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几天阿蛮毫无目标的在街头巷尾游逛着,始终没再碰到贼胡子和贼小鬼这 两个人。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她拖着乏力的双脚回到酿香居,见平时用饭时惯坐的 位子坐了人,於是走过去赶人。 “喂,谁准你坐这个位子的?快给我滚开,我要用饭了。” “姑娘,你懂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啊?”被赶的男子即是胭脂郎。他不悦的 抬眉睨她一眼,惊见是一位清艳的俏姑娘,脸上立即堆上近似邪淫讨好的笑容, 轻佻的说:“我才觉得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姑娘来的正好,就坐下来一块吃吧。” “放肆!”阿蛮像连日的霉气找到出口发泄,狠狠的刮了他一个耳光,大声 斥喝,“你是什么人?!竟敢和我平起平坐!” 这响亮的巴掌声震惊了店里所有客人,而挨耳光的胭脂郎更是惊愕加上羞愤, 他那粉面白皙的右颊印出淡淡的五爪红痕,似火烧的刺痛着。 “你……”胭脂郎本想回掌过去,但见阿蛮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丝绸,而裁 工更是精致,不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是没有她这份娇贵气息的,於是他按捺住 心中怒气,决意要与她攀缘。 “我怎么样呀,怎么不说下去?”阿蛮那对飞扬的凤目觑他一眼,不禁绝倒 惊艳,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和龙公子一样好看的男人,但是他不同於龙公子的俊逸 英挺,而是眉目清秀之中透露出一股妖魅之气,不过好看的男人总令人赏心悦目。 “在下不敢,否则我的左颊又免不了挨姑娘一刮。”胭脂郎展露一记无辜且 无奈的苦笑,非常迷人。 “我喜欢机伶的人。”凡能顺她的意、逗她开心,她的火气很快就熄灭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专卖女人搽的胭脂水粉,所以大家都叫我胭脂郎。” “胭脂郎……”阿蛮愣了一下,然后捧腹大笑,笑容如花开富贵的牡丹,贵 气十足。“好好笑哦,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取一个脂粉味这么重的名字?不过啊, 再仔细一看,倒是满与你相配。” “谢谢姑娘的称赞。”胭脂郎讨好的说:“在下可有幸知道姑娘的芳名?” “名字就是让人叫的,没什么不可以让人知道,我姓赵,单名一个蛮字,大 家都叫我阿蛮。”说着,肚皮竟咕噜叫得厉害。 “我真该死,径自站着和你说话,忘了你还没有用饭。”胭脂郎礼貌的为她 拉开椅子,手恭敬的一摆,“请坐。” 阿蛮犹疑了下,只有平民百姓才会同桌同吃,她可不习惯这样的规矩。 “阿蛮姑娘若不嫌弃,姻脂郎愿意站在一旁服侍姑娘用饭。”胭脂郎好像能 读女人心里话似的,句句服贴顺耳。 “胭脂郎,你反应快,人体贴,嘴巴又甜,你将来会有出息。” 胭脂郎闻言,作戏般的拱手作揖,谄媚的道:“胭脂郎先谢过阿蛮姑娘的提 携,从今以后胭脂郎就供阿蛮姑娘的差遣。” 阿蛮很开心,今天她在胭脂郎身上找回身为公主的威严和自信。她坐下来, 正要举箸时,酿香居的王老板走了过来。 “赵姑娘,借一步说话。” “王老板,你没看到我正在用饭吗?”阿蛮斥道。 王老板脸色沉了下来,胭脂郎见状,将他拉到一旁,低声开口,“王老板, 您别生气,有事和我胭脂郎说,等阿蛮姑娘吃完之后,我再转告也是一样。” “胭脂郎,这位赵姑娘是你的相好?你要替她付清积欠我一个多月的住房和 伙食费吗?”王老板语带暧昧的说。 “王老板,这话可不能乱说。”胭脂郎余光瞄了阿蛮一眼。 “口出秽言,罪该掌嘴。”