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与魔鬼搏斗 商百富到了那边,见两个妹妹都在院子里,百丽坐在小板凳儿上低头看书,没 理睬他;百香正在洗衣服,只抬头瞪了他一眼,也没说话。百丽上身穿的是一件短 袖花衬衫,下着大裤腿儿膝裤;百香上身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大汗背心儿,下身系一 条已经太短了的旧裙子。看样子,她们姐儿俩是刚洗完了澡,在等母亲、哥哥过来 吃晚饭的。 商百富也没理睬妹妹们,进屋一看卧柜上的座钟,还不到七点。要不是乌云遮 天,这会儿太阳还老高的呢! 妹妹们已经熬好了一锅绿豆粥,蒸了一屉馒头,都放在饭桌上晾着,还拌了一 盘莴笋丝儿,拍了一盘黄瓜,还有中午没吃完的剩菜。要是往常,商百富又得嚷嚷 “太素”了,可这会儿没那闲心,盛一碗绿豆粥,抓一个大馒头,也不招呼妹妹们, 就管自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在别人,如果奸杀了自己的母亲,这顿饭可能怎么也吃不下去了;在他,尽管 不是锻炼有素的杀人老手,却居然脸不变色心不跳,胃口也不倒,不能不令人叹服 样样有天赋,连杀人也有天赋! 妹妹们都不来吃晚饭。这一者是天气闷热,吃不下去,二者更因为还跟哥哥生 气,不想看他那张恶鬼似的脸。只有百香问了一句:“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妈 呢?” “妈累了,先歇会儿,叫你们别过去吵她。她的饭我给带过去,什么时候醒来 什么时候吃。” 商万财长年外出,由唐春花当家,家里既没规没矩,也没大没小,母不像母, 儿不像儿的,连吃饭时间也没一定,谁饿了谁就吃,反正都习惯了,母亲这时候不 来吃饭,姐妹俩谁也没往心里去。 商百富吃饱喝足,拿上三个馒头,端起半盘拌莴笋丝儿,又到那边去了。 等到姐妹两个吃完了晚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西北角阵阵闪电,雷声隆 隆,看样子一场大雨立刻就要下来。百丽在厨房里洗碗,见炉子上水开了,叫百香 把水壶提去灌暖瓶。她们家有两个暖瓶,都放在卧柜上。百香灌完了水,忽然想起: 妈有饭后喝茶的习惯,可那边连一个暖瓶也没拿过去;刚才哥哥又只拿走了三个馒 头半盆菜,一点儿稀的也没有,这叫妈怎么吃?百香把空水壶灌满了水,座到了炉 子上,一手抱着茶壶和茶叶筒,一手提着一个暖瓶,跟百丽说:“二姐,我给妈送 一个暖瓶过去。哥是喝凉水喝惯了的,妈可是要喝茶。” 百丽说:“妈不是睡了么?” 百香说:“也该醒了吧?要是还没醒,我放下茶壶就回来。” 百香到了那边,只见大门关着,喊了两声,没人答应,只好把暖瓶放在地上, 腾出一只手来敲门。敲了半天,里面还是没人答应,趴在门缝上往里一瞧,连灯光 也没有。心想:难道这么早就睡觉了?不能吧?难道又出去了?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只有往家跑的,没有急事儿,谁往外跑?她又敲了几下门,又嘴对着门缝儿大声喊 妈喊哥哥。 商百富听见妹妹在门外一声接着一声地喊,怕引起街坊四邻的注意,只好走了 出来。他穿着一条大裤衩,光着脊梁,拖着拖鞋,站在大门里面,声势汹汹地怒斥: “跟你说过,妈睡着了,叫你没事儿别过来打搅,怎么偏要过来,还这样一惊一炸 的?” “我给妈送暖瓶来了。你不知道妈要喝茶么?你倒是吃饱喝足了,给妈只拿几 个馒头来,连水也没一杯,叫妈干啃哪?” 妹妹说得在理,不开门似乎不行了,只好开开一条门缝儿,探出半个身子来说: “算你有孝心,把暖瓶和茶壶给我!” 百香如果听哥哥的话,把暖瓶给了哥哥,下面的祸事也许暂时不会发生。可她 究竟年纪还小,又是任性惯了的,更没想到母亲已经被哥哥奸杀,见哥哥不让她进 门,使起小性子来,脑袋一歪,跟哥哥较上了劲儿:“怎么?你还没娶上媳妇儿呢, 这座房子也还不是你的,就连大门也不让我进了呀?别做你的好梦了,像你这样儿 的,瘸子、拐子、麻子都不嫁你,除非是瞎子,看不见,让你给蒙了来。快闪开, 让我进去。” 