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情我也不清楚 “详情我也不清楚,你跟着一起去的,你比我清楚呀。”妈妈取笑我,顾左 右而言他,“这张照片,就是那次拍的,你外婆和你玩了不少地方呢。” “后来呢?”我不让妈转移话题,追着问,“后来怎么样? “哪还有后来?姓贺的见了你外婆和你,真是老老小小都出动了,她还能怎 么样,还不就和你爸一刀两断了?你爸通过这件事也受了教训,从此痛改前非, 任劳任怨,就成了今天这个模范父亲。” “外婆可真厉害!”我由衷赞叹。千万别小看了那个时代的女性,锦囊自有 妙计,土虽土了点儿,可是实用。适当时候使出来,一招是一招,所向披靡。 “你和子俊到底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呢?”妈妈反守为攻,问起我来, “你外婆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件事,说你三岁的时候她就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你在 教堂里结婚。她最遗憾的就是不能看着你进教堂。” “她会看到的。”我说,“她在天之灵会看见。” “你和子俊没什么吧?这次你们回来,我觉得你对他好像有点淡淡的。” “我们……”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说,“我们没什么。” 不知为什么,听完了父母年轻时代的故事,我对自己的情感纠葛忽然有了新 的想法。我和沈曹,是否就像爸爸和那个上海女人的故事一样,只是节外生枝的 片刻光芒呢?爸爸在我心目中,是一个稳重的有责任感的好男人,我相信二十多 年前的他,虽然年轻,也不会是一个轻狂的人,他既然和那个上海女人曾经有过 暧昧的辰光,就必然是动了真情的。可是他最终也还是选择了母亲,必然也是经 过了深沉的思索。我和沈曹的感情,是否也应该沉静地郑重地考虑一下呢?毕竟, 我和子俊相爱逾十年,而和沈曹,不过认识了数月而已。这一份狂热,够燃烧多 久呢? 我想起阿陈提到过的那个女模特儿,沈曹也承认自己有过很多女朋友,虽然 他向我保证那些人都已是昨日黄花,可谁又能肯定今天的她们不是明天的我呢? 他是那种人,可以燃烧很多次,也很容易忽然冷下来,但是永远不可能与你 温存地相守。 如果渴望安稳幸福地过一生,是不可以选择他来照亮的,然而多情的女子, 总是飞蛾般为了扑火而捐弃一切。 当我在情感上触礁的时候,难道我可以希翼母亲像当年的外婆一样拖着幼龄 的孙儿去找那第三者摊牌求情吗? 我忽然很想同母亲讨论一下关于爱情的观点。“您当初和爸爸,是怎么开始 的呢?” “我们?”妈妈眯起眼睛,好像有点想不起的样子,可是我知道其实她记得 非常清楚,因为她几乎是立刻就很准确地说出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是1969年 12月,我们下放到了同一个知青点,虽然没什么太多接触,可是都熟口熟面,叫 得上名字说得上话。到了1975年,我们又是同一批回城的,就有了联系。没多久, 就结婚了,再过一年,就有了你……”妈妈又叹息起来,“我们那年月,恋爱就 结婚,结婚就生子。哪里像你们现在,交往十年八年的都不稀奇,又怎么能怪婚 后不有点风吹草动呢?” “那您觉得,有过十年八年恋爱,感情就一定是稳定的了吗?” “唉,怎么说呢?”妈妈微微沉思,忽然说了句文诌诌的感慨,“耳鬓厮磨 易,情投意合难。婚姻,是需要经营的,如果两个人都有把日子过好的打算,就 什么困难都不怕,总可以白头偕老的。” “心灵呢?心灵的沟通不重要吗?” “当然重要。但是对于心灵,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就像我和你爸爸,我 们都很关心你,关心这个家,这也是一种心灵沟通,是共同语言。问题是,某一 分钟某一件事上的心灵相通容易,在任何时间任何事上都做到心心相印,就成了 奢望。没有两个人的生活经历是完全一样的,即使同一个家庭出来的两个人对生 活也有着不同的感受,所以要求理解本来就是一件奢侈的事。在婚姻生活中,最 应该学习的,不是理解,而是宽容。理不理解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够以一颗 宽容的心来接受对方。只要能做到这样,就是美满婚姻了。” 这是母亲第一次郑重地和我讨论关于婚姻的问题,然而她的话,足够我用一 生来回味。 黄昏时,子俊来看我,带来一篮水果。我捡了一只芒果出来,抱在手中闻那 香味。 子俊笑:“每次给你买水果,你都是拿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好像闻一闻就 吃饱了似的,成仙呀?” “是吗?”我一愣,倒是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有这样的习惯。“神仙才不食人 间烟火呢。只有鬼,才贪图味道。人们祭坟,不都是插根香再供点水果的吗?鬼 又吃不成,不过是闻闻味儿罢了。”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