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站在一株樱树下,阎罗祯摇着树干,粉色的樱花飘落,她伸掌接住了几枚花 瓣。 「辛可钰,为什么你想跟我约会?」她望着手中的花瓣问。 辛可钰半真半假的笑说:「因为我目前刚好缺一个称头的女朋友。」 她白他一眼,吹掉花瓣。 「昨天我跟沉俊青分手了。」 他满意的点头。「那很好。」 「我不是因为你的要求才跟他分手,是因为他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再摇了摇樱树,想看樱花飞舞。 他没说什么的静静注视着仰头睇看樱花的她。 她语气有些激动起来,「他跟人说我像个圣女一样,碰都碰不得,跟我在一 起他很压抑。」彷佛把辛可钰看成了沉俊青,她指着他的鼻子嗔道:「你们男人 都是一样的,禁不起勾引,一旦出轨和别的女人发生了肉体关系,自己死不认错 也就算了,还把错全都推到女人身上,简直没种、下贱、混蛋! 「说什么和我在一起无聊又无趣,跟他在一起我才觉得郁闷极了,一点吸引 力也没有,我当然不肯让他碰让他吻,不反省自己还有脸说别人,他怎么不去死 了算了。」她肆无忌惮的骂着,愈说愈恼。 沉俊青劈腿的事若说她不生气是骗人的,与他交往一年多,最后得到的竟是 这样的对待,当时她火得差点想动手将那对狗男女吊起来痛打一顿。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烂苹果配烂橘子,哼,简直就是绝配,那样的烂 人她才不留恋,那个笨女人还傻傻的抢着要,蠢透了。 樱花树在她奋力的摇晃下,花瓣洒落一地。 辛可钰笑道:「所以妳一气之下便提出分手了。」很高兴她只是觉得生气而 不是伤心。 昨日没宣泄出来的怒火,忍不住的向他发出来,阎罗祯怒瞪住他质问,「我 不懂,辛可钰,你明知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还想要我当你的女朋友?只因 为我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可以带得出去吗?」 她之所以至今除了沉俊青外没有结交其它的男友,就是因为那些追求她的男 人都只是为了她的外表。 她是很感激父母给她生了张姣好的容貌,却也因此,男人往往看上的只是这 副美丽的皮囊而已。 她总有色衰人老的一天,当青春不再,美丽逝去,那些爱慕的眼神也不会再 停留在她身上,她很清楚这点,所以她才不想接受那些只是看上了她美貌的肤浅 男人的追求。 千挑百选之下,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岂知沉俊青竟嫌她像个碰不得 的圣女。 「就因为我知道真实的妳是怎样的人,所以我才希望跟妳交往。」其实,他 在她国三那年就曾见过她了。 当时,三个约莫国小五、六年级的少年追打着一只流浪狗,她路过,看到了, 脸上有着不平的忿忿之色。 他原以为她会上前制止那些少年的行为,岂知她并没有。 她悄悄的走向那些少年停在一旁的脚踏车,那上面挂着他们的书包,她伸手 进自己的书包里,取出一只黑色的麦克笔,在那些书包上各画上一个大大的猪头, 再若无其事的离开。 站在二楼阳台的他,将那一幕悉数看进眼底,她脸上的神情让他明白,她只 是想藉此来惩罚那几个追打狗儿的少年,这是她表现自己正义感的方式。 之后,她进入了他就读的高中。 她的容貌让她一入校园就被封为校花,有意追求她的男学生多不胜数。 她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也不曾主动亲近她,只是暗暗的观察着她的 一举一动,更证实他先前的臆测,她其实是个好恶分明的女孩,却不知为了什么 原因,刻意的压抑住自己的本性,在人前装成柔顺的好学生和好孩子,背地里才 表现出另一种个性。 对她的好奇就这样逐渐的加深,一直到那好奇不知从何时变了质,他开始很 想亲近她,想让她知道他的存在,想让她对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于是他才会在那次她破坏了老师们的车子后,约她在后山见面。 那次,原本他是没打算吻她的,只是在近距离面对面的情况下,他竟然抗拒 不了她的诱惑,一股想吻她的欲望充斥他全部的思维,以至于他提出了令她错愕 的要求。 话说出口后他自己也很意外,不过她甜美的唇瓣,即使过了多年,仍让他回 味想念不已。 「辛可钰,该不会是法官的工作太枯燥无趣,所以你才想借着威胁我来寻求 刺激吧?」