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和人生 “今天下午,你是不是同钟楚博在一起?” “是,他约我谈工作交接,我们在海边聊了一下午,刚刚分手。” “为什么不开手机?” “因为头绪很乱,思路要清楚,所以不想被打扰,就关了机。” “就聊工作?” “还聊了些别的闲话。” “什么话?” “风花雪月,海浪和人生。”我又沉不住气了,“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可 不可以直奔主题问明确点?” 一个警察失笑:“我们不急,你倒急了?” 另一个较严肃的却毫无所动,只用一成不变的声调继续问:“你同钟楚博, 除同事关系外,是否有过其他交往?” “没有。” “你撒谎!我们调查过,你同他的关系十分暧昧,还为此被他老婆追到办公 室打过。” 我只觉脑子“嗡”地一声,又是这件事!我被人打了一掌,我才是受害者, 可是这件事怎么竟成了我的铁证如山,水洗不清了呢?!我撑住桌子:“我是冤 枉的,他老婆神经病,冤枉我!” “所以你恨她?” “我当然恨她!” “所以你杀了她!” “什么?”我呆住了,“我、杀、她?”我有一点点明白过来,却仍然不可 置信地,“她死了?” “别装蒜了!”警察忽然“霍”地站起,“啪”地将一叠照片摔在我面前, “你自己看看吧!” 照片散开来,是法警拍的现场写真。许弄琴披头散发,圆睁两眼,舌头吐出, 脸色铁青,吊死在自家跃层楼梯的梯台上;还有一些,则是解开之后的照片,她 已经被平放到地板上,然而圆睁的眼铁青的脸一成不变。 而最可怕的,却是旁边简简单单的一张纸,上面力透纸背地写着六个大字: 卢琛儿,我恨你! 我晕倒过去。 许弄琴死了! 那个曾追上办公室当众掴我一掌,认定我和他老公有私情的疯婆子许弄琴死 了,在死前留下六字遗书:卢琛儿,我恨你! 她恨我,至死恨我,死不瞑目。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恨我?与我何干? 我痛哭:“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我没有杀她,我没有对不起她,我没有做 任何事!” 柯以然抱住我:“我相信你,琛儿,我当然知道不是你。静一静,静一静, 没有人说是你干的,法律是讲究证据的,你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这已是审讯后的第三天。 审讯的结果是我和钟楚博一起被无罪释放。 我在警察局的门口看到他,隔天不见,他憔悴许多,胡子全长出来,眼中布 满血丝,看到我,嘶哑地说:“琛儿,对不起,拖累了你……” 他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因为以然及时地出现并把我带走了。我心里很清楚, 案子能得以这样快结束,全赖以然大力周旋。他的身份和为人让人不难相信,我 既然已经选择嫁入柯家,便没有理由再与钟楚博牵扯不清,甚至合谋杀妻。 而且,许弄琴的死亡时间已经验定应在午时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可是水无 忧全体员工都可以证明,我是十一点整离开茶馆的,而钟楚博提供的我和他在公 园华表下拍的合影则表明,当时的华表时间大约是十一点三十五分。而从茶馆到 公园的车程和从公园到钟家的车程差不多都在半小时左右,钟楚博根本没有时间 在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回家杀妻再赶到公园拍照,亦不可能在拍完照后于十一 点三十五至十二点钟这短短的半小时内赶回家并把妻子杀死。 同时,柯以然验尸后发现,死者在上吊前曾服用大量安眠药,换言之,这是 一起双料自杀。死得十分决绝而义无反顾。 “她竟这样绝望,不愿活下去!”我哭泣,“她这样恨我!” “她错怪了你。”以然拥抱我,吻我的额,试图安抚我,“不要再自责,这 件事和你无关。”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欠了她?她那么恨我,至死都要留下遗书诅咒我! 以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的心疼得更加紧了,比起许弄琴的死来,我同以然的争吵简直就不算什么。 我们都没有再提那天晚上的事,就像从来没有吵过架一样。在孤独和恐惧中,我 抓紧以然的手臂,就像抓住自己生命的力量,以然,帮助我,不要放弃我!我真 的,真的很害怕! 无忧听说消息也赶来了,不住地自责:“那天,我真不该放你走的。” “无忧,你早猜到会出事是吗?”我抓紧她的手,“你知道些什么?” 无忧有明显的犹疑。 以然也觉察了:“无忧,你真的知道一些内情?” 无忧终于点头:“其实,你遇到的事,我也经历过。钟楚博以前是我的客户, 我做报纸那段时间,因为广告方面的业务同他有过几次接触,许弄琴也对我起过 疑心,纠缠过几次,还逼我写保证书不许再同他丈夫往来。我觉得无聊,也觉得 无所谓,虽然不会当真给她写什么保证书,但是耐心地同她谈过几次话,那以后 也真的断了同钟楚博的业务往来,反正大连的广告公司那么多,何必惹是生非。” “难怪你们那么熟,你却对他那么冷淡。你早猜到我同他交往不会有什么好 结果,是吗?” 无忧歉意地:“可是也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怎么能怪你呢?”我叹息,“无忧,如果我有你一半的坦诚理智就好了。”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终因我而死。我后悔没有像无忧那样,及早向许弄琴开 诚布公地面对面谈一次,把误会解释清楚,如果那样,也许她不会死。 她是带着恨与绝望自杀的,都是因为我,因为我! 我向以然提出要求:“带我去看看许弄琴。” 以然犹豫:“你不害怕?” “怕,可是我想面对。”我擦一把泪,“我要当面同她说对不起,即使她听 不到,我也要说清楚。” 以然看着我,半晌,点点头:“好,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