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痛…… 全身酸痛虚软,好难受…… 张开双眼,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只能茫然瞪着床顶精雕的如 意图样。 她好像作了一个不太愉快的梦? 梦中,有讨人厌的气味,有令人心慌的颜色,还有杂乱的嘶吼与呐喊。 梦里一切的感觉似乎都很真实,但醒后她却样样都不记得。 到底是什么样的梦,会带给人如此绝望的气息? 而且,已经不止一次感受过这种情形了。 大眼圆瞠,思绪开始绕转,试图辨识眼前的如意图案。 然后,记忆开始全数涌入脑中。 她想起来了! 将近三个月前,因为不满双亲为自己定下的亲事,也为了寻找自己八年前那 段遗失的记忆,所以她一心想闯荡江湖。 因缘际会之下,她在洛阳城的隆兴楼之内目睹一场江湖纷争,也因此结识师 父璩若影与在江湖上素有君子神医之称的晏郡平,并且甘冒名节尽毁的风险执意 跟随。 到后来,为了让师父和晏大哥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她偷偷下药好为二人造 成既定事实。 可是师父和荟龙帮主严擎烈早有婚约,请帖也早己广发各路,她的作为无疑 将使得这场婚事形同笑话。荟龙帮因为丢不起这个脸而要求她代嫁,还挟持她的 贴身婢女无双来胁迫她。 她不喜欢严擎烈,自第一眼见到他就没有好感,这是种纯粹出于直觉的畏惧 与害怕,无关乎他的人品行为。 只要一看到他,她就忍不住发抖,一碰到他就吓到昏迷,又怎么可能答应和 他成为夫妻? 昨儿个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也是荟龙帮帮主大喜之日,她竟然相信严纤纤说 要帮助她逃跑的鬼话,错把春药当迷药,添入交杯酒中,再误把药引当解药,事 先吞服,而和严擎烈洞房。 可恶! 严纤纤虽然看起来像是水做的人儿,一碰就碎似地,但其实诡计多端又深藏 不露,她老早就察觉到了,怎么偏偏还是着了她的道? 现在可好了,这桩婚姻已经变成确确实实,无可规避,她该怎么办? “夫人,您醒了?”站在床边等候已久的婢女见她醒来,高兴地开口。 “夫人?”她皱起眉头咕哝,声音因为含在嘴里而模糊不清。 真是令人厌恶的词儿! 等等……这婢女的声音好耳熟? 偏过头,看到熟悉的清秀容貌,她的双眼立即睁大。 “无双?他们终于肯放你出来了?” “对啊!说您和帮主已经成亲,我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要我出来服侍您。” “放你出来的……她闭了闭眼,语调压抑:”是严纤纤吧?“ “哇!夫人怎么会知道?您好厉害喔!” “废话!除了严纤纤,荟龙帮里谁敢那么没有口德!” “可是……可是不是无双要多嘴,严小姐美得恍若天仙再世,气质有如莲花 般洁净淡雅,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透着香气,讲话轻轻柔柔,看上去好像风一吹 就会飘走似的,简直就是女人中的女人,夫人根本比不上。所以既然她说无双没 有利用价值了,就应该真的是无双没有利用价值了,我想严小姐不会乱说话吧?” “你……我真的会被你给气死!”原先的虚软娇弱好似一下子全都消失无踪, 全身上下霎时变得精神百倍,她将无双的耳朵打抱扯近,奋力大吼,轰得无双头 昏脑胀。“我后悔了,我现在极度极度后悔!当初怎么会为了救你这个笨蛋而留 在这种鬼地方!” “夫……夫人……”在她放开手后,无双用手扬住耳朵,晕眩地倒退三步, 头顶像是有好多鸟儿旋绕急飞。 “不要叫我夫人!”她又大声吼道。 “呃……喔,好,好,小姐……”从善如流,不要违背主人的意思,是当人 贴身婢女的不二法则,这一点娘亲时常耳提面命。 平心,静气,深深呼吸…… 无双这种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真要追究起来,其实跟春满姨是一模一 样,所以她不能生气,气死了算自己活该。 “我师父呢?”她想起床,可是身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绵软,使不上力。 无双见状,连忙倾身搀扶,直到她走到花桌边坐下后才放开。 “小姐是问若影姑娘吗?她昨晚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还潜进房里找我,要我 转交一份礼物给夫人。”无双指着放置桌上的卷轴。“喔,对了,还有一封信。” 从怀中掏出一封没有上蜡的信。 “送礼?徒儿有难却见死不救,现在才来送礼,不觉得太晚了吗?”她冷哼, 摊开桌上的卷轴。 织锦卷轴上,呈现出一幅戏水鸳鸯图。 绘者丹青巧妙,笔触细腻,用色柔雅,图上两只鸳鸯相依相偎,穿梭在盛开 的荷花间,简直栩栩如生,连水波都像真的有风吹过一般。 “哇,好漂亮的 画啊!”无双在旁弯身观看,忍不住开口赞叹。“这是若影姑娘亲自画的吗?没 想到她原来也有这么好的画工,好有心喔!” “亲自画?哼!”额际有条青筋在跳动,她努力压抑着想要揍人的冲动。 “我看十之八九是要求晏大哥帮忙画的。” 明明知道这门亲事她结得不情不愿,还送她这幅图,好!这笔帐她记下了! 从信封中拿出摺叠完整的信纸展开,她仔细阅读着上头因字迹龙飞风舞而显 得行文密密麻麻的手书…… 宁香吾徒如晤: 莫道师徒情分薄,方到离时,惆怅似海深阔,山高水长,前路迢遥,无须相 送,只盼能各自珍重。 书此信只为感汝为令之幸福劳碌奔走,特决意每到十五把素持斋,以念徒儿 之心意与牺牲。思及往昔客栈初见,汝为答谢为师救命之恩,举杯注酒以许鸳盟, 可惜吾心如止水,八风吹不动,故汝因急躁顽性所催,下药陷为师入悖伦弃礼, 实乃不该。 挂心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为师心存仁义,以德报怨,特赠汝鸳鸯图一轴以 志新婚之喜。呜呼!叹寄身天地似蜉蝣,人心向背,实在大难捉摸,望徒儿了解 为师用心良苦,经此别后,可多体察旁人待汝之本心。絮叨至此,纵有千言万语 亦难表吾意,哀哉! 寻前尘过往,竟临笔涕泣,不知所云。 师若影走笔 这算什么?!看看这封信到底在写些什么?! “王八蛋!果然不知所云!”她终于忍不住开骂。 “小姐,你骂粗话??!”无双惊叫。 “骂粗话又如何?之前随师父行走江湖时,还听过比这更难听的!” “这种鲁莽事儿,不是这样比较的吧?我认为小姐这是别学比较好。” 她眯起眼。“你这敢情是在教训本小姐吗?” “无双不敢。”低下头,一声也不敢再吭。 “不骂粗话,难不成要让我砸坏这房里的东西来泄愤吗?” 气死她了!要走就走,送什么鸳鸯戏水图给她,还留这种明嘲暗讽又不知所 云的书信…… 当初在客栈中初遇时,她就已经很明白师父和她其实是同样一种性子,所以 师父会记仇报复她之前的行为,她一点也不意外,只能自己认栽。 · 只是,在这种时候看到这幅图、这封信,实在是……可恶透顶! 情绪梗在胸口,不发泄出来实在受不了,她举高信纸就想将它撕了,却在举 高的同时眸光一晃,看到上头的暗示。 “总算还有点良心……”愣了半晌,她垂下手嘟囔着,唇角微微扬起。 “小姐……”无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怎么上一刻还怒气冲天,下一刻马上就笑了呢? 小姐的脾气虽然从以前就怪怪的,可是还没有到这样诡异的程度啊! 该不会是在江湖跑跳了一趟后,让心性出了什么问题吧?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可糟了…… 将手中的纸张摺叠握在手中,谢宁香心念一转,想到了另一个令人大动肝火 的对象。 “严纤纤呢?” 敢设计她谢宁香,她绝对、绝对不会让她太好过! “严小姐啊?她今日一大早放我出来之后就离开了。” “离开了?” “嗯,她还要我转告小姐,”无双很小心地看着谢宁香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她说她突然有急事必须赶回巴中一带找她师父,没个一年半载是不会回来了, 要您别太挂念她。” 