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门 到了我才知道,他竟是带我去他的家。 一推开门,我立刻闻到一股浓郁的福尔马林的味道,不禁微微一震,抬头打 量着大厅的布置。 屋子分为两层,楼梯就在厅内,尖顶,像一根刺直指上空。我猜测着许弄琴 曾经吊死在哪一层楼梯扶手上,心中又惊又疑。 钟楚博递给我一杯酒,我道了谢接过,却不敢喝。 这一生,我绝不会再喝下任何一杯来自他手中的饮料。 因为不知道喝过之后,还会不会再醒来。 他看出了我心中的疑忌,淡淡地笑了:“只是一般的甜酒,没事的。” 我一愣,凝视他。他自顾自喝了一杯,又再回身去斟第二杯,同时就像闲话 家常那样十分随意而平静地说:“我老婆死之前喝的,就是这种酒,不过这一杯 里面,我可没有下过药。” 仿佛有雷声在耳边炸响,我忍不住后退两步,杯子里的酒泼溅出来,只差没 有撒手跌落。 他端着杯子走近我,高大的身形微微前俯,仿佛一座山般压下来,一字一句 地说:“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瞒你,你可真不简单,居然有胆子查我。”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刚才你从电话局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忽然出手,我还来不及反应, 肩上的背包已经跑到他的手中去了。他拉开包链,找出那张电话纸,“你可真聪 明,居然想到了用这种办法来推算时间,我还以为自己的妙计再也没有人可以识 破,没想到百密一疏,被你一个小丫头找到了破绽。不过,可惜你没有什么机会 把这么伟大的发现公诸于世了。” 他狂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我原本只是想到你家门口去等你,请你吃顿 饭,聊聊天。远远看着你走过来了,刚想下车打招呼,你又转身进了一家镜子店, 我就仍然坐在车上等着你。接着你匆匆忙忙地从镜子店里跑出来,上了一辆出租 车。这可把我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就跟踪了你。你拿着电话纸走出来,一脸惊 惶紧张,那时候我就猜到了……” 随着他的声音,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下去,懊悔得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我真是蠢,碰到他时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还以为他没有查觉。却原来,这只狐 狸早就为我设了圈套。 我不断地后退,直到碰到身后的装饰壁炉,退无可退。 “你想怎么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钟楚博并没有再逼近来,他在离我一两步远的位置处停下了,转动着手中的 酒杯,好整以暇地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你答应为我一 辈子保守秘密;要么,我杀了你,那么这秘密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但是不 等我回答,他又说:“不过,就算你答应守密呢,我也不会相信你。因为女人是 善变的,不可信任的。而死人,却是一言九鼎,绝不骗人。” 事情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的地步,我反而豁出去:“你不会杀我的。” “哦?这么自信?” “因为如果你要杀我,就不会有这么多废话。” 他“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电影里所有的杀人狂在杀人之前都是要发表一 通演讲才动手的,好留时间给警察赶到。”他嘲弄地看着我,“你说,警察会不 会在关键时刻及时出现?” 我不回答,凝视着他的背后。 当我们对话的时候,一直有个白色的身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我知道那是许弄琴。 也许,她的魂灵从来都没有真正离开过这里。这是她的家,是她生之所依, 魂之所系。 他察觉了:“你在看什么?” “许弄琴。”我如实回答,“我常常看到她的魂,她冤魂不散,就在这屋子 里,就在你的身后。” “所以出事后我从不回这里来。今天过来,是要取一件重要的东西。” 他忽然推开我,拉开壁炉的罩门,然后用力一掀,那下面出现一格抽屉,里 面是油布裹着的一件物什。他把它取出来,一层层打开油布。 在他打开暗门时我已经有所预感,但当那乌黑的手枪完全呈露出来时我还是 忍不住“呀”地叫了一声。 他将枪管逼向我,轻轻划过我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