阿蛮命令的道,“胭脂郎,重重的掌他的嘴。” 王老板冷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啊!赵姑娘,你想掌我的嘴,也得先把欠 账付清吧。” “我身上的银两被扒走了,现在没钱,等我找到那个贼胡子,再加倍的付给 你。”阿蛮说完,举着夹起一块鸡腿肉正要放入嘴里时,被王老板手一挥,鸡腿 肉掉落桌上面。 “没钱?没钱还敢端架子、住上等房间、白吃酿香居珍味玉馐,你当这是你 住的豪门宅院啊?”王老板语带尖酸。 “豪门宅院算得了什么!我住的地方是……”阿蛮急忙住嘴。 “是什么?”王老板露出一副看你怎么继续吹嘘的嘴脸。“赵姑娘,吹牛皮 不能当钱使,你还是老实把这半个月的账结清吧,别在耍赖了。” “你的耳朵是没有掏干净,才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吗?我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 第二遍,反正你不会吃亏就是了。”阿蛮不耐烦的摇一摇手,“好了,你走吧, 别打扰我用饭。” 王老板生气的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拎起来,不容情的要把她往外拖。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阿蛮惊怔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王老板……”胭脂郎欲打圆扬,但王老板不容请求的打断他的话。 “胭脂郎,不关你的事,站到一旁去,今天我非让这个目中无人的野丫头知 道什么是规矩。” “天下所有的规矩都是我赵家订的,我懂得比你少吗?需要你这个粗鄙的小 奸商来告诉我?” “胭脂郎,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王老板讥讽的说:“她还以为自己是 千金之体的大宋公主呢。” 王老板这番有心挖苦的话,却给了胭脂郎一个全新的想法。他望着这个叫赵 蛮的女子,她一举手、一投足在在散发着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若不是从小喂食 琼浆玉液,住的是金碧辉煌的豪门深宛,一般女子还真不容易培养出这样的霸气。 “王老板,算你有眼光。”阿蛮洋洋称许。“所以我劝你对我好一点,别汲 营眼前的小利,免得将来后悔莫及。” “上酿香居的每一位客倌若都像你一样,我干脆把酿香居改做救济院,也许 还能得到一块皇上亲题乐善好施的匾额。”王老板戏谑的道。 “这个主意不错,我可以成全你。”阿蛮当真的回应。 “你……”自大的丫头,真是会令人气死。“这些大话你留着跟县太爷说吧, 我没时间再和你穷蘑菇下去。”王老板直将她往外拖,阿蛮奋力的挣扎着。 “县太爷?不,我不去……”被拖到大门时,阿蛮一手紧紧的扣住门板,回 头急呼,“胭脂郎,快救我!” 胭脂郎还在犹疑这女子是否值得他管这档闲事?也许她真如王老板所说的只 是一个骗吃骗喝的女贼;可是万一她真是…… “胭脂郎,我若上衙门,一定会惹起一场轩然大波,我现在命令你阻止他。” 她口吻里有不能抗命的威严。 胭脂郎全身震了一下,且把一生的富贵赌在她身上了。他上前对王老板说: “王老板,别为难阿蛮姑娘,我想她的钱真的被扒走了,这样吧,她的房钱我来 替她付好了。” “真的?”王老板怀疑的看着胭脂郎。他非常确定今天的太阳还是打东边出, 可是一向以悭吝闻名的胭脂郎竟然如此大方,这可奇了。 “没错。”胭脂郎立即掏出一锭元宝,“够不够?” 王老板看着他手中的元宝,仿佛是一座金山似的,一时之间接不下手。 “不够吗?”胭脂郎说时,心揪痛了一下。 “够呀,怎么不够?这可是从胭脂郎身上掏出来的元宝呢!”王老板戏谑他 一句,便放开阿蛮的手,从胭脂郎手中收下元宝。 