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天是公平的,阮佑康盯著眼前的男人这么想著。 才华洋溢,创意绝伦,被喻为建筑界的天才建筑师,所得的奖项是只要有他参 选,必然会拔得头筹,让其他的竞赛者只能望奖兴叹。 拥有这样的才能已够叫人嫉妒,但他竟然还该死的长了一张英挺的俊容,五官 不论是分开看还是合起来看,都好看得没话说,挑不出什么缺点。 他深邃的眼儿只消轻轻一瞥,便足以让那些女孩们心头小鹿撞得乱七八糟,拜 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反观自己呢,阮佑康不免要微微的责怪老天,他既没才华又没一张英俊的脸孔, 同样是人生父母养,怎么差那么多? 所幸,这是他觉得老天之所以公平的原因。 欧摩天虽然拥有出众的才华,还有一张好看的脸皮,但是他的个性既冷漠又孤 僻,非常非常的不得人缘。 人们虽然赞叹他卓绝的天赋,可是提到他的为人,却只会让人一致的摇头攒眉 而已。 而他呢,虽然在建筑的才能上根本不足以与欧摩天相提并论,可是,哈哈,他 的人缘可好到没话说,说到他的待人处世,举凡认识他的人都是竖起大拇指赞好的。 因为他八面玲珑又长袖善舞,深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做人之道,所以 他才能在国内首屈一指的纪德建筑师事务所里脱颖而出,成为纪德不可或缺的业务 人才。 在去年,纪德的创始人欧克尧退休後,纪德便由其孙,也就是欧摩天接手管理, 於是乎,他便被他同窗同学兼老板的欧摩天拔擢为业务经理,掌管对外的一切事宜。 所以如果有人问他,才能和相貌哪一样重要时,他铁定是摇头,说都不重要, 这年头最重要的是——懂得做人。 这才能无往不利,在各行各业都能吃得开。 「……那明天晚上健仁公司为了庆祝新大楼的落成而举办的酒会,欧先生要出 席吗?」林秘书正在向欧摩天报告事情。 欧摩天垂眸盯著一张设计图,看都没看她一眼,似乎当没她这个人的存在,专 注於桌面上的图。 「欧先生,您要参加吗?他们还等著我们的回覆。」等了半晌,见他都没回应, 她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声。 他仍是没反应,仿佛入了禅定似的,对於外界的事情完全没有听到。 「欧先生?」她不死心的再一次开口,想唤起他的注意。 终於,欧摩天有动静了,他双眉一拧,抬起头,厌烦的道:「罗唆死了,你来 多久了,还不知道那种无聊的事情我没有兴趣吗?!走开,不要再来吵我。」 被他严厉一喝,林秘书吓了一跳,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我……我……对不起。」当她第一天来上班时,见到这个出色的老板,老实 说,她当时立刻芳心暗动,可是相处了三个月下来,此时的她已不再有那种心动的 感觉,有的只是对他的莫名恐惧。 若非看在纪德优渥薪资的份上,早在上班的第一个星期完,她可能就辞职不干 了,不愿再见到这个难以亲近,脾气又古怪的老板一眼。 阮佑康走过来轻声细语的安抚她。 「没事,你先出去吧,我待会再告诉你邀请函的事要怎么处理。」 「嗯,谢谢阮经理。」感激的睇他一眼,她快步的离开办公室。 阮佑康走到欧摩天面前拉了张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的说:「林秘书已经是你历 任秘书里待得最久的,你打算再把她吓跑吗?」 看完设计图,欧摩天仔细的收起,才望向坐在他面前的阮佑康。 「你是来找我说这种废话的吗?」 他耸耸肩。「如果你不在乎又要再换一个秘书,就当我没说过吧。」 「你们难道就不能找到一个能干一点的秘书吗?一点琐碎小事也要来烦我,以 为我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应付她们那些无聊的问题。」欧摩天不耐烦的说。 「问题是,欧大建筑师,你是怎么界定哪些是无聊的问题,哪些又是有聊的? 上回陈先生的邀请,林秘书以为你一定不会去,在没有告知你的情况下迳自替你找 了个藉口回绝了,结果呢,你竟然气得跳脚,骂了她一顿,怪她擅自作主,这回她 不敢再犯,你又嫌她罗唆,你究竟想让人家怎么做嘛?」 「上次是因为陈先生要带我去看一栋很有特色的老房子,结果林秘书她问也没 问我一声便回绝了人家,等我知道後,那栋老房子已经被拆除了。」