第十三章 阻击失败 五月初三日的下午时分,南撤大顺军的行军次序已经与出发那天发生了很大的 变化:皇上和步骑精兵大都已经由州牧董复迎入定州,在庆都与定州之间路上彳亍 跋涉的,都是些老弱残兵和扶老携幼的百姓。谷大成和左光先正在庆都歇马,忽然 留在北门外哨探的游骑飞马来报:吴三桂率领的追兵,离庆都城只有三里多路了。 庆都县的城东城北,有一条唐河的支流成马蹄形半环城外而过,四五月间,河 水充盈,正好据险拒敌。左光先一看地形,主张拆去城北大桥,装作殿后部队已经 离去的样子,然后把人马全部布在南岸,人人下马埋伏,单等吴军涉渡到河心的时 候,万箭齐发,突然袭击,一定可以大获全胜。谷大成却以为吴军昼夜兼程追来, 敌疲我逸,正可以逸待劳,学一学清军快刀快马飞骑猛冲的战术,予以迎头痛击, 一鼓全歼。谷大成虽然品级比左光先低,但自恃是“十八骑”之一,跟随闯王身经 百战,只知道凭勇气猛打猛冲,不大讲究策略。一片石大战中他和吴三桂的人马圆 过阵、交过锋,见识过所谓“关宁铁骑”,加上居功自傲、刚愎自用,见左光先一 个半年前才投降的明军总兵,品级居然在自己之上,心中本来就不大受用,对他出 的主意,也就更加听不进去,只摇了摇头,连反驳的话也不说一句,就下令他自己 所带的人马冲过桥去,往北堵截掩杀去了。 农民军中,新老、地区、帮派的区分向来很严重,尽管李自成对降将装出一副 礼贤下士的神态来,给以优厚的封赠以示重用,但是自恃有功的老将领对他们却大 都是歧视的。自古以来,“投降将军”难当,“纠合四方豪杰举旗起事”的义军中, 对来自“官军”的降将更是如此。左光先无可奈何,长叹了一口气,也只得下令所 部骑兵,就河水浅处急速涉渡,分左右两翼配合谷军向北猛扑。 吴三桂是将门之子,武学得之家传,又带兵镇守边关多年,深谙兵法。据前哨 回报:大顺军殿后精骑放弃河岸不守,却回师反扑,不由得心中暗暗发笑。急忙下 令两名偏将各带精骑三千隐蔽于道路两侧的村舍之内,自带四千人马急急往南赶来。 走出不到一里地,就看见谷大成高举战刀一马当先飞快冲杀,身后一片战骑成 马蹄形散开形成一个包围圈,狂呼大喊如潮涌海啸般满地遍野包抄而来,扬起滚滚 尘烟。吴三桂把四千人马列成方阵,连连射出箭矢,挡住前锋,且战且退。看看退 到了埋伏圈内,号炮手点燃了一个九寸火炮,一声爆响,飞上了半空。两旁荒村内 埋伏的骑兵一齐挥刀凶猛冲出,势不可挡;吴三桂也挥军返身冲杀,箭矢如雨。片 刻之间,战局完全扭转:本来是谷军三面包围吴军,一变而为受到吴军三面包围, 冲在前面的接连中箭落马,没等到白刃相见,就已经乱了阵脚,纷纷向南溃退。谷 大成连连喝止,不但制止不住,稍一分神,被流矢射中要害,翻身落马。亲兵连忙 救起,已经气绝。 左光先见谷军中了埋伏,失去了地利和战机,谷大成又不幸阵亡,知道已经无 法挽回败局,只得下令后军撤退,自己带领前军用强弓硬弩向吴军回射以作掩护, 边射边退。看看到了河边,左光先见大部人马都已经过河去了,急忙下令全军撤退。 他自己刚转过马头,后背中了一箭,落马的时候又磕在石桥上,伤了左脚。亲兵舍 命救起,抱在马上往南奔逃。吴兵趁势掩杀,大获全胜。 直到黄昏时分,左军逃到清风店大顺军营寨前面,得到了救援,方才收兵。 这一仗,谷、左两军伤亡过半。最惨的还是路上的百姓,逃无处逃,躲无处躲, 被奸被杀的死亡枕籍,遗尸遍地,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