蓦地,阿蛮好像看到元昊从对街走过,她来不及和胭脂郎道一声谢,便快步 的追了出去。 “阿蛮姑娘,你要去哪里?”胭脂郎望着阿蛮身影诧异的问,话说完,芳踪 已杳。 “我说胭脂郎啊!”王老板像安慰又像挖苦的说:“你从女人身上赚饱荷包, 这回却栽到一个女骗子手上,这叫一报还一报,也算公平啦。” 胭脂郎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一向自诩女人无数,只有他从女人那里捞到好 处,女人不可能在他身上拿走任何东西,难道这回他真的看走眼? 他的心凉了一大半。 @ @ @ 真奇怪,明明看到那个贼胡子就站在这儿,咻地一晃,人又不见了,莫非他 的脚长出一对翅膀来不成? 阿蛮忙乱的在大街小巷穿梭,走了大半天,非但没找着,还将自己搞得饥渴 难当,狼狈不已。 阿蛮站在街头,注视着街道两旁搭起的席棚,一家紧邻一家的小吃摊,空气 中弥漫着油盐香味和杓子炒锅的声音,唤醒她肚子里的饿虫,咕噜噜地叫个不停。 她步履蹒跚的走着,在王记肉包子店前驻足。店前围着许多人等待刚蒸好的 包子,老板娘巧云掀起竹笼的盖子,一阵热腾白烟袅袅的窜升,还带出淡淡的稻 米香,令人垂涎三尺。 阿蛮忘记自己娇贵公主之尊,眼巴巴的盯着竹笼里那一个个白胖可爱的肉包 子。她也想吃,可是身无分文,又能怎么办?回宫好了,她正要转身离去时,被 一道熟悉的声音给惊怔住。 “巧云嫂子,生意兴隆啊。”是皇甫呈凤和何云飞。 “凤小姐、飞将军,你们怎么来了?”王巧云嘴巴说着,手也没有停下来, 利落的将每一位客人要的包子用叶片包起来。 “找人找的累死了,突然好想吃巧云嫂子的包子,所以就来了。”呈凤随手 从笼里拿起两个包子,一个交给云飞,另一个往自己嘴巴里塞,大口地咬着。 “这事我听离珠说过,太后命令你们把阿蛮公主找回宫才准你们拜堂成亲。 两个月都过去了,阿蛮公主有消息吗?” “杳无音讯。”呈凤忍不住抱怨道,“平时养在深宫的公主,没想到还挺会 跑的。” “巧云嫂子,呈龙那头可有消息?”云飞开口问。当初他们协定以王记做为 互通消息的管道。 “没有,前两天他们才来过,说要往北方沿路去找。” 他们说话的内容断断续续的传进阿蛮的耳朵里。原来太后下了这道懿旨,那 她更不能回官去,否则岂不是成全他们了。 “巧云嫂子,那我们走了。”呈凤和云飞向她告辞后,朝西方走去。 客人散去,巧云拿起竹盖再度阖上时,余光瞥见阿蛮。 “姑娘,你要买包子吗?” “我……”阿蛮困难的咽下口水,舔一舔干涸的唇,然后昂首挺胸,摆出傲 然不可侵的矜持。“不,我不买。”她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是阿蛮公主, 身上暂时无银两,绝不能再,发生同酿香居的事。 於是巧云便将竹盖阖上,而阿蛮那对本是神采飞扬的凤眼瞬时似欲振乏力般 的黯淡下来。 阿蛮困难的欲移动脚步时,巧云又叫住她。 “姑娘,请留步。”竹笼又再度打开,巧云拿出两个包子递给她。“请你吃。” “为什么?”阿蛮压抑着心中那股伸手去接包子的欲望。 “因为你看起来想吃啊。”巧云说话向来直爽,并无任何恶意,不过听在高 傲的阿蛮耳里却非常刺耳。 阿蛮挣扎着,心想她一个堂堂的大宋公主怎么能吃嗟来食呢? “不……”阿蛮小声的拒绝,却被身后一道男声给淹没了。 “拿着吧,别客气,出门在外难免会有一时的不方便。”徐东烈捧着一笼新 做好的包子过来,一个一个放到蒸炉上。 阿蛮认出他了。“你是那天提醒我的瘸……”话至此,她连忙打住。 “东烈,你认识这个姑娘?”巧云问他,一手摸着怀胎七月圆滚的肚子。 “不算认识,前几天在龙津桥下看把戏时,小溜子扒走这位姑娘的钱包正好 被我看到。” “小溜子?!”阿蛮看着徐东烈,“你认识那个贼小鬼?快告诉我他住在哪 里?今天我非把这个小贼揪到衙门不可,将他关一辈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徐东烈和巧云交换一下眼色。小溜子这个小混混,平日不学无数,偷骗拐扒 样样来,但从不当面行抢百姓,而且事母至孝,所以大多数认识他的人通常会替 他稍作掩护。 “姑娘,那个小溜子的行踪一向飘浮不定,官府的人都抓不到他,我哪会知 道他住哪里?” “是吗?”阿蛮满腹怀疑。 “姑娘,你肚子饿了吧。”巧云把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塞入阿蛮手中,转移她 的注意力。“包子要趁热吃才好吃。你别跟我们客气,快吃吧。” 一文钱可以逼死一个英雄好汉,也折辱了一位高贵公主的尊严,阿蛮饿得无 法拒绝。热呼呼的包子除了烫手,也温暖人心,她大口一咬,包子里肉馅香嫩滑 口,十分有味。 “好好吃哦!比我以前吃的山珍海味还有味道。”阿蛮吃得津津有味,将小 溜子暂时抛到脑后。 “那当然喽!任谁只要吃上一个王记肉包,一生都忘不了这个滋味。”巧云 见她模样不似出身蓬门碧玉的姑娘,而其言语之中不经意流出的霸气,倒有点像 将军府的凤小姐。“姑娘,你家住哪里?” “家……”阿蛮咀嚼这个字,眼睛怔怔的望着巧云,仿佛听不懂她说的话。 自己从小住的皇宫可不可以称为家? 巧云心想或许她是逃家的千金,不愿让别人知道身份,於是也不强人所难的 追问下去。 “来,喝杯水。”巧云倒来一杯水递给阿蛮,算是转开话题。 阿蛮喝完水,用手背抹一抹嘴唇,脸上露出满足。 “你们夫妻俩真是好心人,我日后定会加倍还你们这份恩情。” “不过是两个包子而已,不必挂在心上。”徐东烈淡然的说。 “不,我阿蛮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人。”说到仇,阿蛮想起这段时间她 的旧恨新仇还真不少,但眼前必须先找到害她流落街头那对一大一小的贼子。 说时迟那时快,新仇之一的胡贼子自投罗网。 “老板,给我四个包子。” 阿蛮闻声转过脸去,见猎心喜的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功夫!” 说完,她抓住他衣袖一角不放。 元昊愕然一愣。“你抓着我干嘛?” “以防再让你跑掉。” “我为什么要跑?” “因为你是贼。” “莫名其妙。”元昊轻轻的一抖,阿蛮觉得手臂一阵酸麻,随既松开紧抓他 衣袖的手。接着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们夫妇俩的恩情来日定还,后会有期。”阿蛮飞快地和徐东烈和巧云挥 挥手,便快步的追赶过去。 @ @ @ 他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啊?阿蛮跟在元昊身后几乎绕遍大半个汴京,脚酸痛 得实在走不动了,他怎么都不觉得累? “喂,贼胡子,休息一下再走好吗?” “你要休息便休息,我并没有要你跟着我啊!”元昊继续走着,有太多东西 值得看,他丝毫没将身后的她放在心上。 “笑话!要不是我的银子被你拿走了,我是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懒,谁愿意跟 着你这只无头苍蝇在城里四处溜达呀!” 元昊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而阿蛮来不及反应,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好痛!你要停下来也该说一声呀。”脸上那挺直的鼻子首当其冲,她揉一 揉鼻子,不高兴的从宽阔胸怀里抬起头,与他迷惑的目光相遇。 她颤了一下。他的脸大半让胡子给遮住,只露出一对黑亮且炯炯有神的大眼 睛,实在无从判断他长相的美丑。而她一心只想拿回自己的银子才对他紧追不舍, 从未思及他也许还是个淫贼。 “你……干嘛这样看我?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哦!” 元昊急急的抓住她的玉肩,“姑娘,刚才你说的无头苍蝇是什么意思?它典 故源於何处?” “无头苍蝇?典故?”这次换阿蛮糊涂了。