她的这两句话,第一是把商百富惹恼了:他生平最忌讳人家说他丑,尽管妹妹 没说出半个“丑”字来,可那话里,分明是这意思;第二是勾起了他的邪念:我本 来想饶了你,只要百丽的,既然你一定要进门,送上门来的买卖,我干脆一不做, 二不休,照单全收。你不是长得漂亮么?我来一个“先下手为强”,摘你一颗鲜桃 吃,这就叫“肥水不落外人田”,有好处让自己人得。他打开了一扇门: “你一 定要进来,咱们可说好了:不许嚷,妈还睡着呢!” 百香一脚迈进了门槛,百富在后面就把大门关上。──可怜她这一迈进门槛去, 就好像撞进了鬼门关,再也不能迈出来了。 房间里没开灯,天上乌云密布,星月无光,院子里黢黑。百香手捧着茶壶,怕 绊倒了,叫了起来:“快把灯打开,你存心叫我摔跟头哇?” “给你说了妈还睡着呢,一开灯,不就把妈吵醒了么?再说,那灯泡跟火炉子 似的,妈也怕热。你把暖瓶给我,我搀着你。” 百香把暖瓶递给了他,却甩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这里她也住过好几个月,并不 陌生,知道电灯开关的灯绳在哪里。她跟着哥哥摸进了房门,一回手,就把电灯打 开了。 屋里没有桌椅板凳,靠北墙有一个章家没搬走的大卧柜,颜色已经发黑。商百 富把暖瓶放在卧柜上,回身又接过妹妹手上的茶壶和茶叶罐儿。借着外屋的灯光, 百香一眼看见妈妈直挺挺地躺在里屋的炕上,还盖着床单,以为妈妈病了,问了一 句:“妈怎么了?”就想进屋。商百富赶忙拦住,压低了声音说:“跟你说妈睡着 了嘛,叫你别大声说话,你偏嚷!” 百香看看炕上,有些不信地问:“妈一向怕热,今天怎么捂得这么严实啊?” “妈睡下的时候,什么也没盖。我看外面起风了,天气凉了下来,怕妈着凉, 是我替她盖上的。” 这时候,百香怎么也不会想到母亲已经被哥哥害死,既然妈妈果然睡着了,自 己跟哥哥又没什么话可说,更看不惯他那一副土匪相,就说:“那我回去了。妈要 是想喝粥,你过来给她盛一碗。”说着,转身要往门外走。 不料百富一把拉住了她,就手把外屋门也关上了,两眼盯着妹妹的脸蛋儿和胸 脯目不转睛地看,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来。百香让他看毛了,可是一只手让他紧紧 抓住,想挣又挣不脱,她知道这个哥哥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有些生气也有些 慌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要看看你长大了没有。”说着,把她的另一只手也抓了过来, 一别,全别到了背后,用左手握住,腾出右手来,就从她的汗衫底下伸了进去,在 她的胸脯子上使劲儿地抓捏搓揉。百香万万没想到哥哥会对她这样,气得用唾沫啐 他,用脚踢他。百富见妹妹不听话,发起性子来,用左膝盖顶住了她的后腰,原本 在她胸脯子上乱摸的那只右手,一下子直往小肚子下面摸去。百香气极也恨极了, 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叫起来:“妈呀,快来,哥哥欺负我!” 妈妈当然是永远也不会听见女儿的呼救声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但是 商百富却怕妹妹这样一叫,会把百丽或者邻居们招来,情急之下,只好收回那只罪 恶的右手,卡住了百香的脖子,把她的脑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同时低声咆 哮般吓唬她:“你喊也没用,妈不会理你的。告诉你吧,妈已经答应把你给我了。 你要是乖乖儿地听我的话,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媳妇儿,我会把你当宝贝儿似的供着; 你要是不听话,我这就掐死你,你信不信?” 百香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她不相信母亲会像他一样浑蛋,也不相信哥哥真 会下毒手掐死她;但她知道哥哥是个因为强奸杀人被判刑十七年徒刑的色鬼。像强 奸亲妹妹这样的禽兽行为,他是做得出来的。这时候她真恨爸爸:为什么要去找大 爷给这种不是人的东西说情呢?