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差不多。”沈曹点头赞许。 “不过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就是我了,怎么会有好几个?比如我昨天看到 一本书没来得及买,今天后悔了,可是再去书店的时候发现已经卖完了。难道我 能退回到昨天去再买一本?”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记录在另一个时空了,你 的今天还是这样过。但是你在另一个时空里的今天便被改变了。”沈曹侃侃而谈, “这就好像你在网上发文件,今天发了一个帖子,明天你修改后发在另一个论坛 上了。那么这个论坛里的帖子虽然已成定局,但另外一个论坛的帖子却以不同的 面貌重新出现。发生了的固然已经发生,改变着的却依然在改变。 换言之,这个时空的历史是能动的而不是被动的,这样说,你明白吗?“ “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我甩一下头发,仍然执著地回到起点去, “那么你可以帮我见到张爱玲吗?” 这一次,连沈曹也忍不住,和老板、阿陈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 上海的初秋,闷而湿热,风从窗户里吹进来,粘粘的,好像抓一把可以攥出 水来。 五十年前的上海秋天,也是这样的热么? 我在梦中对沈曹说:“你那么神通广大,带我回到五十年前好不好?” “那时的张爱玲,已经很不快乐。”沈曹建议,“不如去到六十年前。她和 胡兰成初相遇的时候,又刚刚写出《倾城之恋》和《金锁记》,事业爱情两得意, 那段日子,是她一生中的亮点。” “但是如果不是胡兰成,张爱玲的悲剧就都重写了。”我悠然神往,“如果 真的可以去到六十年前,我会去劝她不要跟他在一起。” “如果让我选择回到过去,我就不要去那么远。我只去到十年前,要比裴子 俊更早认识你,改写你的爱情史。” 我大窘,怦然心动,怆恻感伤,竟然难过得醒了过来。原来是个梦。 可是心“嘭嘭”跳得又急又响,梦里的一切,就好像真的一样,沈曹的眼神 深情如许,所有的对白言犹在耳,荡气回肠。嘿!只不过见了一面,竟然梦见人 家向自己求爱。难道,我已经爱上了他? 忽然听得耳畔有细细叹息声,蓦然回身,竟见一个梳着爱司头的女子端坐在 自己床畔,那身上穿着的,宽袍大袖,不知是寝衣还是锦袍,只依稀看得出大镶 大滚的鲜艳的阔边刺绣,额头广洁如清风朗月,双眸冷郁却如暗夜寒星,略带抑 郁,欲语还休。那派头风度,胡兰成赞美过的“天然妙目,正大仙容”,既熟悉 又陌生,她是谁? 我的眼睛忽然就湿了:“你终于来了。” “不要找我。”她低语,站起,款款走至窗前。风拂动她的发丝,栩栩如生。 此刻的她,究竟是生还是死? “为什么?” “历史不可改变,天机不可泄露。打破宇宙平衡的人,会遭天谴。” “天谴?”我一愣,“你是说沈曹?他会有不测?” 然而她已经不再答我,顾自迎向窗子,风吹起她的长发,有看不见的波澜暗 涌,雷声隐隐。她的袖子扬起,可以清晰地看到织锦袖边上云卷云舒的如意花纹。 “别走!”我向前一迎,惊醒过来,又是一个梦。 就在这时候,门忽然被敲响了。 门开处,赫然站着湿淋淋的沈曹。 “外面下雨了吗?”我捏捏自己的面孔,“或者是我自己在做梦?” “我刚才梦到了你,就想赶来看你。”沈曹身上往下滴着水,眼神凄苦而狂 热,仿佛有火在燃烧,“锦盒,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我想起在什么时候见过 你了!” “是吗?什么时候?”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