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袖摇 很显然,琅月皇帝元希的脸上已露出了一抹不耐的神色。茶水已品到无味,这 云楼的丫头却还磨蹭,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等的人已经耐心全无。 皱了下眉头,元希从王座上站起身来,他不愿再等下去,又不太愿意那个小丫 头送死,他在琢磨着该说些什么打发这次的魁斗赛,就见一侧小屋的门被打开,知 更与卜儿从那间小屋里走了出来。 众人顿觉眼前一亮,怪不得这丫头这么自信,说她的舞衣天下第一,如今的她, 站在小屋门前,丝毫不比颜阁的女子逊色,反而因那一身衣服的衬托,更显得柔美 清秀。 纯白色的舞衣,其实只是件罩衣,在那上面用金色丝线勾勒出了无数景观。宽 大的而略微收腕的袖口以银色、白色、金色丝线勾出淡淡的水纹,衬着内里长而窄 的水袖,给人一种游荡千里的感觉。腰身处以金色、粉色、白色丝线调和,绣着飞 花与鸟,使得知更细软的腰身,更显婀娜。从腰身处向上,是鸟儿上飞的景致,与 衣领处淡淡的薄云、雾色巧妙的结合,让人有种仰视天宫的感觉。腰身处向下,被 徐徐暖风吹荡的花瓣,飘散在无数城池间,与山川、河流、勾勒出了一座座繁华的 城池。 庄重而结实的城池绣在裙摆极大的下身,正好平衡了舞衣上身飘飘欲仙的上浮 感,使的整件舞衣层次感分明,不轻浮、不累赘,整个景色的色彩、层次恰到好处。 裙摆处繁华的城中,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人们在郁郁葱葱的飞花中劳作、乘凉,享 守着天伦之乐。在裙摆最下沿,青色、蓝色、白色、银色线相互交错,沿着裙边绣 出了一条宽敞的大河。河水滔滔,流淌不息,忽而咆哮极高,忽而低徊蜿蜒。阳光 下,但只那河水的气势便已绣的让人惊厥,更不要说,再配着那惊鸟、飞花、流云、 城池,让人望而却步,叹为观止。 好一件天下衣,看的摘星台下的人,俱皆惊呼,在衬着模样出类拔萃的小知更, 更是让人觉得她似衣中仙阙中走下的神女,明眸、樱唇、柳眉、艳腮,俏颜楚楚动 人,风姿翩翩如画,看的人口瞪目呆,心摇意动。 知更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向摘星台,徐风轻抚,衣袂飘飘,这才显出那天下衣 的风采。在风的涤荡下,那衣服上绣着的景观、景物栩栩如生,似要从衣服上飞下 来一般,看的人目眩神迷,眼花缭乱。 “哇,好美的衣衫。” “啊!” “真是难得一见!” 瘫软在摘星台上的颜阁舞姬,看着那件舞衣,眼里已不停的滚落下泪水来。在 秋娘一番计较下,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了折磨,人人身上烙下了这永不 磨灭的血图,以为凭此即可夺魁,没想到此般磨难,到底不如那女孩子身上的一件 衣服,立时脑海一片空白,万念俱灰。 元希复又坐回王座,看着知更徐缓的走上摘星台,在阳光柔和的照耀下,全身 笼罩在一片金色光芒之中。 昊天的眼睛瞪得很大,那眼光中有份惊讶,有份眷恋。娘,孩儿在那光中看到 了您。 皇后面无表情,脸如死灰般毫无生气,而月杪则紧锁眉头,微微发红的眼睛中 已隐约有了些泪水。那衣衫上绣着万里江山,千里风光,百顷良田,好一派旖旎风 光,好一个朗朗天下,这么鲜活的衣衫,却为何要穿在她——一个舞姬的身上。她 是公主,可是就算她的衣衫,皇后的衣衫,也不及她衣衫半分,怪不得刚才她会对 皇后出言不逊。想着想着,目光就转向了昊天,看着心里惦记的少年,眼含浓情的 看着知更,她心里的滋味更是非一般的难受。 “嘭、嘭、嘭”三声鼓点后,随着第四声鼓点的敲响,知更将双手的水袖“唰” 的齐齐甩出,那甩袖的力道准确,干净利落无一丝的拖拉。随即双肩随着乐曲声, 前后摆动,双臂则轻微的抖动着水袖,使得两支袖子如同两条冉冉清泉一般,轻淌 过众人的心头,留下一席清凉纯净。 严谨的舞步,传神的形态,高高抛起又落下的水袖,那神韵、那意境,似春日 的一棵绿柳,蓄美柔静,又似夏日的一条大河,气势磅礴,无休无止。 猛一个扭身,金丝线勾勒的图案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似那舞动的女子 踏着光芒降临人世,惊得摘星台下的人连声忘情叹息,随即拜伏在地,继续观望。 白色的低裙,在台上知更的旋转中,忽而被撩起,忽而又落下,看的人心襟摇 曳,奈何起舞之人神态端庄,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知更全身心投入到整支乐曲中,她已不知道这一刻她处身在哪里,她的耳朵里 只有乐曲荡漾,她的眼睛里,只有连绵不绝的衣袖,她的双眼,不会纷飞流连在众 人的瞩目中,她的眼只有一个方向,追着那袖,追着那光,追着那让她愉悦不止的 乐声。 当一记高啸的笛音响起时,知更收回了抛撒出去的长袖,将双臂收回背后,弓 腿望向天空。乐曲声渐无,表情认真的知更这才恢复了常态,看向台下,已整整齐 齐的伏倒了一片。可是那万人跪伏的摘星台下,却有两个笔直跪坐的身子,格外的 刺眼。那两个人一个是颜阁的秋娘,另一个却是云楼的婼师傅。 秋娘斜窥了眼婼师傅,心里暗笑一声:阿婼,当年习舞时你最认真,对动作一 向一丝不苟,如果即使是做了教习师傅,你也依然严谨认真,哈哈哈,我秋娘还真 是佩服你这份不护犊子的心情。 婼师傅紧闭双眼,她怕她的泪流出来。两年来,心里对知更有着深厚的感情, 名为师徒,实为母女,此时做出这样的抉择,她的心也如刀剜般痛楚。她是教习舞 技的师傅,她必须实话实说。更儿跳的虽然美,虽然好,却因为受着岁数的限制, 身材矮小,舞姿无法发挥到最美的形态,还称不得魁。 傜娘怨恨的看了眼婼师傅,她不明白她为什要背叛云楼,秋娘不服她能理解, 可是就连她,更儿的亲师傅都不承认她,要将更儿送去阎王殿,她可是疯了,糊涂 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