这倒好,姑息养奸,昨天害的是别人,今天终于害 到自己家里人身上来了。她怒目而视,强挣扎着破口大骂:“你是个畜生,你连自 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你还是个人吗?别指着妈说山,妈再怎么宠着你,也不会同 意你做这种不是人干的缺德事儿的。你放不放?再不放我可要喊了。妈……” 一个“妈”字刚喊出口,脖子就被哥哥掐紧了,一个“呀”字就被强噎进肚子 里。她一面挣扎,一面感到奇怪:妈就躺在炕上,怎么就不来救我呢?难道她…… 她无法想下去了。她的颈动脉受到挤压,大脑供血不足,立刻失去了知觉。这 个无法解答的问题,只好等她到了阴曹地府遇见妈妈的时候,再去寻求答案了。 商百富感觉到妹妹不挣扎了,不反抗了。是她同意了?不管她是真同意还是被 迫同意,只要她同意就行。他放松了掐住她脖子的手,她的脑袋立刻耷拉了下来, 再放开抓住她的两只手,她的整个身子一下子软瘫在地上了。“难道真死了?”他 似乎还有些不信,在她脸上拍了两下,毫无反应,试试鼻息,没有呼吸,摸摸胸口, 心脏已经不跳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多少也有些难过。这么漂亮的一个妹妹, 来到人间才十五年,还是个花骨朵儿,一朵鲜花还没开放呢,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这 样完了?从心里说,他并不想真掐死她,不过想吓唬吓唬她,让她一害怕,不反抗 了,也就算了。没想到人的命这样脆弱,妈妈禁不起衣裳一捂,妹妹禁不起指头一 掐,居然就全都断了气儿了。是她们的生命太脆弱了,还是自己的力气太大了? 他捧住了脑袋,两眼看着地上的尸体发呆。妹妹的两眼还睁着,尽管无光无神, 却还能看出蕴藏在心底的怨恨和愤怒。她的脸蛋儿依旧那么好看,只是不如生前红 润罢了。掰掰她的胳膊,关节转动自如,并不僵硬,摸摸她身上,体温还有,并不 冰冷。如果他懂得急救,百香也有可能恢复知觉的。遗憾的是他不懂这个。她一手 抚摸着妹妹那坚实的乳房,心里涌起的却是一阵无名邪火:这么美的身体,立刻就 要埋进土里,太可惜了。趁她的尸体还没僵硬,何不最大限度地最后利用一下?这 一回,她总不会反抗了吧? 这头丧尽了人性的野兽,把妹妹抱到了里屋炕上,放在母亲的尸体旁边,撩起 她的短裙子来,奸尸…… 他神思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在天堂上,还是在地狱中。但他觉得心满意足了。 几年来,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女人的滋味儿”,总算尝到了。不过这代价似乎 太大了些:短短的两个小时之内,就把母亲和妹妹的灵魂送进了天堂。可是这“善 后事宜”怎么办呢?死尸倒好处理,反正要在院子里挖坑埋葬母亲的,再挖深点儿, 连妹妹一起埋,这没什么。可是怎么向家人和街坊交待呢?死了一个妈,我还可以 说她到乡下去给我说亲,不是半路上让人拐跑了,就是失足掉在河里淹死了,不知 道下落了;如今又加一个妹妹,怎么可能一家人家一天之中走失两个女人呢?看起 来,这件案子很难瞒住,公安人员只要一进门,看见院子里有新土的痕迹,挖出来 一看,我就死定了。 他失魂落魄似的正在浮想联翩,忽然一个闪电,把屋子照得雪亮,也把母亲和 妹妹的两张脸照得特别白,是可怖的、没有人色的惨白;接着一个炸雷,好像就在 头顶上滚滚而过,吓得他浑身一哆嗦。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听妈说过:人要是做了 伤天害理的亏心事,即便阳间的官府不知道,能逃过审判,但阴间的鬼神是知道的, 依旧难逃惩罚。惩罚的方法之一,就是天打雷劈。被雷劈死的人身上,雷公还要用 电火写明此人因犯何罪才遭雷劈等等字样呢。 滚雷过去,房顶上“哗啦啦”一阵,像从天上撒下来一车豆子,接着屋檐水就 嘀嘀嗒嗒地响起来了。 天晴了许久,不但农田急需用水,就是城里人也希望下场雨降降温,减减暑气, 凉快凉快。只有一个人不希望这时候下雨:这就是商百富。