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枯坐在房里望着时钟怔忡出神,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辜允月的思绪依旧一片 混乱,胸口仿佛有一块大石压着,郁郁寡欢。 她为什么要相信那个男人的鬼话?毕竟,她没亲眼看到照片和录影带。 但倘若他所言属实,一气之下把照片公开,那该怎么办?届时,她想挽回也 来不及了。 允月心中天人交战着,迟迟拿不定主意。 当他的假妻子、帮他生孩子? 蓦地,脑海中浮现和谭耀伦发生关系的那晚—— 他高超的挑逗与吻技、低沉温柔的耳语、温柔有力的怀抱,她竟然记得如此 清晰,顿时不禁脸红心跳、头皮发麻。 拍拍微烫的脸颊,她斟满红酒一仰而尽。 每当有烦恼、不愉快,喝酒已成为唯一能做的事。 在外人看来永远光鲜亮丽、自信满满,又是天之骄女的她,其实懦弱的承受 不了一丁点失败和挫拆。 又濯下一杯红酒后,内线电话骤响,惊扰她紊乱打结的神经。 盯着电话好一会,她才犹豫的接起。 “您好,这里是柜台,二0 —0 房的谭先生要我转达您,距离约定的时间只 剩二十个小时,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决定。” 柜台小姐甜美嗓音公式化的转述着。辜允月愣了下,忍不住失礼的回了句: “无聊。”然后慨然挂断电话。 四个小时以来的第四次。这样的电话每隔一钟头便会传进她耳朵,像只恼人 的苍蝇令人生厌。 没多久,电话又响起。 这次响的是手机,着实吓了她一跳。 离开台湾后,她的手机一直呈关机状态,却在两个小时前,兴起与父母联络 的念头。 尚未接通前,她就心虚的勿忙结束通讯。之后,忘了关掉。 会是谁? 她看着躺在床上兀自呜叫的小巧手机,脑中列出可能来电的名单。 可悲的是,除了父亲就是母亲,没有第三者了…… 一股浓浓的哀伤和孤寂,淹没脆弱的心。 铃声持续不辍,瓦解了她的故作坚强,一个箭步冲上前抓起手机。 “喂?”细微的音量,是狐疑的口气。 “允月。” 简洁有力的磁性男声,仿佛来自遥远外太空般不真切。 “允月?” 没得到回应,对方又唤了声。 是“喂”!她既惊又喜,手脚竟有些发抖。心中的旁徨与无奈。一股脑的想 向他倾诉。 “你这丫头,终于肯开机了。现在在哪?”辜允朕平淡的语气略带责备。 她雀跃的心陡地一沉,咽下想撒娇的言语,故意疏离道:“有事吗?”希望 的火苗灼烧着心口,令她好难受。 “我下个月五号订婚。”顿了下,他道。“只是通知你一声。” 感觉起来好像还很久,实际上也就是下周末的事。 虽知道这天迟早会来临,但亲耳从心爱的男人口中说出,她痛苦得难以喘息。 允月闭上眼、咬住唇瓣,忍住眼中汹涌的泪水,良久,才逼迫自己开口。 “我会出席喔。” 她的回答着实让辜允朕略感吃惊。“是吗?不必勉强。”无谓的回绝。 “我会到。”即便心淌血,她仍坚定地道。“会和我的丈夫一起回去。”话 既出,双方都吓了一大跳。 “丈夫?”辜允朕难掩诧异,随即恢复一贯的冷静。“允月,这玩笑一点都 不有趣。” “我是认真的唷。”她放作轻快的回答。 她冲动说出未经深思的赌气话,使她无后路可退,困扰她的难题也迎刃而解, 也等于强逼自己做出决择。 一时之间,她也厘不清究竟抱持怎样的心态,看待他订婚的讯息。心有不甘 的试探?或是彻底绝望的堕落? 她不清楚,理由似乎也不重要。 “对方是谁?” 她听见彼端凝重的叹息。 “你也见过他。”允月若有其事的提及。“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甜蜜的补 充着,泪已满腮。 “英扬的谭总?”辜允朕确认道。 “嗯,就是他。”她答得那样的理所当然,好似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电 话那头陷入沉默。 为了怕被拆穿,她不得不尽快作结尾。 她能够忍着心痛,但控制不了泛滥的泪水。 “反正那天,你会见到我们的。”深吸一口气,她慎重且凝重的说了声: “再见。”断然关机。 