呜……真是个贴心的好人啁,和小姐果然完全不同。 “一年半载吗?” 忍不住咬牙。“好……很好!” 一年再加半载,也只有一年半,没关系,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她会耐心等 待! “小姐你……你还好吗?”忽晴忽雨的,真的让人好担心。 “我很好,简直好到不能再好了!” “是吗?”看起来不像啊。“小姐会不会水土不服啊?” “为什么这么问?”她疑惑地回望无双有些试探的眼光。 “因为”扁了扁嘴,神色除了担忧之外,还有难过和委屈。“因为无双也觉 得……苏州到处都是水,柳树多到让人觉得好阴森,我真的好害怕,还是北方的 空旷比较好啊。” 也?! 她的脸上又开始抽搐起来。“无双,那是你想太多。” “真的吗?小姐不害怕吗?” “我觉得美极了,哪里还会害怕!”她咬牙,纤手指着一旁的铜镜妆台。 “帮我梳妆吧。” “喔,好。” “还有,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开口说话。” “为什么?” “避免我一个不小心,失手就把你给掐死……” 真是的,想她谢宁香如此聪明灵慧,为什么从小就跟在她身旁的无双却连个 十分之一都没学到? 同样是贴身婢女,举世就显得圆滑多了。但神奇的是,不论再如何被纠正, 无双仍旧一点儿也没有学习到该如何机灵。 虽然说个性纯真不是件坏事,但那种捧着滚油锅喊烫的能耐还真是世间无双! “小姐……” “闭嘴,我还没消气!”她重重踩着步子向前行走,头也没回地嚷道。 “喔……”无双紧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 “哼!” 终于来到目的地,谢宁香停下脚步,站在月洞门前,仰头看了看悬在门上的 流云形匾额,忍不住发出不屑的嗤声。 怀忘园……这到底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鬼名字? 想来,也只有严擎烈那个讨厌的怪人会题这种名了! 既然都想忘了,又何必心心念念着要忘?一直执着于想要忘怀,反而才真正 忘不掉吧! 目光溜转,看见在苍劲字迹最末,有一排小字,是严擎烈的落款。 凝望着他的名字,心头突然有种奇异的感受浮上。 严擎烈的字迹刚劲雄浑,力道十足,虽然看似下笔随意,却又不显太过狂放。 如果说笔书能代表一个人的个性,那这个书写者看来像是个耿介宽厚、重情 重义的血性男子,和他严厉无情的帮主形象并不搭。 而且若说他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两年来就不应该看着赤云教为祸武林,却毫 不闻问。 江湖中人称誉他的武功为当今第一,她也曾亲眼目睹他展现身手,实力的确 不容小觑。 如果师父和赤云教教主季燕的武功可以打成平手,那么曾经让师父深深忌惮 的他,无论是论武艺、声望这是权势,应该都有足够的能力对付赤云教才对。然 而他眼见八大门派的惨败却无施加援手,看着无辜民众终日惶惶惴惴仍坚不出面。 说真的,从她决意踏入江湖开始,对这名会龙帮帮主就一直没有好感,尤其 是现在又被迫与他成亲,恶感未消又添上新仇,让她一并记在心里了。 再看一眼匾额上龙飞凤舞的苍劲字迹,她的肩背下意识挺得僵直,凝起眉, 又不屑地哼了声。 “小姐,你还好吗?”无双看着她难看的脸色,终于还是忍不是开口发问。 “当然很好!”无双的问话令她心头肝火再度熊熊燃起,冲口而出的回答语 气僵硬而不善,接着转头看到无双小心翼翼又委屈担忧的表情,愧疚感霎时涌上, 于是缓下语调:“无双,我自己进去亭子就好,你别跟了。” “是。”乖乖侧身站在月洞门旁。 她走入园内小径,重重踏上凉亭台阶。 看着满园悔树渐凋的绿意,拧紧的眉头总是松不开。 对,她可以很老实地承认,她就是不开心,就是心情不好,所以无论看到什 么都嫌碍眼,都要骂一骂才会高兴。 