她揣测的问,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因为爱上她,所以才想和她交 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要当心,」她阴森森一笑,「玩火自焚哦。」 他也笑吟吟回道:「我从不玩火。」 瞄向他的左脚,她带了点坏心的问:「你的脚是什么时候弄伤的?」 「高三那年,见过妳之后没几天。」 「这么说来这是你罪有应得的报应了。」语气里没有半丝的怜悯,还透着浓 浓的奚落。 「怎么说?」 「那时候你不是在后山以恶劣的手段威胁我吗?看吧,这就是老天给你的惩 罚。所以说人还是不要做这种卑鄙无耻,威胁恐吓人家的缺德事比较好。」她说 得快意。 他摇头,不同意她的看法。 「错了,就是因为当时吻了妳,带给我无比的幸运,所以才让我大难不死逃 过一劫。」当时他身受重伤,陷入重度昏迷,医生甚至宣告他成了植物人。为了 治疗他,父亲将他送到美国就医,三个月后他清醒了,再经过三个月的复健,除 了左脚之外,身体己完全康复。 阎罗祯好奇的又问:「你当时是怎么受伤的?」 「等妳爱上我时,我就告诉妳。」辛可钰微笑着,眸底似有千言万语幽幽的 睇住她。 她被那幽深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悸,微怔须臾才道:「真是遗憾,看来我这辈 子都没机会知道这件事了,还好我也没多大兴趣想知道。」 她把目光移向樱花,发觉他的眼神仍定在自己身上,心绪莫名的乱了起来: 心跳怦咚怦咚的急遽擂动。 讨厌,她又不是没经历过世事的小女孩,干么被他一看,胸口就莫名其妙的 小鹿乱撞?! 不想承认他似乎对自己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她赶紧再摇了摇樱花树,一副 很专注的看着樱花飞舞。 但他还在看她,而且笑得很诡异。 「不准再以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被看得好心烦,她没好气的瞋他。 「妳不是也在看我吗?」他好整以暇的说。 「谁在看你了,你少自作多情。」送他两记白眼。 「妳若是没在看我,又怎知道我在看妳呢?」他俊秀的娃娃脸上笑咪咪的, 很天真无邪的模样。 她却很想打掉他脸上那可恶的笑容。 「如果有一个人一直瞪你,你会没发觉吗?」 「妳说我的眼神奇怪,是奇怪在哪?」他笑着问。 「很诡异就是了,」她努力的搜寻着形容词,「让人毛骨悚然,好象是大野 狼盯上了小红帽的感觉。」 「如果我是大野狼,那么妳一定是只母狼,不会是小红帽。」辛可钰戏谑的 道。 「你错了,我跟你可不是同类,我是披着人皮的母夜叉,凡是招惹我的人, 都不会有好下场,你最好三思,否则你连骨头都会被我吞下肚。」 「我倒想尝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滋味是怎样。」他好心情的笑着, 一手抵着樱树,轻轻一推,就落下了一阵粉嫩的花雨。 阎罗祯惊叹的看着缤纷落下的樱花,张开双臂,沐浴在花雨中。 「再来一次,快点。」 「可怜的樱花树,它的花会被我们摇光。」虽然这么说,他仍照着她的要求 做,又是一阵花雨飘下。 「好浪漫哦!」她笑得极为开心,发上衣上都沾到不少花瓣。「辛可钰,看 不出来你还有点用处嘛,不是个只会威胁人的流氓法官。」 「以后妳会知道我的用处还多着呢。」他突如其来的环住她的腰,握住她的 手,领着她在樱花树下跳起了华尔滋,嘴里轻哼了一首抒情的西洋歌曲,微跛的 脚并没有妨碍到他轻盈的舞步。 他营造的浪漫情境,让她在这一刻松懈了高筑的心防,随着他的脚步翩翩起 舞。 她的心也跟随着脚步旋动,觉得自己恍如初恋少女般,心儿怦咚怦咚的擂着, 方才因为沉俊青而起的怒火全都消饮无踪。 有一股热气在她的胸口弥漫。 「想不到你这么会跳舞。」 「以前在美国读大学时,常受邀参加派对。」 被他带着旋转了一圈回来,她再问:「你既然在美国读大学,又怎么会回来 当法官?我记得美国的法律是英美法系,台湾是采大陆法系,并不相同不是吗?」 辛可钰笑着解释,「我在美国花了两年半的时间读完大学后,就回国报考国 内的法律研究所,研究所毕业后,再报考司法官的考试。」 「两年半?是哦,好强唷。」她语带揶揄。 他丝毫没有骄矜之意。 「因为腿伤的关系,我比别人迟了半年,所以才会想快点赶上,因此特别花 心思在功课上,才能提早毕业。」 垂眸觑着他的脚,阎罗祯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残忍,刚才竟拿他的脚伤攻击他, 她有点过意不去的静默下来。 