这是他的错吗? 根本是这个秘书太笨了好不好。 「像这种事情你应该事先交代她的,她也不至於摸不透你的想法呀。你一向讨 厌参加各种活动,也不喜欢出席宴会,所以她才会一律替你拒绝的。」说真的,很 多时候连他这个同窗多年的老友部下清楚欧摩天的想法,更遑论其他人了。 有时候众人谈论的话题不是他感兴趣的事时,他可以很不客气的打断别人的谈 话,让对方尴尬的僵住;或是当他在思考著什么事情时,会目中无人,根本当对方 是个隐形人一样视而不见。 或许天才的脑袋生来就异於常人吧,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什么事都要我交代,事务所付薪水给她这个秘书是做什么的?!」 翻翻白眼,明白和他再说下去八成也不会有什么共识,阮佑康也懒得再多说什 么。 「我来是问你,有没有兴趣上电视?有个节目要为你做专访,谈论你近年来的 得奖作品。」 「你看我有那么闲吗?」欧摩天朝他抛来一记冷眼。 「好吧,既然你没意思,那我拒绝他们。」瞟了瞟他,他接著再说:「不过听 说如果你不愿意上节目,他们也有另一个方案,打算请你爷爷去谈谈他自己的作品, 以及是怎么裁培你成为他接班人的过程。」 欧摩天轩眉一动。「他们想找爷爷?」 「没错。我想欧老对这种事应该是兴致很高吧,去年外国一家电视台为他做了 一个退休前的专访,他上节目谈得很开心的样子。」 微一沉吟,他一改先前的回答。「佑康,替我答应他们。」 他不会再让爷爷上节目胡言乱语了。如果说爷爷谈的是他自己的事也就算了, 那次专访,他谈的话题竟然有部份涉及他,诸如他几岁断奶、什么时候还在尿床, 何时才没再包尿布等等鸡毛蒜皮的琐事。 哈,他就知道。 「好呀,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星期四可以吗?」那个节目的制作人正是他目前 极力想追求的女人,所以他早就替他答应下来了。 取过行事历翻了翻,欧摩天摇了摇头。 「那天不可以,姚女士的房子要拆迁,我要亲自到工地去监工,接下来要去荷 兰看一个工地,」望著行事历,他考虑了下说:「半个月後吧。」 作完采访,时间还早,不急著回去写新闻稿,骑著五十CC的机车,凌忏情速度 极慢的骑在惯常经过的路上,一边浏览著四周的景物,一边感受著春风的温柔。 来到一栋房子前,她咦了一声停了下来。 「那栋房子要打掉了呀,好可惜哦。」她一直觉得那栋房子很有特色,淡紫色 的屋顶漆著白漆的墙,有一种梦幻脱俗的味道。 两层楼高,窗户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每一扇窗子的造型都不一样,有葫芦形、 玫瑰花形、元宝形以及荷叶形的,可爱极了。 每一次她经过这里,都会忍不住驻足欣赏。 她不懂,这么精致有特色的房子,屋主怎么舍得就这样拆了它呢? 再仔细的看了一下这栋房子,当作是最後的巡礼,这才发觉工人虽然是在拆除 房子,但却十分小心翼翼,把拆卸下来的砖块一块块的叠进一旁的推车里,然後再 由另一名工人把推车里的砖块运送上停在一边的卡车上。 如果是要拆房子,没必要这么费事吧,叫来怪手,几下就能把房子给夷平了不 是吗? 再仔细的观察片刻,她终於发现那些工人为何会这么谨慎小心的原因了,因为 一旁杵著一名男子,他一脸严肃的监督所有的工人,那没有一丝笑容的脸上,明显 的写著——你们胆敢弄坏一砖一瓦,就给我等著瞧。 她好奇的跳下机车,朝那名男子走去。 「欵,请问一下,这栋房子是不是打算要搬到别的地方重建?」她很客气的问, 脸上还带著甜甜的笑容。 男人没理睬她,继续看著工人做事。 见对方没有任何的回应,她再问了一次,男人仍是对她视若无睹。 不会吧,莫非这男人重听? 那好,她说大声点就是。 扬高音量,同样的话再问了一次。 可他仍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目光专注的盯视著被拆除的建筑物,瞄也不瞄她一 眼。 这男人怎么这样呀?!甩都不甩人,当她是隐形人似的,真过份。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为什么都不回答?」 男人依然当她不存在似的,连眼神都吝惜於投向她。 被人这么漠视,她有点上火了。 