他是计划今夜挖坑埋葬 母亲和妹妹的,这场雨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哪怕下半夜再下呢,那时候坑也挖了, 人也埋了,下场大雨,正好把痕迹消灭掉,该有多好? 不过六月天的阵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也许下过一阵子,一会儿就又晴了。可 是母亲和妹妹的两具尸体,总不能就这样放在炕上啊!再说,百香过来了半天不回 去,百丽没准儿马上就要过来。得赶紧把尸体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他在想:外面下雨,路上也许没人。是不是把母亲和妹妹的尸体背出去扔在河 里,就说她们是在大雨中失足淹死的呢?不过生前淹死跟死后扔进河里,有经验的 法医一看就知道,与其给人家抓住了证据,还不如消尸灭迹更加保险些。 他的脑子读书虽然笨,在犯罪方面,却是天才。他到院子里找来十几块砖,每 六块一摞,塞进一条裤子的裤腰里,然后一拧裤脚,砖头就掉不出来了。他在母亲 和妹妹的腰间各系上六块整砖以后,立刻背起尸体,冒雨掩出门去,扔进了门外不 远的废井里。十分钟内来回两趟,就把“罪证”彻底消灭了。好在这时候天色极黑, 路上也没碰见行人。照他想:一块砖八斤重,六块砖将近五十斤,坠住了她们,短 期之内尸体是浮不上来的。等到尸体浮上来,早已经腐烂,认不出来是谁了。即便 认了出来,尸体在大门外面,死无对证,谁会怀疑是亲儿子、亲哥哥干的呢? 他回到家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脱了湿裤子,用毛巾擦着身上的雨水,心 还在“嗵嗵”地狂跳。刚才作案,第一是在家里,第二他并没有存心要杀人,因此 并不紧张;这会儿背出死尸去灭迹,如果碰上了熟人,那可就没命了了呀! 就在这当口,大门外面传来了百丽的叫门声。他暗暗说了一声:“真玄!她要 是早来五分钟,就让她碰上了。”不开门当然是不行的,他急忙套上一条干松的大 裤衩,双手撑起刚才盖住母亲尸体的那条床单当雨伞,跑出去开门。 百丽打着伞,站在大门外面。敲了半天门,见哥哥这时候才来开,一面进门, 一面不满地嘟囔:“你聋啦?人家嗓子都喊哑了,这半天儿你才来开门!” 百富一面关门,一面解释:“这么大的雨,咱俩面对面说话还听不清呢,我在 房间里,隔着一个院子两重门,要不是我耳朵好,还听不见呢!” 百丽进屋,见妈和百香都不在,奇怪地问:“妈和小香呢,到哪儿去了?” 百富虽然顶着床单,身上还是淋湿了。他一面用床单擦着身子,一面瞎话张嘴 就来:“不是过那边去了么?刚才打雷,还没下雨,妈说这里雨衣雨伞都没有,叫 小香快过去,她自己也一起走的,说是去拿一把雨伞过来。她刚过去没多久,雨就 下来了。我还以为妈要等雨停了才过来呢。” “可她们没过去呀?我是怕雨下长了,小香没雨伞回不去,所以才来接她的。 照你这么说,她们能到哪儿去了呢?咱们这两个门是紧挨着的,我和她们不可能走 两岔呀!” “她们走的时候,天可是没下雨。也许她们刚一出门就碰见了熟人,或者想起 了什么事情,到别人家串门儿去了,雨一大,干脆就等雨小了再回家也说不定。这 会儿雨正大,你打着伞,后背都淋湿了,快脱下来擦擦,先换一件妈的衣裳吧。” 百丽倒没想到哥哥安的是不良之心,摇摇头说:“不了,反正回去还要打湿, 我过那边了再换吧。”说着,就要走。 百富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尽管现在百丽似乎真相信妈和百香是在下雨以前出去 的,可两个大活人忽然之间不见了,怎么解释呢?等到事情一出来,百美和百丽肯 定要跟我大闹一场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现在事发之前先把百丽“收服”了,她 一成了我的人,就不会跟姐姐联合起来猜忌我了。只要尸体不在院子里发现,百丽 正好能够证明母亲和妹妹是在下雨以前走出这里的,那她们的死亡和被奸,就都发 生在这个大门以外,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到是我干的了。可是要收服百丽也不是那么 容易的事情,这一回,一定要吸取上两次的教训,哪怕不得已而使用了暴力,也不 能把她给整死了。