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汤公雨来了 一辆胶皮疾驶而来。人们以为汤公雨来了,便咋咋呼呼迎将上去。 车到近前,人们惊得呀了一声——原来坐在车里的竟是中风未愈的四喜。 这位前清的太监身上披了一条夹被,颤颤抖抖抬起右手,嘴里含混不清:“我 加棒,押没雨,一百块袁大头儿……” 狗褴儿跑上前来,说四喜是要赌不要命。 四喜坐在胶皮车上,也不答理他。 四喜颤颤抖抖交出一张银票,又从蒯七手里接过写着一个“无”字的百元扉子。 今天的赌局又是输一赢二。倘若正午十二点钟仍然一派晴空不见雨点儿,那么押了 “无雨”题目的四喜就将赢得二百银元。 万里晴空,艳阳高照。押“无雨”肯定是一笔好买卖。众赌徒各个兴高采烈, 有的甚至在盘算着赢了钱该怎么庆祝怎么消遣了。 汤公雨到了。 大热的天气里,胖胖 的汤公雨居然没有坐车。他一步一撵,走着来到中立 园菜馆门前,身上穿的丝绸大褂儿已经湿透了。 急不可耐的赌徒们终于盼到赌局主角的出场,群情振奋,居然齐声喊喝起来: “老天爷,别下雨,赢了银子都给你!” 汤公雨依然一派福态,朝人们微微笑着。 贾立久迎上前来,摆出赌场老手的架势:“汤先生,时辰快到了,这局是您唱 还是我唱啊?” 汤公雨掏出怀表,看了看:“贾经理,快十二点钟了,你吃了吗?咱们走吧。” 中人蒯七问道:“汤先生,脚上没穿老虎鞋,你要往哪走啊?” 汤公雨揉了揉充满血丝的眼睛:“往哪走?当然是往吃饭的地方走啊。” 人们哄堂大笑。 汤公雨颇为不解:“我又不是说相声的,你们笑嘛?” 贾立久似乎胜券在握:“吃饭?我看您还是往下雨的地方走吧。” 狗褴儿凑上前来,对汤公雨说:“下雨?这晴空万里的。您就是走出两脚血泡, 恐怕是也见不到一个雨点儿吧?” “根本就用不着走出两脚血泡。”汤公雨十分诚恳地说,“朝西走,几步儿就 到。到了地方咱们一边吃饭,一边看雨……” 贾立久嘿嘿一笑:“一边吃饭一边看雨?走!只要您不是水浒里的神行太保戴 宗,我就能跟上您的腿脚。” 这场赌局的中人蒯七手里端着紫砂茶壶,饮了一口:“时辰就要到了,说走就 走吧!” 随着蒯七的一声吆喝,汤公雨和贾立久这两位冤家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朝着鼓 楼方向走去。 坐在胶皮上的四喜,嘴里涎液直流,抬手指着远去的打赌大军:“跟、跟、跟 上啊……” “您真是舍命不舍财,舍财不舍赌啊!”拉胶皮的小伙子回头说道。 四喜拼命喊着:“我赢……我赢……” 真刀真枪,好戏就这样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