他宛如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妳不用介意,我不会因为脚上的残疾而自 怜自艾或是自卑,我的心理比正常人还要健康,而且经过这十年来的勤加锻炼, 我的行动并不比别人迟缓,即使要我抱着六十公斤的妳走上一公里也不会有问题。」 她娇嗔着,「谁六十公斤了,你不要随便给我多加十公斤的肉。」不过他自 信的话把她给逗笑了。 「以后妳怀孕时就可能有六十公斤了。」他说得很认真。 「辛可钰,你想太多了吧。」 阎罗祯并没有因为在樱花树下的那一首华尔滋,便原谅辛可钰对她的威胁。 她仍努力的搜集有关辛可钰的情报,不过截至目前为止,仅知辛可钰是位法 官,父母均在国外,他和妹妹同住在一起,私生活尚算严谨,并没有什么可议之 处。 坦白说,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满有趣的,他谈话诙谐,而且很会制造意外的惊 喜,性情也算不错,倘若他没威胁过她,她说不定会真心交他这个朋友的。 可是他胆敢连续两次要胁她,她若不让他受点教训,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她不会乖乖的等着电召,这阵子她一反常态,不时主动的打电话给他嘘寒问 暖,不过这些还不够,要了解敌人,必须要深入虎穴才能有所收获。 所以此时她才会站在这栋大楼前,按下辛可钰所住那层楼的对讲机。 「妳要找谁?」女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请问辛可钰住在这里吗?」她客气的问。 「没错,有什么事吗?」冷漠的女音有点不客气。 「我有点事想找他。」 「我哥现在不在家。」 「这样呀,请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八点半左右。」 阎罗祯看了一下腕表,「还要一个多小时,妳方便让我上去等他吗?」她善 意的再说:「我叫阎罗祯,如果妳不放心,不妨打个电话给妳哥确定。」 静默了片刻,女声再响起,「妳上来吧。」 守卫室旁的大门开启,阎罗祯在守卫的指引下,来到C栋,坐电梯上六楼。 一个女孩为她开门,让她进屋。 明白眼前长相甜美的女孩一定就是辛可钰的妹妹辛可云,阎罗祯脸上噙着一 抹温柔的笑容,轻轻颔首。 「嗨,妳一定是辛可钰曾提过的妹妹可云吧,妳好,谢谢妳让我上来这里等 他。」 辛可云双手环胸,一双黑亮的大眼防备的扫视着她。「妳找我哥有什么事吗?」 幽冷的声调里明白的透着防备之意。 「我想请教他一个法律上的问题。」她察觉辛可云似乎对她略有敌意。 「如果妳没有认识的律师,我可以介绍一个给妳,我哥他是法官,妳跑到家 里来问他法律问题,这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没有抑扬顿挫的平板音调, 很明白的显示出辛可云不太欢迎她。 阎罗祯知道她在下逐客令,佯装不懂,脸上仍带着笑意,不想弄僵场面。 「那倒是不需要,我不是有什么官司要打,只是我们上次曾讨论过那个法律 问题,这次想再请教他而已。 她早就已经知道今天辛可钰会在八点多才下班,所以才特意选这时候上辛家, 原是打算从辛可云身上下手,看能不能套出辛可钰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不过看来似乎有点困难,辛可云对她不太友善。 「是什么样的法律问题?」 「是关于以不当手法威胁恐吓被害人的司法问题。」亲切的看着她,阎罗祯 微笑的问:「妳也是学法律的吗?」一边忖思着要怎么将她的敌意转为善意。 「不是,我学管理。妳跟我哥是怎么认识的?」她话里有着盘问的意思。 「我们呀,说起来我们高中时就认识了,我和他是读同一所高中的,妳哥是 我的学长,他当时对我很「照顾」。」 「妳跟哥读同一所高中?」 「没错,我们前一阵才又再意外重逢,他还是跟当年一样非常的「照顾」我。」 「是吗?」辛可云嗓音冷冷的,「我哥他对人一向很好,不只是单单对妳照 顾而已。」她暗示她不要自作多情,以为辛可钰对她有好感。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阎罗祯暗笑在心里,明白她误会她所说的照顾之意了。 「是呀,听说他还有现代包青天之称呢。」 彷佛在说自己似的,辛可云高高仰起下巴,一脸的骄傲。「哥判案确实很仔 细。」 看来辛可钰的这个妹妹非常的崇拜他呢,阎罗祯已经知道要从何着手了,就 是努力的称赞他,把他说成像英雄一样。 