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面儿”狗褴儿 话说到了西历1931年。进伏之后,天气异常,号称小扬州的天津居然连日干热 而不见雨丝。天津人对老天爷极为不满,却又毫无法。 这天的晌午,雅茗茶社经理贾立久嘴里喷着热气站在门口的凉厦下,看着马路 上蒸腾而起的热浪,心里寻思着那三位大贤人怕是不会露面儿了。这样的热天儿, 躲在深宅大院里消暑,比哪儿都强。也是,人家有这个福气呀。身材肥胖的贾立久 这样想着,从冰壶里拎出一瓶儿梅汤,一扬脖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大汗淋漓的狗褴儿气喘吁吁跑进雅茗茶社。贾立久立即放了一个响屁。 狗褴儿故意一惊一乍:“哪儿打雷啦?八成是要下雨啊!” 狗褴儿本是名门之后,自从爹娘去世,他就成了没人管束的“无乐忧”,抽上 了“白面儿”。此君整天东奔西逛,四处打游飞,没有正经事由。 俗话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狗褴儿年纪轻轻,全凭自己的口舌腰脚混日子。 你看他天天在南市大街上乱窜,其实那是给自己找饭辙呢。 贾立久不搭理这个“白面儿”。狗褴儿并不介意,使劲嘬了一口烟屁股儿,一 拍大腿说道: “您知道我跟汤公雨打了一个大赌吗?7 月23日正午12点,他说 有雨,我说没雨。输赢可是五块大洋啊!” 贾立久定定注视着狗褴儿:“汤公雨是谁啊?” “7 月23日我跟汤公雨赌雨,这事儿敢情您没听说啊?”狗褴儿颇为失望地摇 了摇枣核儿脑袋,“你要是连汤公雨的大名都不知道,咱俩就没话可说了。” 之后,狗褴儿坐在门前的阴凉里,合辙押韵唱起了天津的数来宝:一有两钱儿, 我就烧包儿, 八月的天气我穿皮袄,我爱戴:金丝眼镜美国便帽,逢人开口我 先笑,嘿! 为的是:露出嘴里的两个金牙套! 这时候一辆黑色奥斯汀小轿车吱的一声停在华楼门前。狗褴儿好似一条闻见肉 香的细狗,起身蹿出雅茗茶社,扑向前去。 狗褴儿点头哈腰拉开奥斯汀的车门,好似大饭店的仆役。 这时候从车里缓缓伸出两只锃亮的黄色皮凉鞋。贾立久认识这双金贵的皮鞋, 连忙迎上来。 狗褴儿抢在前面:“曹四公子,您呐看这大热的天儿。我这儿给您遮着太阳呐! 您请您请……” 长得又细又长的曹四公子身穿一件丝绸长袍,走出轿车使劲儿跺了跺脚,然后 定睛看着狗褴儿:“你——谁呀?” 说罢,曹四公子由贾立久引路,快步走进雅茗茶社大门。狗褴儿迈步紧跟,被 曹四公子身后的保镖伸手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