女人嘛,只要一有了那种关系,就会对男人死心塌地的。因此, 他急忙拦住百丽说:“你别忙走,刚才妈跟我说了一件事儿,要我跟你商量一下。” 百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依言在炕沿坐下了。“有什么话你快说,我那边的门 还锁着呢,怕小香进不去。” “这个你放心,妈跟小香一起走的。她身上有钥匙。今天中午,你不是也听说 妈正在给我找媳妇儿的事儿么?” “要是说这事儿,我不参加任何意见,你跟妈商量去吧。我穿着湿衣裳,没工 夫听你说这个。”说着,站起来要走。 “不,这事儿跟你有关系。你知道妈要给我找的媳妇儿是谁么?” “这我哪儿知道。不是让你奶妈给你找吗?”一听又是找媳妇儿的事儿,百丽 有些不耐烦了。 百富笑嘻嘻说:“我的媳妇儿,妈早就给我相定了,本来是要请我奶妈出面提 亲的,后来妈说,都是自己一家子,就不要麻烦外人了。你知道妈要给我说的媳妇 儿是谁吗?告诉你吧,原来就是你呀!” 百丽“腾”地站了起来,绷着脸说:“你这是没话找话,吃饱了撑的怎么着? 我可没工夫跟你打哈哈!”说着站了起来,又要走。 百富又一次拦住了她,而且正色地说:“我说的是真事儿,不是跟你打哈哈。 刚才我为什么叫你把湿衣裳换了呢,就因为这事儿说来话长。你以为咱俩是亲兄妹 么?告诉你,不是的。你姓商,我姓李,我根本就不是你爸爸生的。这就是为什么 你们姐儿仨长一个模样儿,我跟你们都不一样的根本原因。爸和妈为什么早不告诉 咱们呢,因为他们早就存下了要咱们结亲的心思,所以一定要等到咱们都长大以后, 才把这话儿告诉咱们。” 百丽听哥哥这样说,再看看他的脸,似乎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一时间也蒙了, 反正结亲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暂时不去管它,而是问她所最奇怪的事情:“那 么说,你不是我妈生的?” 百富摇摇头:“我没说我不是我妈生的呀!我是说:我不是这个爸生的。我有 我自己的爸,他姓李。” “那么说,咱们还是一个妈生的啰?” “那当然。” “你说,咱们是不是亲兄妹?” “当然不是。只有同父又同母的才叫亲兄妹,同父不同母的叫同血统兄妹,同 母不同父的,那就像咱俩这样,只能算是名义上的兄妹,根本就不是一个血统。所 以说,咱们俩不是亲兄妹,是可以结婚的。” “是你老师这样教你的?” “老师倒没有这样教我。是我自己认为应该是这样。还有,还有妈也认为是这 样。” “我看,只有你这样的浑蛋才会这样认为。”百丽这一回是真生气了,腾地站 了起来,指着百富的鼻子说。“妈是没念过几年书,不过我相信妈还不至于糊涂到 要我去嫁哥哥的地步。怪不得这些日子来你总用那样的眼光看我们呢,原来你心里 存着这样的脏念头了。告诉你吧,别说咱们俩的的确确是亲兄妹,从哪方面说也不 可能结婚,就是法律上允许,我也绝不会嫁给你这样的男人。你不说这是妈的主意 么?好,我现在就去问问妈,问问她这是哪个国家的规定。” 百丽转身要往外走,百富当然不放,一把抓住她说:“你别急着走嘛,咱们再 商量一下。” 百丽可不是好惹的,一使劲儿,挣脱了被他抓住的手,瞪了他一眼,就冲他嚷: “你要干什么?这事儿根本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出去打听打听,有谁是哥哥 娶妹妹的?说实话,像你这种人,只怕谁家的姑娘也不会嫁给你。你要是再不学好, 你就一辈子打光棍儿吧!” 这话百富可不爱听。在母亲的溺爱下,他也和他妈一样,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好 的人,别人不是不理解他,就是存心跟他过不去,找他的别扭。只有一点他是不得 不承认的,那就是他比别人长得丑。这也只因为他和他母亲的审美观点跟大家都差 不多,不能愣把美的说成丑的,把丑的说成美的。说他丑娶不上媳妇儿,他无可奈 何,说他人头次、不学好娶不上媳妇儿,这可是他的大忌,谁这样说,他就跟谁急。 这会儿听百丽这样说他,他当然很不乐意,瞪着眼睛说:“什么?你也说我不好? 