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易 光着上身的昊天,匍匐在床上,闭着眼在酣睡着。他的后背是数十道血淋淋的 鞭痕,若不是他叫做昊天,那些鞭痕打在他一个年方十五岁的少年身上,未免叫人 看的心酸了些。 银狼趴在屋内一角浅寐着,屋里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它的嗅觉,看着主人背部 血淋淋的伤口,银狼偶尔会突地起身看着睡床上的昊天张着大嘴,似乎想为主人报 仇,吃掉那些将他折磨成这样子的人。 懒洋洋的趴着,忽地银狼立起了耳朵,两眼恶狠狠的瞪着房门,似乎那门外有 谁在,它恨不得要将对方顷刻间撕成碎片。 门开了,有人进屋,银狼准备嚎叫,准备给主人一个警告。当它看见了迈进门 的女孩时,它打消了嚎叫的念头,走到来人身边,不住的围绕着她一个劲的嗅着。 看着银狼在自己的身边不停的打转,知更心里一阵战栗。抬眼看向床,他一动 不动的躺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愿搭理人。寻思了下,知更硬着头皮向床前 走去,那银狼也尾随到了床边。 看着他光脊的背部,知更瞪大了双眼。没想到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少年,那 个永远狂傲不羁的小将军,竟会被打成这样。 自己该说好不是吗?知更心里悄悄的问着自己,他吃了娘的肉,还将爹烧为灰 烬,他挨些打又怎么样,这是报应!对他这个没有人性、没有血性的家伙的报应! 可是心里为什么又会可怜他呢?知更暗恨自己没出息,这时候自己应该找把刀来, 刺进他的身体里,为爹娘报仇才对,可是内心深处还有个声音在对她喊道:杀害爹 娘的不是他,是那些珠熙兵。 皱紧了眉头,须臾间闭上了双眼,直到内心慢慢的恢复了平静,知更才在床沿 上坐了下来。银狼警觉的看着知更,看着她从怀中掏出药瓶,一点点的倾倒在主人 的后背上,轻轻的擦拭,举止间没有恶意与不轨,它才安心的又在床前席地卧倒, 悠闲的闭上了双眼。 后背传来一丝丝的清凉感,睡梦中的昊天,火辣辣的背部在这股清凉感的沁入 下,感觉舒服了很多,伤痛也减淡了好几分。 怎么回事?难道是娘?娘来了吗? 昏昏沉沉的昊天,乏力的睁开双眼,困惑的看着四周,还没看清楚什么,就听 耳边传来一句:“别动,药还没有抹完。” 是她的声音!她来了。 想起自己受完刑罚时,还未回到府中,就立刻派人去接她来府,看样子,她来 的蛮快。 嘴角淡淡一笑,这一笑没人看得见,因为他是匍匐在床上的,而知更也无法看 到那一笑的温柔及美丽。 男人的笑,也可以很美丽,只是他们总喜欢把最坚强的一面摆在人前,那笑自 然豪爽而矜持。背地里,他们偶尔也会有脆弱而又美丽的笑,只是那笑是留给相爱 的人欣赏的,或是被永远的封印在黑暗中。 全身放松的趴在床上,品味着身后那阵清凉,昊天的嘴角始终带着抹婉美的笑。 “你能不能把他也接来?”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如蚊子般细小的鸣嘤。 昊天嘴角处那抹温暖的笑意,蓦然间消失,随之而来的是眼里冰冷的寒光与眼 角深处藏着的一抹杀意。 感觉背上涂抹药的手,慢了许多,似乎是十分不情愿,他开口冷冷问道:“阿 庄很好么,让你已经离不开他了?” “他很好,他是这里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既然他那么好,你索性留在他身边,何必还要来这里?” “是阿娘和他叫我来的。”知更闷闷的答道,言语间表明了如果不是傜娘和阿 庄叫她来,她自己是不会来这里的。 屋里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昊天才又问道:“我为什么要把他接来?接他来我有什么好处?” 感觉背上的手停了下,昊天眼里的杀意更浓。 “你把他接来,我就努力的学舞,争取魁斗时一定能赢。” “你赢不赢又怎样?那个赌约是我与傜娘之间的事情,与你没任何关系,你赢 我就实现我说过的话,送你回珠熙。你输了,就与云楼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一 起灰飞烟灭。所以你努力不努力跟我没有半分的关系,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眼神黯淡,昊天不再言语,他感觉到背上的手指停了好一阵之后,才又继续在 他背上涂抹起来,眼里的那股杀气也随着那手指的移动渐渐淡了些。 一会,手指停了,他听到她起身的声音,看着她起身向门口走去,他有种想要 叫住她的欲望。 知更缓缓向门口走去,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那原本貌比花艳的珠熙二皇 子阿庄,在琅月被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叫人看着心疼。她虽年纪尚小,可 是每每看到那关心照顾自己的阿庄时,也会心生不忍之情。她只希望他从现在开始 能过的好一些,能少受一些罪,她还想跟他一起去那个遥远的地方,从此以后再没 有痛苦悲哀的活下去。 “你接他来,我就不再那么恨你了!”在临出门时,为了阿庄,她违心低声说 出了这么一句,她原本怎么都不愿开口说出的话。 “你恨不恨我,对我来说又能怎样?” 身后传来一句比冰还冷的话语,知更眼含怨恨的走出了那个房间,并将遗留在 手中的数个小药瓶,全部丢弃在了那间房门口。 对他,她只有恨,就算她违心的说出那句不恨他的话,他给她的答复也一样让 她恨之入骨。 昊天,你就是个魔鬼,你这恶魔,等我长大后,一定要杀了你为我爹娘报仇。 看着她离开房间时孤寂的背影,听到房门口“噼啪”“噼啪”的声音,昊天已 经猜到她做了什么。收回狂傲的眼神,昊天享受着背部的清凉感,再次闭上了眼睛。 数天后,他再见她时,她已在专心的习舞,对周围一切都置若罔闻,对他更是 冷漠至极。 白天她就待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舞蹈动作。夜晚,她又会拿起针线, 一针一针的缝些个什么,她始终牢记着娘说过的话:珠熙的女人,一定要心灵手巧, 更要精通针线。为了傜娘,为了婼师傅,为了云楼,她要努力的学舞。为了娘,为 了那个总会指导自己绣法的阿庄,她要认真仔细的缝好手中的一针一线。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