“贼胡子,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的汉文师父不厌其烦的告诉我,做学问若遇到不懂的地方,不管对方是 谁一定要不耻下问,刚才你说的话我不太懂,请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是我远自西 夏来到中原的目的,我一定要学习汉人语言文化,好带回西夏改善西夏百姓的文 化水准和生活。” 苍蝇不过就是平时可见的一种恶心飞虫,有什么高深的道理?阿蛮似懂非懂, 摸不着头绪,不过看他认真的眼神,便兴起作弄之意。 “好吧,看你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我也不藏私,就告诉你好了。” 元昊欣喜若狂,垂手而立,一脸“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神情。 阿蛮见他表情认真忍俊不住笑出声时,急忙用轻咳声来掩饰,然后双手背着, 轻晃着头,朱唇轻启胡诌的说。 “所谓无头苍蝇,此乃出自本朝一位聪颖过人的公主在她三岁时候随口吟出 来的。其典故乃源於有一只不知死活的苍蝇竟误飞入公主的寝室,打扰公主午睡, 公主醒来时,见宫女挥赶的情形,随口吟起一首诗,打起苍蝇儿,莫教头上鸣; 鸣时扰妾梦,纤手送西天。可是不知哪个好事之徒,竟将公主信口吟出的诗句流 传出去,没想到却在民间传诵一时,后来就有人把这只苍蝇叫做无头苍蝇,引申 一个人盲目、无目标的样子。贼胡子,我这样说你听懂了吗?要不要我再进一步 的解释?” “不用了,我已经明白了,谢谢姑娘的指教。”连一个三岁的小公主都能吟 诗,元昊不觉肃然起敬,对宋朝的文化更为心仪。 “贼胡子,你既然明白,那就不要再走下去了,找个地方喝杯茶、歇歇腿, 我跟着你走了大半天的路,可真是酸死了我这一双腿。” “姑娘,我乐意请你喝杯茶,可是你左一句贼胡子、右一句贼胡子的叫,这 太没有礼貌了。”他拱手的道:“在下叫元昊,请多多指教。” “不喜欢我叫你贼胡子,那你就快把那个锦袋还给我。”阿蛮将手伸向他。 “不行,在未能证明那个锦袋是你所拥有的之前,我不能把锦袋交给你。” “你……你这个人真是死脑筋!”她为之气结,冷冷的损着,“番邦来的人 就是蛮横不讲道理,就算你学再多的汉人文化也去不掉全身的野味。” 她恶意的人身诋毁令他怒气冲天,并将原本就深邃瞳眸瞠得大又圆,如一泓 深不可测的黑潭。 “你这个姑娘说话怎么字字都在损人,真没有教养。” “跟你这个贼胡子说话要什么教养?”阿蛮抬高下巴继续挑衅。 元昊凝睇她娇媚生姿的脸孔,最后将目光放在她那对美丽的丹凤眼上,这和 西夏女子的双眼皮、大眼睛很不一样。 最后,他只是淡淡的、甚有礼的说一句,“没看过这么不可理喻的女子。” “岂有此理!我竟然被一个不讲理的野蛮人骂不可理喻。贼胡子,别仗着有 几下武功我就会怕你,我……”一想起自己身无分文流落街头的惨况,阿蛮抬手 就要朝他的脸掴下去,元昊见状迅速的抓住她的手腕。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轻易的让一个女子打巴掌?”元昊俯视阿蛮,他 身边的每一个女子只会顺从他、迎合他,甚至敬畏他,而她是第一个不怕他的女 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快……放开我,听见了没有?”她觉得手好像 快被折断了,她不停地扭动、挣扎,且下意识的抬起右脚朝他的左脚重重的踩下 去。 他痛得跳起来。“你这个野蛮女人!” 她看到他眼底闪过一抹痛楚,而嘴唇四周的胡须微微飞动,仿佛听到他口中 发出怒吼声。 她挣脱开他的手,连退好几步。 这下完蛋了,惹恼他了。从不知惧怕的阿蛮也惊惶的缩起双肩,而她那对细 长的凤眼不由自主的眯成一条线,锐光尽收,颇有几分楚楚可怜之姿。 元昊斜眼瞪着她。 她全身一震,颤道:“你……” 元昊朝她走过来,吓得阿蛮节节往后退。 “你……想要干什么?