别人对我的性格脾气不了解,对我抱成见,说我这不好,那不好,我没办法;你是 我妹妹,咱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对我什么不了解?你也说我不好,我可不干。 今天你一定要跟我说清楚,我究竟怎么个不好了?我不就是长得黑点儿么?我知道 你们姐儿几个都喜欢像长根那样的小白脸儿,不喜欢我这样的黑脸儿汉。其实,要 我说,小白脸儿有什么好?软弱无能,男人不像男人,看了都恶心。别人说我娶不 上媳妇儿我不生气,别人娶不娶妹妹我不管,今天你说我娶不上媳妇儿,这媳妇儿 我还就冲你要定了。妈答应了的事情,你不干也不行。我看你还是自觉自愿地同意 了的好。” 百丽听他这一通表白,真是既无知又无耻,既可恨又可笑。她鼻子里“哼”地 一声,连连冷笑:“你是个浑蛋兼无赖!我没那闲工夫陪你磨嘴皮子。我管不着你, 我去把妈叫过来,让她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 百丽是真的不想跟这个浑蛋多啰嗦了。她奔出里屋,从外屋门边拾起雨伞,就 要去开门。百富见妹妹不听劝告,虎地变了脸,再一次堵住了房门,硬帮帮地说: “不答应我的要求,就想走了呀?告诉你,没这样轻松。痛痛快快地说吧,你究竟 嫁不嫁我?” 百丽也火儿了:“跟你说了,没那闲工夫跟你逗闷子。躲开,让我走!” “你不答应,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 “不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你还能把我吃了?” “这可是你逼的我,可别说我对你不客气。”说着,抢上一步,一把抓住了百 丽的一只手,只一拧,就拧到了背后。──抓手往背后拧,是他师傅教他的第一手 高招而,也是他练的最纯熟的绝活儿,用来对付小姑娘,自然是百无一失。百丽忍 住了疼,用另一只手往后拼命挠他。他可是跟师傅学过武术的,对付武林同道,他 还差得远,用来对付一个没练过武的女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百丽再一抓,百富 就把她的这只手也抓住了,一齐拧到了背后。急切间找不到捆绑的绳子,见门框旁 边就是电灯开关的拉线,一把扽了下来,麻利地捆住了她的两个大拇指,然后把她 推到了里间屋的炕上,再次问她:“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答应不答应?答应了, 还算你自愿,你要说不答应,那可就是你自讨苦吃了。” 百丽已经意识到哥哥不是说说而已,而是浑蛋透顶,真想兄妹成亲了。但她绝 不会想到这个哥哥已经痰迷心窍,是在奸杀了母亲和另一个妹妹之后,继续把魔掌 伸向她的。百丽本来就是个绝性子,她不像大姐那样,凡事有个退步,有个转圜, 她的性子一上来,软话是绝不会说的。当时就破口大骂:“商百富你这个大浑蛋, 别的事情可以商量,这种事情是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的。我倒要看看你商百富今天 能把我怎么着了。” 商百富嘿嘿地笑着:“你不自愿,我可要来鲁的了。”说着,扑了过去,一手 按住了她的上身,一手就来解裤带。百丽见他居然要强奸,尽管双手被他绑住了, 两脚还是自由的,就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一脚踢在他的腮帮子上。他扬头一闪, 接着第二脚踢中了他的后腰。这一来,把商百富也惹火了,按住了她的两脚愣往下 扒裤子。裤子被他扒下来了,但是百丽满炕上乱滚,百富尽管力气大,却也无法强 奸她。情急之下,他把床单撕成条条,搓成了两根绳子,拴住了百丽的两脚,两个 绳头,一个拴在房门上,一个拴在窗户上,绳子一拉紧,两条腿就像“人”字形分 开了。 百丽怒极,两手被捆以后,她连声大骂,但在这暴雨如注的“哗哗”声中,这 样的叫骂声院子外面是听不见的。等到百富搓成了绳子来拴她的脚,知道今天要坏 事,也知道骂已经没用,就拼命地大喊大叫。照她想,这样大声喊叫,路过门口的 人总会听见的。百富其实也知道,这样的大雨下,不但不会有人在外面行走,就是 有人,也不一定听得见。