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汤公雨与卞丽莎打赌 从来没有人在这个时间里给卞丽莎打电话。她有气无力地拿起听筒。从远处飘 来男人的声音,说的是英语。 她听出对方英语里浓重的日本语音,立即想起意租界回力球场休息室里的那位 男士,脱口说道:“我还没有开办英语训练班。如果我开办英语训练班,一定要在 报纸上刊登广告的……”说罢,她随手放下电话。 电话铃又响了。卞丽莎懒得接。 电话铃依然响着。卞丽莎叹了口气,只得再次拿起听筒,这次是汉森。汉森医 生直言不讳告诉她,《金融早报》发布综合消息,百通银行已在倒闭之列。卞丽莎 听罢默然。电话里的汉森随即下达医嘱,患者卞丽莎的镇静剂由每日二次每次一片 增至每日三次每次两片。 卞丽莎放下电话,嘤嘤哭了。 上午九点钟,汤公雨再度打来电话。这次他在电话里说的是中国话。首先他自 报家门:赴汤蹈火的汤,天下为公的公,好雨知时节的雨。 卞丽莎重复了一遍,“汤——公——雨”,觉得这个名字老气横秋的。她也改 说中国话,问他有什么事情。汤公雨说有要紧的事情。不知为什么,这时候卞丽莎 蓦然感到汤公雨说中国话显得深沉而持重。 电话里汤公雨说,关于百通银行的情况他很清楚。同为赌场常客,他对卞丽莎 的处境深表关注。既然百通银行的倒闭不可避免,为何不最后一搏呢?汤公雨认为, 即使山穷水尽,游戏也要照常进行。 “游戏”二字吸引了卞丽莎。她问:“最后一搏是什么游戏?” 汤公雨说选一个大题目,赌一赌。最后的赌博往往是最为精彩的。 困境之中的卞丽莎兴奋起来:“你接着说!” 汤公雨就接着说。他首先确定赌金:十万元。 电话里卞丽莎打断汤公雨的话,大声问他赌金到底是多少。汤公雨重复了一遍 :十万元。 卞丽莎自言自语:“十万元?……” 汤公雨说:“其实这个数目并不太大,您在回力球场押宝,哪次不是十万八万 的筹码啊?” 卞丽莎说:“你说的没错,可是……” 昨日风光不再。十万元对卞丽莎来说已经是浩大数字了。同时她也对汤公雨的 财力感到怀疑。 汤公雨直言相告,自己的十万元赌金乃是俄国道胜银行的贷款。 汤公雨的坦率,一下子使卞丽莎对他充满好感。她深入问道:“你设的什么赌 题?” “请您不要介意,我押的赌题其实很大……”电话里的汤公雨欲言又止。 卞丽莎毕竟是上流社会女士,温文尔雅道:“洗耳恭听。” 汤公雨说了声对不起:“我押宝,三日之内您的乳房消失。” 卞丽莎毫无思想准备,怔了怔,随即爆发:“放肆!您太放肆啦!”之后她改 用英语大声喊道,“荒唐!真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