「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呀?太没礼貌了,人家在跟你说话,你起码也该 出个声呀。」 他仍无动於衷,让她一个人自说自话。 她索性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不信这样他还能不理她。 与他面对面,她才发觉他的五宫十分出色,可以称为上品了,但是他目中无人 的差劲态度,让他不俗的容貌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原本是有九十分的,这会只剩六 十分。 毕竟一个人光是长得好看没有用,性情如果恶劣无礼,恐怕也没几个人忍受得 了。 结果男人只是移动脚步,无视於她挑衅的行为,继续看著前面的建筑物。 脸部有一点点小抽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她这会儿相信一个朋友对她说过 的话——冷漠比争吵更具有杀伤力。 他连六十分都没有了,忏情恼了起来,决定跟他耗上。 她是记者,死缠烂打这种事她最擅长了,还怕他不开口吗?刚好现在也没什么 事,正好拿来消磨时间。她也跟著移动脚步再挡住他。想比谁有耐性吗?哈,她什 么都不强,唯独耐性最够。男人眉头微蹙的往左栘了两步,她又跟著移去。 他往右,她也一样。 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总算,男人定睛睨了她一眼,伸手挥了挥,宛如在驱 赶苍蝇似的,眼底浮起一抹不耐烦。 轻扬起秀眉,被人当成苍蝇在赶,实在也没比被人漠视要好上几分,不过总算 对方有反应了,这是好现象,表示他在生气,不信他还能不跟她说话。 只是让她失望了,他依然没开口理她,迳自越过她走上前。 「喂喂喂,我说这位先生,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她难得做出拧眉擦腰这种 不属端庄的举动,但他委实叫人生气,哪有人可以这么彻底漠视一个人的存在呢, 何况她一开始还是和颜悦色的在请教他。 任何人,只有是有血有肉的人,面对她刚才那种盈盈笑脸,绝对没有人会忍心 不理她的,莫非这个人不只是个哑巴,还是个视力有问题的人,才会这么对她。她 的笑容一向老少咸宜,可以征服任何人。 「小心点,注意不要刮花了那扇窗。」终於,他出声了,让她证实了他既不是 个哑巴也不是视力有问题,可他说话的对象是一位正在拆卸窗框的工人,不是她。 很好,既然他会说话,那她非得要他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不可,虽然她一向是好 性情、好脾气的人,不过她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叫坚持到底。 执拗起来的忏情向前走过去,眸光一扫,呃,那边那几个工人那是什么眼神, 干么一脸要笑不笑的表情,欲言又止的偷偷瞄著她,他们是在嘲笑她什么吗? 铁定是在讥笑她被这男人彻底漠视吧。 信心受到打击,有点想就此算了,免得真的成为别人的笑柄,可在觑到那些工 人唇边的窃笑,好强的她决定要为自己的挫败扳回一城。 笑话,她岂是这么容易就退缩的,一年多来的采访训练,早让她练就一身铜墙 铁壁不怕拒绝的自尊心,她以不疾不徐的音调启口,再重复一次刚才的问题。 「这位先生,请问……」 一串悦耳旋律冷不防骤响。 是她挂在胸前的手机。 「喂,主任呀,什么?现在吗?你不能叫别人去吗,我刚好有很重要的事……」 眸光瞟向男人一眼,她不太情愿的应道:「好啦,我知道了,我现在立刻赶过去, 可以了吧。」 主任要她赶去采访另一条新闻,公事重要,和他比耐性的事只好就此作罢。 瞪著那男人,她有点不服气的开口,「告诉你,不是我耐性比你差,而是我现 在有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才不得不先离开,你可不要以为我输给你了。」 男人没理会她的话,视线从头至尾都只是盯著面前已拆除到一半的建筑物。 发觉对方压根没把她当一回事,忏情眯起眼,以自认最严厉的目光谴责完他的 冷漠无礼後,跳上机车,赶去组长说的地点做采访。 可恶,这男人就不要再让她遇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