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拿起刚才给妈擦身的那条湿毛 巾,把百丽的嘴堵住了。 下面的故事,我真不忍心叙述,可是不说又不行。简单地说吧,是百富使用绳 索加暴力,生生地把百丽给强奸了。 对百丽来说,这是一件连做梦也没想到过的痛心疾首的事情,而对百富来说, 是他生平第一次跟一个活着的女人做爱,尽管这个女人是他的亲妹妹,而且是在使 用暴力手段下进行的,可他仍然感到非常的满足。今天一个下午,他先后跟三个女 人做了爱,但都是非正常的,其中两个还死了。按他的想法,并不希望出现这样的 场面和结局。但是他奇怪:为什么这些女人都宁可丢了性命,也不肯密切配合。这 个百丽,如果不是自己事先再三告诫自己,一定要手下留情,因此采取了“安全措 施”,不然很可能也会走她妈妈和妹妹的老路的。 现在,百丽躺在炕上,绳索一根未解,嘴里还堵着毛巾,无法挣扎,也无法再 叫喊了。她闭着眼睛,但是泪流满面,痛苦地呻吟着。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祸 事,竟会降临到她的头上。自己的这一生,难道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尽管百富是使用了暴力手段才达到目的的,但他还是踌躇满志,十分自得。他 一面擦着满身的大汗,一面低头用最好听的声音对百丽说:“我跟你说过的,叫你 自觉自愿,不要自讨苦吃,可你偏不答应。现在怎么样?我说过的话算数,不放过 你就是不放过你。刚才要是你点了头,咱们俩高高兴兴地干,该有多好。不过现在 也还不晚。只要你想通了,答应往后就跟着我,永远不变心,咱们还是恩爱夫妻。 你好好儿考虑一下。”说到这里,他从百丽的嘴中取出湿毛巾,紧盯着问:“快回 答,你跟不跟我?” 百丽已经被他折腾得全身瘫痪,躺在炕上直喘气儿。嘴里的毛巾一被拿开,第 一句话就是:“商百富,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吃了你的肉,要我答 应你,休想!” 商百富嘿嘿地笑着:“你都已经让我玩儿过了,你就是不答应嫁给我,还能嫁 给谁去?谁还会要你这样的破货?好好儿考虑考虑吧!你要是想通了,明天一早, 咱俩就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也不回来。我可不想再回监狱里去了。到了 外面,谁知道咱们是一个妈生的?谁知道我是个逃犯?我有的是力气,我会赚钱来 养活你一辈子的。要是你不答应呢,嘿嘿,不是我吓唬你,至少在我离开这里之前, 我还用得着你,还想让你再活几天,不过你的十八岁生日,恐怕是过不去的了。愿 死愿活,你痛快点儿,说句明白话吧!” 百丽已经万念俱灰,知道自己既打不过他,骂也无益。事情到了这一步,别的 都不想了,只希望早点儿死。她静静地躺在炕上,闭着眼睛,既不挣扎,也不谩骂, 一直等到百富把他那一篇说辞儿念完,这才冷笑一声说:“我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 你这样的人,更奇怪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出在商家。我当然是不想活了,难道你还想 活吗?你强奸杀人,早就应该是枪毙的罪了,如今又强奸了亲妹妹,你罪大恶极, 罪恶滔天,怎么可能让你这样的人活下去呢?” 百富梗梗脖子:“我明天就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干嘛我不能活下去?至于你 能不能活下去,那可要看你自己的态度,看我的高兴了。你肯跟我走,你当然能活, 你要是痰迷心窍,不肯跟我走,我当然不能留下你来坏我的大事,那就只好对不起 了。” 商百富刚说到这里,不提防后脑勺上挨了重重的一下,差点儿被打晕了。他是 面对着炕上的百丽、也就是面对着窗户站着的,房门在他的身后,有人进来,他并 不知道。何况外面漆黑,雨声哗哗,大门又是插上了的。 那么打他的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