「他是个很杰出的法官,据说认识他的人没有一个不对他竖起大拇指的。」 「哥在待人处世上是好得没话说,对那些另怀目的想亲近他的人,也总是和 颜悦色,不过这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人想贪图什么,他没说破的原因只是想给这 些人保留颜面而已。」辛可云语气里隐含若干的警示意味,彷佛在劝她最好不要 对她老哥打什么下轨主意。 拜托,辛可钰不过只是一个法官而已,有什么值得她贪图的呀,若不是他先 来惹她,她还不会多看他一眼呢。想是这样想,不过阎罗祯脸上还是笑吟吟的。 「听起来妳哥的为人真的很好呢。」 辛可云扫向她的眼神含着轻蔑,「阎小姐,妳听说过一件事吗?」 「什么事?」 她冷冷的开口,「笑容太多的人很虚伪,所以没什么事最好别乱笑,那会让 人觉得太做作了。」 「我倒是不曾听过这种说法呢,我只听过多笑有益身体健康。」阎罗祯故意 绽出一记更灿烂的笑容给她。 真是的,看来辛可云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不太可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情报了。 「可云,如果妳忙的话,用不着招呼我了,战可以自己在这等妳哥。」 「我不忙,我刚好打算要看电视。」没邀请她入座的意思,辛可云径自打开 电视机,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摆明了就是不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模样。 她不希望大哥再被女人所骗,上次有个主动接近大哥的女人,贪图的只是他 们的家世,因为他们的父母在国外经营了一家颇具规模的上市公司。 最后,那女人见无法从大哥身上捞到什么好处,再去钓上了另一个男人,离 开前,她竟然以很不堪入耳的话嫌弃大哥微跛的脚。 大哥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她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再发生,她不要大哥再受到 任何伤害。 阎罗祯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不客气的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径自放眼浏 览客厅里的摆设。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洁,只有几件必要的家具,却意外的赏心悦目,看得出是 经过名家的设计。 辛可钰一进家门,便感受到两个女人之间弥漫着某种私底下不怎么和谐的气 氛,他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 「哥,你还没吃饭吧,我做了菜,帮你再热一下。」辛可云神态一反先前的 冷淡,上前撒娇的说。 「好。」怜爱的揉着妹妹的头发,他笑道:「辛苦妳了,可云。」 「只要是为哥做事,我一点都不会觉得辛苦。」她甜笑着走进厨房。 他这才看向阎罗祯,「今天吹什么风,妳居然会跑来找我?」 「我想见你呀,你不欢迎我来吗?」她温柔一笑。 来到她旁边坐下,他轻笑道:「怎会不欢迎,我受宠若惊呢,这几天妳嘘寒 问暖,还亲自来我家看我,真令我窝心。」 「身为你的女朋友,我怎能不多关心你呢。」她送上柔笑一枚。 他回以爽朗的笑声。「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妳是想来看看我家是不是藏有什 么不可告人之密呢。」 「怎么会呢,只要你行得正站得直,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会怕我知道什么 秘密吗?」 「可惜的是,我确实有不少不能告人的秘密。」 她轻声细语,笑得甜美。「你不担心那些秘密会被我挖出来?」 「如果妳有这个本事,欢迎妳来挖掘。」辛可钰微微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 口。 他逼近的气息,让阎罗祯的心猛然一跳,那像是挑逗般的吻,些微紊乱了她 的呼吸。 从厨房出来的辛可云望见这一幕,脸色顿沉。 经过上次,大哥还是没学乖,又被女人给骗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