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谓招人嫌疑 我叹息,钟楚博此举可谓招人嫌疑,很明显他已经豁出去了,完全不在乎别 人的眼光和猜疑,反正,只要明天老中医的大小子进城一说,钟楚博的身份就一 定会暴露,此刻再遮掩也是没用的了。 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钟楚博对我的爱有多深,如果我们可以早一点相遇, 当我没有遇上以然,他没有娶过许弄琴,最重要的,他不曾犯下过那么多不可饶 恕的罪行,也许我们会彼此眷恋,就像山中的一对兄妹鸟儿,相亲相爱,比翼双 飞,可是,太迟,太迟了…… 老中医的大小子出发了。 我知道,这是我同钟楚博相处的最后一夜,如果他不愿意等在这里束手就擒, 就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 天一点点地亮了。他望着我,满眼的不舍,可是仍然故做潇洒,强笑着说: “我已经决定了,把你还给柯忤作。你这样子,跟我在一起只会拖累我,我不能 再带着你走了。” 我忽然觉得鼻酸。 “钟楚博,如果,如果你自首,是不是一定会判死刑?” “你希望我自首?”他凝视我。 “我很矛盾。”我坦白地说,“你不是说希望可以学习认真地生活吗?可是 背负着那么多罪恶,一路逃亡,怎么可能是一份认真的人生呢?可是……”我低 下头,“如果服罪的结果是死路一条,我又……” “你又不愿意我死,是吗?” 他的眼睛闪亮,他的语气炽热。我知道他在渴望我的承诺与表白,可是,我 不愿意给他这样的幻想与错觉,我的心中,只有柯以然,我不能背叛他的爱,即 使是在别人的误会里,也不可以。 钟楚博的眼神暗下来,他走到窗边默默地看着天边,许久,忽然猛转身逼近 我,很快地说:“他们来了!琛儿,我要走了;但是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为你 留下,宁可死。” 我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待我这样好。一个杀手,怎么可以有这样深挚强 烈的感情,这还像是钟楚博吗?这个时候,我真希望他能够残忍一点,自私一点, 就像一个真正的凶手那样,那样,我的心就不会这样彷徨,犹疑,不知所措。良 久,我终于说:“你走吧,我不会告发你。” 他猛地闭上眼睛,那一刹,我怀疑自己看错,不会吧?他眼中瞬忽闪过的, 是泪吗? 他低下头,在我额上飞快地一吻,轻声说:“琛儿,我真是舍不得你。”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接着,远远地,我听到有警车的声音响起。 警察和医生是一起赶到的,那善良的老中医吃惊极了,已经送我们出门了还 不断地念叨着: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是没想到他竟会同一个通缉犯在一起呆了两天两夜?没想到“城里娃”竟然 是个人质?还是没想到一个通缉犯可以对他的人质这样好? 还在担架上,警察已经急着盘问我钟楚博在哪里。 他们的头儿是一位大胡子,说话像机关枪一样又快又响,自称姓胡,是刑警 队队长。 “你就是卢琛儿吧?我早就接到报警说怀疑你们在陕西,可是几次大搜捕, 都没有找到线索。好家伙,原来你们躲在山里。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 么事?听说你们遇到狼了,你身上的伤是狼咬的吗?钟楚博有没有伤害你?他现 在在哪里?” “他跑了。”我虚弱地说。 “跑了有多久?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间?你估计他大概会逃向什么 方向?” 我不愿意说谎,但是更不愿意说实话,于是假装昏迷过去。 汽车颠簸得很厉害,我的胳膊很疼,头也很疼,后来就真的睡着了。 在睡与醒之间,我被抬上飞机又抬下飞机,父母和以然都等在机场接我,我 听到他们喊我的名字,很想告诉他们别担心,我没事的,可是我开不了口,神智 像一只不听话的风筝,忽远忽近,不能把握。 许多医生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胳膊的断骨被重新拗开又接上,夹板换成石膏, 而我依然无法成功地醒过来。 以然在叫我,一声又一声。妈妈的哭泣不绝于耳。我觉得累。 很多小说里都写病人一觉醒来,立即问:“我在哪里呀?这是不是天堂?” 现在我知道那些都是谎话。因为对于一个不知生死的人来说,就是梦和醒也很难 分得清楚的。 就像我现在,被巫婆施了魔法一般醒不转,不停地睡,不停地做梦,一个梦 与另一个梦的间歇总会听到母亲或者以然的声音,中间仿佛并无间断,像一套长 篇电视连续剧,演个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打开电视都见同样的对白在不断重复下 去,而且每个台都在演,剧情虽不连贯,主题却不改变,中间落掉一集两集浑然 不觉。 “这间第二观察室的环境不够好,得想办法同院长商量,换到第一观察室才 好。”这是以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