谁叫那个严擎烈硬逼着她嫁,谁叫那严纤纤打一开始就设计她,谁叫师父无 情无义说走就走,谁叫无双总是口没遮拦,谁叫这个题着怀忘园的匾额正好让她 看到,谁叫昨儿个中秋夜,他…… “听说你找我?”严擎烈走上凉亭台阶,开口问道。 “啊!”紊乱的思考霎时中断,她发出一声低呼。 这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别突然出声吓人啊! 她抬头看他,那高大魁梧的身子几乎挡住所有射入亭内的日光,她心底那股 因他而生的害怕感觉又再度袭上,连忙倒退两步。 “是啊,我找你。”语气很防备。 平心,静气,她必须稳住自己才能好好和他谈,不能让情绪凌驾理智,以免 徒劳无功…… “什么事?”见她仍旧作未婚女子的装扮,他只是直勾勾盯着,瞳眸深幽, 却不置一词。 “我……”吞了吞口水,她知道他在看什么。 是她早上硬要无双别为她绾妇人髻的,目的就是为了向他表示她的想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站在他面前时,总觉得有些虚弱,气势明显差了很 大一截,想强悍也强悍不起来。 “如何?”他双手环胸,倚着凉亭石柱看她。 她吞了吞口水,偏过头,不敢再直视他。 他可不可以换个姿势? 身材已经如此魁梧了,就不要连个随意的站姿都给人这么有侵略性的感觉啊!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的婚姻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简单,”他挑高眉,“我马上修书到洛阳,请谢侍郎认同这桩婚事。” 宁香的父亲性格耿介知礼,任职兵部侍郎的八年来向来受到朝野敬重,三年 多前先皇还亲自颁旨授予他同平章事之职,而得以参与宰相决策,商议国家大事。 尽管现在已经自请致仕,然而卸职之后,在朝中依然具有一定的人脉和影响力, 所以敬他之人,仍习惯以侍郎之衔来称呼他。 “不!”她连忙回答,答得很急。“爹娘早已经为我定下另一门亲事,所以 你修书也是没用的。” “这也不难,凭荟龙帮的声势,不会输给国舅府。” 她讶然抬头看他。“你知道?!” “身为一帮之主,怎能对自己妻子的事一无所知?”他讽笑,保留了大部份 实情。 妻子?这词儿听来好刺耳!“既然如此,那你也应该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国舅爷有皇太后撑腰,现在权势大如天,荟龙帮就算在江湖中再怎么有名气,终 究也只是个商帮而已,还是不要硬碰硬比较好。” “宁香,我的妻,你这可是在关心为夫吗?”他面无表情地站直身,转身就 要离开。“如果你找我来此是为了谈这件事,那我可以告诉你,无论国舅府现今 权势如何,荟龙帮并不忌惮。” “当然不是!”她见他要走,心一急,顾不得什么委婉,话语就直接冲口而 出:“找你来的目的,就是希望让你知道,我既然原本就不想和你成亲,以后也 不打算当你的妻!” 他闻言转身凝视她,眼神郁暗,看得她浑身发毛。 “我们昨日已经成亲,也有了夫妻之实,你现在还说不想当我的妻?” “成亲本来就只是权宜之计,不是吗?因为喜帖已经广发各路,没有举行亲 事将成丑闻,所以你们才硬要我代嫁的,不是吗?现在典礼已过,宾客都走光了, 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做戏下去。再说,昨日之事非我自愿的,你也很清楚,而很明 显的,吃亏的是我,但我不想与你们计较,我只想离开这里,让我走吧。” “不想计较?”他突然摇头,扯唇轻笑。“你还是将名节看得很无谓啊。” 还是? 她看着他其实毫无笑意的瞳眸,心底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加深了些。 算了,暂且不管,目前还是先表明立场比较重要。 “反正我的名节早在隆兴楼遇到师父和晏大哥时就差不多毁光了,而清白的 失去我就当成轻易受骗上当的教训,我不想再跟你争,只求能尽速离开。” “你以为,昨晚就只有你一个人吃亏?” “难不成你也是受害者吗?”