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其所了 不,没有人能够帮我,我已经注定要在许弄琴的冤魂不散中日渐枯萎,直至 她大仇得报,将我索命。可是,我到底同她有什么仇?我是无辜的,无辜的,她 为什么不放过我? 我找到许弄琴的坟。 黄昏的墓园里寂无一人。找她的坟并不需要费太大的劲儿——那汉白玉的巨 型石碑比旁边所有的都高大堂皇——典型钟楚博的风格,不论做什么都喜欢比别 人张扬,连造碑都不例外。 碑上嵌着许弄琴的照片,下书“钟门许氏弄琴之墓”,十分老派的一种写法, 将一个女人生前死后的身份牢牢钉死在墓碑之上。生是钟家的人,死是钟家的鬼。 可是钟家的鬼不去找钟家人,找我卢琛儿做甚? 我注视着许弄琴的照片。照片里的她娟秀而美好,并无一丝戾气。 那大概是她年轻时代的照片吧,曾经也是一个秀丽的美人,后来是什么迫得 她丧心病狂了呢? 风在林梢,枝柯动摇,若有若无的白色薄雾和着似近还远的福尔马林味依依 地萦绕在墓碑周围。 有一种冷从心底潜潜冥冥地浮上来,墓园中,有多少无主孤魂在哭泣,在漂 泊? 我迫使自己稳稳地站住,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也无意闯进 你的世界。我们根本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是你自己的误解把我硬拉到你的生活 中去。放过我,我没有害你,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 林风瑟瑟,我撒目四望,对着荒凉的墓地呼唤:“你来吧,我不怕你,有什 么话,你当面同我说清楚,不要鬼鬼祟祟地害人!” 悲哀到极点,我反而轻声地笑起来,“鬼鬼祟祟”,她可不就是一个鬼?我 想,我真的就要疯了,已经没有什么机会走进结婚礼堂,我最应该去的地方,其 实是精神病院,而我整个的后半生,大概都要消磨在医院里。 我伏倒在墓碑上,忍不住哭泣起来。 身后忽然响起沙沙的脚步声,许弄琴,她终于来了! 我猛地回过头去,可是看到的,却是钟楚博。 这是出事后我第一次见到钟楚博。他已经重新恢复了挥洒自如,刚愎自用, 许弄琴的死对他并没有构成太多伤害,相反,他好像因此得到某种解脱似的,活 得更自在了。 自始至终,受害者原来只有我一个。为什么? 我觉得愤怒,指责他:“是你冷落她,伤害她,迫她自杀。为什么你毫无愧 疚?” “我做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愧疚。”钟楚博冷笑,弯身将一束菊花放到碑前。 “她生前不知给我惹了多少麻烦,现在还顶着我钟某人的姓氏安葬,已经算死得 其所了。” “既然这么冷血,你又何必来看她?” “错了,我不是来看她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我听说你到处打听许弄琴葬在哪儿,就知道你会来这里,特地过来碰碰运 气。”钟楚博忽然近前一步,猛地抓住我胳膊,逼视我,“琛儿,我们真是有缘, 不是吗?” “你干什么?”我惊得后退,却被他拉扯着动弹不得,索性不再挣扎,只冷 冷注视他的眼睛,“钟楚博,我就要结婚了,连日子都定了,你不要再痴心妄想。” 钟楚博“嘿嘿”冷笑: “痴心不错, 可不是妄想。你以前几次拒绝我, 不过 是因为我已婚, 现在障碍扫除了, 你该没有理由拒绝我了吧? ” “不,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你已婚,而是我根本没有喜欢过你,我爱的是柯 以然,我们就要结婚了!” “不要一再跟我强调你那个狗屁结婚!”钟楚博粗暴地打断我,“结婚是什 么东西?废纸一张!我他妈的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婚姻!卢琛儿,你听着,不论你 结婚也好,不结婚也好,总之我看上了你,你就注定要做我的人!” 我愤怒到极点,指着许弄琴的墓碑问:“钟楚博,这是你老婆的墓,你竟在 她尸骨未寒之时说这种话。你就不怕惹怒她?” “她活着我都不怕,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钟楚博哈哈大笑,“我是恶人, 你没听过鬼怕恶人这句话吗?从来都是她怕我,做人的时候怕我,做鬼也拿我没 奈何!” 墓园的风忽然就紧了,雾气也越来越浓,树枝在剧烈地颤动,发出“” 的响声,仿佛声讨。我心胆俱寒,厉声问:“钟楚博,你没有听到鬼魂的诅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