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茶博士”四喜 雅茗茶社二楼的高级雅座,正是这三位少爷的常年包房。常年给这间高级雅座 端茶倒水的,是一个名叫四喜的茶博士。 四十来岁的四喜一双眯缝儿小眼,身形活像一只虾杆儿。 此公长相不济,却颇有几分来历。帝制时代,四喜乃是紫禁城里司职茶炉的小 太监,据说还见过老佛爷。 雅茗茶社开张纳客之初,雅茗茶社经理贾立久不知深浅,花大价钱从杏花村请 来唱玩艺儿的小玉环,专门伺候雅间的三位少爷。没想到这招儿不灵,好比“裤腰 带当围脖儿——系错了地方。”小玉环颇受冷落,第三天便哭哭啼啼辞工而去。 贾立久没辙,只得拎着铜壶亲自为这三位爷沏茶兑水。 伺候了几天,贾立久恍然大悟。让贾立久惊讶的是,这三位少爷天天聚到雅茗 茶社,并不是为了粉头而是为了抬杠。常常是这种情形:一壶龙井还没喝完,这三 位少爷兴许就为一个不中不着的题目争得面红耳赤,然后就设局打赌,一决雌雄。 偶尔这三位少爷也有搜肠刮肚找不到题目的时候,他们就一块儿打蔫儿,呆呆坐着 仿佛染了鸡瘟。 这贾立久摸准了仨人的脉搏,也就有了偏方。他决定恭请四喜出山。 四喜离开清宫来到天津,落户城里二道街,跟小说家刘云若住邻居。 俗话说人过中年日过午,然而嗜赌的四喜依然不甘寂寞,总想找个热闹儿,掺 和掺和。贾立久登门拜访,正中四喜下怀。四喜忘了矜持,当即应了这份差事。尤 其是听说曹四公子酷爱打赌的事迹,四喜更是兴奋不已,颇有英雄找到演兵场的喜 悦。 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四喜穿上茶博士的行头出场,当即得了一个“碰头彩”。 首先是曹四公子大喜,他喝着四喜亲手沏出的香片,悠哉悠哉就驾了雾,好比 进了紫禁城,恍恍惚惚自己就成了皇上的兄弟鬼子六儿。 物以稀为贵,既然废除了帝制,曾为太监的四喜身价反而遽增。如今共和了, 普天之下还有谁人能够喝到太监沏出的香茶呢? 我。曹四公子乐不可支,一声吆喝,仨人就在桌子上码了一百块银元,算是赏 给四喜的见面礼。 四喜惊了,颇有重操旧业的感觉。 这四喜在宫中呆过,脑子又灵,对世态人情颇有悟性。他知道,这三位少爷就 好比当今的太子党。皇上没了,太子党犹在。于是,深谙此道的四喜小心伺候着, 不久就成了雅茗茶社的“缺宝儿”。 ——那三位少爷已经离不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