她哼笑。“你明明知道纤纤给我的药是什么, 也知道我服下了药引,你还……还……”她说不下去了。 “在我走进寄情苑新房之时,就已经先闻到了酒气,你必定是仗势着自己有 解药,所以先喝了些酒壮胆吧?” 听到他说的话,她的神情很是挫败。 他说对了,她确实是先喝了两杯壮胆。“可是就算这样,你也应该保持君子 风度,拿真的解药给我……” “没有解药。”他打断她的话。 “什么?!” “‘洛浦承欢’是很特别的一味药,因为药性极强,所以依制药者当初的设 计,必须服下药引才能生效。药引须事先掺水服用,药本身则须置入酒中,而且 若同时服食亦无法生效。” “你的意思是……”她突然觉得好虚弱,必须扶住桌子才能站稳。“只有我 这种傻蛋才会笨到不知不觉让这味药生效?所以我还枉屈你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 “可你心底是这么想的!”气急怒道。 他耸肩,并不回答,反正无论如何都是她自己说的。 可恶的严纤纤!这该死的一切! 努力深呼吸,吐气,再吸气,吐气…… 她本来就打定主意要好好和他谈的,绝不能意气用事。 “算了,我认栽!”咬牙开口。“感谢你帮我解除春药,现在,可以让我离 开了吗?” “不,”他看着她气怒的表情,冷冷开口。“我不打算再为娶妻之事大费周 章,所以你就安心当你的帮主夫人,至于其它,什么都别再想了。” “严擎烈,我又不爱你!”她恨恨地瞪着他大吼,沮丧的泪水藏出眼眶,什 么冷静和理智,这会儿全部飞往九霄云外。“我讨厌你,我甚至一碰到你就害怕 到晕倒,你为什么坚持要娶我?为什么不让我走?强留一个不甘不愿的妻子,你 会比较开心吗?” “也许。”他望着她凄迷的泪眼,语气平淡地说出这两个字,而后转身就走。 “你这个变态、讨厌鬼、王八蛋!我讨厌你!我恨你!”她对着他的背影迭 声开骂。“低级!顽固!比混帐更混帐、没知识、没美感,还取什么怀忘园,难 听死了,没有意境,又不配这座庭院……” 他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脸斜睨她。 “做……做什么?”一反方才骂人的骄纵模样,她害怕地看着他,连手紧绞 着胸口衣服也不自觉。 “你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 “怀忘园不是这座庭院的名称,而是苏州荟龙帮 总部,也就是这整座园林的正名,只是没有谁特意去称呼,所以少有人知而已。” “何……何必特别解释?” 大门口就挂着荟龙帮的匾额,谁会知道这里其实叫做怀忘园啊! “你是这儿的当家主母,所以不能不知道。”话一说完,他再度迈开步伐, 走出这座植满梅树的庭院。 “什……什么嘛!有理说不清的糟老头!”她望着他走出月洞门,很恨低骂。 沮丧地坐回石椅上,她发现自己竟然陷入进退无门的窘境。 这个商帮主事者,这个江湖上人人间之生畏的人,为什么如此冥顽不灵、难 以沟通? 是在报复她之前促成师父和晏大哥,让他跑了一个新娘子,所以抓她抵债吗? 那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可是…… 愤怒归愤怒,就算她已经气到口不择言,基本的理智和判断力她还没有失去。 那是一种矛盾的情绪和诡谲的认知,她明白严擎烈不是那种挟怨报复、小里 小气的人,更不是一个会因为厌恶麻烦而委屈自己的人。 “宁香,我不懂,论夕世、相貌、武艺、能为,我大哥皆是人中之龙,嫁给 他真有这么困难吗?” 成亲之前,纤纤曾问过她的问题,其实也是她心底的疑惑。 严擎烈个性雾气而固执,当初和师父的亲事既然是他先提出的,那么为何对 于让她代嫁这个提议他却答应得如此干脆? 如果他真的喜欢师父,为何从头到尾看不出妒意? 对于这桩亲事如此执着,又是为什么? 难平的情绪、诸多的疑惑,同时梗在脑海中,阻断了所有的思考。 往后,她该怎么办?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