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中立园菜馆 经过《国事报》连篇累牍地大肆渲染,七月二十三已经成为一个节日。天津城 里的好事之徒,无不翘首以待。 七月二十三这天一大早儿,一大群远道赶来“加棒挂扉子”的赌徒,聚集在东 门的古牌楼下,活像是一群千里赶考的举子。 天津人好热闹,就说秋景天的斗蟋蟀吧,俗称“下圈”。一只泥盆儿里一楚一 汉,双方刚刚投下赌注,加棒挂扉子的赌徒就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有时 竟然高达一二百人——颇有十面埋伏的气势。最终,自然有人随着沛公获胜而赢了 银子,也有人殉了项羽,落得四面楚歌。 天津人,赌的就是这么一股子半生不熟的血性劲儿。 七月二十三这天的赌局,却不同以往。 汤公雨与贾立久会首的地方,设在东门脸儿的中立园菜馆。11点钟,贾立久摇 着芭蕉扇子就到了。 东马路上炽气腾腾的,热得人疏车稀。 中立园菜馆门面不大,坐西冲东。贾立久看了看一街之隔的惠利饭店。他知道 三楼窗户朝西的房间从昨天晚上就被曹四公子全部包下。那三位少爷一心盼望今天 正午12点钟贾立久大获全胜。 私立的仁昌广播电台正在播送小蘑菇说的相声《龙凤呈祥》。大街上的人们听 得哈哈大笑。一段相声过后,播音小姐预报天气,说晴。 聚集在古牌楼下阴凉地儿里的赌徒们,哼哼呀呀一阵欢呼。 狗褴儿打着一顶黑色阳伞,人群里游窜着。 本来他是这场赌局的发起者,如今被贾立久撬了行市,反而成了加棒挂扉子的 随众,当然很不甘心。 狗褴儿站在中立园菜馆门前,嘴里骂骂咧咧,说大宋的江山原来本是柴荣的, 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抢了人家的皇位。 贾立久坐在中立园门口的凉椅上说:“狗褴儿啊,我劝你别闹啦。今天的赌局 乍看一方是他汤公雨,一方是我贾立久,其实大伙心里明镜儿,这是楚汉大战啊, 我只不过是曹四公子的影子而已。你呀赶紧找个没苍蝇的地方忍着去吧!” “今儿楚汉大战啊?那我就应当是韩信!”狗褴儿不听劝解,大声嚷嚷着。 贾立久指着自己的裤裆说:“你要是韩信,就先从我这底下钻过去!” 十一点半钟的时候,蒯七乘坐一辆胶皮匆匆赶到。自从蒯七爷充当这场赌局的 中人,名声大振,铺子里的凉果愈发成了俏货。 蒯七抬头看了看万里晴空:“这天气,八成没雨吧?” 加棒挂扉子的赌徒们七嘴八舌,纷纷告诉蒯七,今天大家押的都是贾立久的题 目:没雨。 蒯七哈哈大笑:“我祝老少爷儿们开局得胜,大发财源!” 赌徒们愈发兴高采烈,仿佛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银子。 这时候《国事报》骆小山大驾光临,身后跟着十几位小报记者,一个个都是神 头鬼脸的样子。 全神下界,只差汤公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