我警告你这里是大宋,不是西夏,可不容许你乱来哦, 否则我就……就……”退到无路可退,背部抵住一面墙时,阿蛮心冷然一惊,脸 色直发白。 这时他举起一只手,慢慢地朝她伸过来了。 他要奸淫她了!她害怕地闭上眼睛,恐惧的张嘴呼喊,“救……”她登时感 觉到下巴被人轻捏着、摩挲着,如微风撩拨着情豆初开的少女芳心。 她缓缓的张开眼睛,他那张纠髯大脸逼近她脸颊,大须碴不时搔着她娇嫩的 肌肤,痒得令她想发笑。这惊恐万分又忍俊想笑的脸,表情实在丰富有趣,很可 爱。 “你刚才想喊救命吧?”他揶揄的盯着她,“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强奸你吧?” “难……道不是吗?”她保持着戒心。他眼睛四周浮现出笑纹,她猜他一定 在淫笑。“有什么好笑的?” 他朗朗的笑出声。“你口口声声说番邦来的人是禽兽,随时随地都可以上, 其实我们西夏人对女人可是体贴又温柔。” 她吃了一惊,脸红得飞过一朵红云。 “我的话让你觉得不好意思了?”他饶有兴味的注视她娇羞的脸颊。“一对 相爱的男女,肉体结合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好感到羞耻?难道谨守 礼教的泱泱大宋国的男女不……” “够了!”她连忙捂住耳朵,不敢再听下去。她心跳加速,激动的指责, “好……不要脸!你竟敢在高贵有教养的女子面前说……说这种淫言秽语。” 他故意左顾右盼的寻了一下。“你说高贵有教养的女子在哪里?我怎么没有 看到?” “你真是一个……” “没有礼貌又粗俗的番人。野蛮姑娘,想骂人也要不时的翻新改词,否则我 听了不痛不痒,你骂了也是白费力气。” “不准你叫我野蛮姑娘!” “不叫野蛮姑娘,那我该叫你什么?” 她沉吟一下,不情愿的道:“赵蛮。” “赵蛮……”他眼里泛着笑说:“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她生气的别过脸去。 “阿蛮姑娘,”他将她的脸转回正视自己,手指轻碰她光滑无纹的皮肤。 “你不像西夏女孩那样洒脱,也不像大宋女孩那般温顺柔美,有点故作高贵的做 作,却又有点率真,总之你很特别、很迷人,尤其是生气的时候,这对凤眼就像 一只展翅的凤凰要朝敌人而去;我喜欢你这双很奇妙、很有精神的眸子。” “喜欢……”他是第一个说喜欢她的男人,虽然只是说喜欢的她眼睛而已, 却已令她一颗心慌张的打了个突,不知如何应对。 阿蛮像是一个吃了糖的女孩,微启朱唇,呆望着给糖的男人。 元昊俯身吻她。 天啊!他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勾缠着她的舌头?! 嗯……好痒,有点麻,湿湿黏黏又热热的,有点恶心,不过这感觉好甜蜜, 好…… 阿蛮正开始要陶醉时,突觉唇上一阵空虚,他的嘴离开了。 “可怜的女孩,我想到目前为止一定没有男人喜欢你。”元昊语带怜惜,并 无取笑之意。 她怔醒过来。“你真可恶!”这番话深深的刺进她被拒绝婚事的伤口,於是 她毫不手软的扯着他的胡须。 没想到她会有这一招,元昊忍不住痛喊,“你疯了……放手。” 他朝她的手腕用力往外一拉,她感到疼痛才松手。 两人互瞪,微微喘息。元昊抚着被扯痛的左唇下方,不禁想起母后告诫的话: 千万别招惹野蛮没教养的女子。 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倏地,他拂袖而去。 “可恶,竟敢污辱人。”她五指张开,几根黑胡须随风翻飞远扬。她用力的 擦拭嘴唇,转身愤恨的捶打着墙,喃喃的怨道:“臭胡子,讨厌的男人,全天下 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希罕你……” 阿蛮伏在墙上哭泣,蓦地,她似想起什么的抬起头,朝着元昊离去的方向走 去。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