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卞丽莎女士 此时,坐在大厅角落里喝着英国威士忌的汤公雨站起身来,低声对骆小山说: “今天我请你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让你一睹呼子流先生的风采。” 这位小报记者十分不屑:“呼子流在上海做了几年投机生意,赚了几个糟钱儿, 回到天津就烧得难受,造呗!” 汤公雨听罢不以为然,他率先大步走上前去,笑吟吟从大堂领班手里要了三张 粉红色帖子,然后朝正欲离去的呼子流拱手说道:“呼公子,小人能够得到贵府的 请帖,真是三生有幸!您谢绝一切寿礼,又令我们难以表达心意啊!” 呼子流笑了笑:“子流意在重振家门雄风。先生贵姓?届时您务必光临吧。” 汤公雨手里拿着三张粉红色请帖,款款走回大厅角落里的座位,对正在喝酒的 骆小山说:“呼老太爷当年是天津有名的大盐商,赌场上一败涂地。这次呼子流从 沪返津是想重振家业啊!” 骆小山似乎有所领悟:“哎,你怎么知道呼子流今儿上这儿来啊?” 汤公雨抚摸着那三张粉红色的帖子,爱不释手:“不虚此行,真是不虚此行啊。” 骆小山思索着说:“你把赌雨的地点设在东门里,今天又接了呼家的请柬,八成你 是要唱草船借箭吧?” 汤公雨正色道:“你愿意当鲁子敬?告诉你天机不可泄啊!” 第二天,英文的《天津泰晤士报》在四版下角报道了华界绅士呼子流先生在英 租界维格多利大酒店,散发祖父寿宴请柬的消息。可惜天津华界人士认识英文的毕 竟属于少数。租界人士读了这条关于华界的新闻,又往往无动于衷。 这天中午时分,家住英租界寿德别墅的天津百通银行董事长卞丽莎女士,读到 了《天津泰晤士报》上关于呼子流的消息。这位自幼接受英式教育且家财万贯的少 妇,走到阳台上自言自语说:“天津华界的男人真有意思,站在公共场合振臂一呼, 竟然把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请到家里参加祖父的party.莫非这就是孔孟之道……” 初患厌食症且精通英文的卞丽莎,乃是已故银行家董查理的遗孀。盛年寡居, 卞丽莎渐渐嗜赌。英租界的赛马,意租界的回力球,法租界的大转盘,华洋两界的 六合彩……几乎占据了卞丽莎的全部生活。每天清晨睁开双眼,头一件事情就是阅 读女佣送来的《晨报》。她先读二版上的“马经”,再看四版上的“彩号”。赢了, 她就嚎啕大哭,输了,她就放声大笑,仿佛一个神经错乱的女人。无论输赢,每天 早餐之后卞丽莎便急不可待地拨通博彩公司的电话,精神亢奋地投入下一轮赌注。 去年,卞丽莎相中一匹名叫“警察”的英国赛马,频频下注,输多赢少。今年 以来她又转向意租界的回力球场,将大宗赌注押在一位名叫保罗的球手身上。近来 保罗竞技状态极不稳定,令人揪心。 卞丽莎又玩起了万国彩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