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已然虚度五日矣 街上,一个报童叫卖着当天出版的《国事报》。汤公雨买了一份,拿在手里浏 览一番,心里踏实了。骆小山果然守口如瓶,没有披露“呼汤赌约”。只要世人对 此一无所知,汤公雨就认为尚有文章可做。 十天的期限,已然虚度五日。汤公雨深知呼大辫子乃赌场宿将,战胜此公绝非 易事。汤公雨心头布满愁云,想起《文昭关》里的伍子胥。呼老太爷命我选择赌题, 分明是采取以守为攻以逸待劳的战略——劳我心智,累我筋骨,扰我魂魄。双方尚 未交手,我已成疲惫之师。 面对重出江湖的老赌棍,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呼大辫子老来张狂,扬言要赌就 赌大题目。关于赌题,天津卫流行四句打油诗,很是精辟:“赌题设得好,天上掉 元宝;赌题设得臭,输爹又陪舅。” 汤公雨深知,欲斩呼大辫子于马下,非大题目不可。而何处寻找大题目呢?汤 公雨毫无良策。 来到陆记成衣庄,老掌柜立即送上那套浅驼色西服。站在镜子前面汤公雨欣赏 着自己的尊容,问老掌柜:“您看我像教书先生吗?” 老掌柜说:“嘁!你怎么能像教书先生呢?您是远近闻名的打赌大王啊!”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汤公雨哭笑不得,将替换下来的衣裳扔在地上, 身穿这套崭新的西装走出陆记成衣铺。 一出门就碰上骆小山。骆小山当头就说,光阴似箭催人老啊。汤公雨微微笑着 说,我这不是还活着嘛。骆小山急了:“呼老太爷可等着你的大题目呢!” 汤公雨依然微笑:“不是还没到日子嘛。”骆小山说:“可是已经过去五天了。” 街上驶来一辆胶皮。汤公雨扬手坐到车上,跟骆小山说了声回见。 车夫问汤公雨去哪里。骆小山高声挖苦说:“汤先生您千万别去跳河啊!” 汤公雨笑了笑:“对!送我去海河……” 胶皮果然朝着海河方向驶去。 拉车的是个机灵鬼,看出汤公雨并无去处,就撺掇他去意租界的回力球场玩一 玩。 他问车夫:“你怎么知道我好赌啊?” 车夫嘻嘻笑着:“谁不认识呼风唤雨的打赌大王啊。” “既然你知道我是打赌大王,那咱俩就先赌一赌吧。” 车夫一边跑一边说不敢。 汤公雨大声说:“我押一个题目吧——今年八月十五云遮月!” 车夫停下脚步,也大声说:“这天气谁不知道哇!今年正月十五雪打灯,必然 八月十五云遮月。您这是跟我闹着玩儿呢。” 打赌大王坐在车上哈哈大笑。 胶皮过了海河上的新桥,一下坡儿就到了意租界的回力球场。 汤公雨以前经常到英租界的犹太俱乐部去玩,意租界的回力球场对他来说还很 陌生。俗话说,出一门进一门,要有领路人。汤公雨独自一人走进回力球场的前厅, 一时觉得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