接下来,她抓起酒瓶,呼噜噜的拼命灌着酒,和着源源不绝的泪吞入喉。 醉吧!。哭吧!醒过来时,就不要再掉一滴泪。 醉得失去意识前,允月如此决定。 是夜,距离订下的二十四小时,尚十个钟头有余,属意的“合约妻子”人选 主动约他碰面,谭耀伦颇感讶异。 “签约吧。”辜允月没有废话,劈头就导入主题。 他研究似的审规她好半晌,发现她的眼睛大而无神,而且又红又肿,充斥着 血丝。“确定?” 想必,她是做了一番挣扎,才痛下决心。 她呐呐的颔首,没有丝毫迟疑。 她应允得太快速、太肯定,反让他怀疑起来。她前后的态度改变太大,他不 太适应。 “签还是不签?”允月面无表情的问。 “当然。”谭耀伦自是不可能给她反悔的空间。 虽然感到奇怪,不过他也无心再追究,只要地愿意签合约,不论她了为什么 改变心意,都不在他考虑范围。 签完合约,他忍不住好奇。“不把内容看仔细?”随便轻率,不像她的作风。 “无所谓。”她语气轻得像一道烟,仿佛事不关己。 顶多就是没命,还能怎样?她简单无谓的想。 “不怕我占你便宜?”他似笑非笑的问,并没有预期中的兴奋。 先前的霸气与不羁,在她深锁的眉宇间沉沦。 “你废话很多。”允月冷觑着他,不客气的抛给他一句。 谭耀伦讪笑揶揄。“这才是我熟悉的辜允月。” “别自以为了解我。”她漠着绝艳的容颜,不以为然的回嘴,心中却泛起无 以名状的暖流。 啜了口波本威士忌,他吐息漫不经心道:“你很难了解吗?” 在他眼中,她充其量是个任性的小女孩,一有不顺意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博取 关注与同情。 她的喜怒哀乐全表现在那张明艳的脸上,根本无需费心猜测。 抬眼,撞见他如深潭般难测的黑眸,她如死水的心湖微微地、微微地荡开一 圈涟漪,之后倏然静止。 慌乱的垂下头子,对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允月霎时深深厌恶,像看着仇人 般盯着,未沾点滴。 古怪至极。谭耀伦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纳闷不已。 不习惯、也不喜欢安静、没有生气的她,遂随口攀问。“为什么答应签约?” 她没有回答。破天荒移开盛了酒的杯子,重新点了一杯色泽瑰丽、口味芳馨 甜美的鸡尾酒。 “转性了?”他闷声嗤笑,企图激怒她,展开一场唇枪舌剑也无妨。 看着反常沉静的她,他顿时感到无比烦闷。仿佛塾伏在体内的冲动少年,又 乘机出来捣乱。 “担心你的裸照外流?”恶意地,他嘲谑的取笑,凉凉的口气存心引起她的 怒气。 她僵了下,以漠不在乎的口吻应道:“随便。” 凝睇着她淡漠无焦距却忧伤的眼神,谭耀伦沉下眼,刻意忽略心口翻腾。 “明天一早的飞机,准备准备。” 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没空陪她疗伤。 “我下星期回去跟你会合。”允月低头搅拌着液体,冰瑰碰撞玻璃杯发出清 脆的声响,几乎盖过她幽微的声音。 提早回去那片誓言不再踏上的土地,她总感到无所适从。那里是她的家、她 的故乡,但也充满令她伤心欲绝的气息。 “不能再等了。”他睨着她,柔声但坚决的驳回。 “怕我跑掉吗?”她眼神空洞的开着玩笑。 思忖了下,他点头。“没错。” 他确实怕她违约。几千万的违约金对辜家而言,仅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数目。 相较起来,他若真的被摒除角逐“英扬集团”总裁之列,损失将难以估计。 “你可是我现阶段最重要的女人之一。”他的神情很认真。 心知肚明自己的身分,纯粹是帮他取得总裁之位的一枚棋子,可是从未有人 当着面说她“重要”。 不论是工作上或感情上,都并非无可取代。 没有她这个员工,公司依旧正常运转;男人得不到她,立刻转移目标,过得 逍遥快活。 即使虚情假意,她的心弦仍狠狠的震动了下,一种被重视的错觉油然而生, 稍稍温暖她冰冷的心房。 原来,行尸走肉也会有感觉呵…… “我会旅约回去的。”她允诺。 她的反应始终平淡、飘忽,明明就在伸手可及的面前,却像隔了一层雾,采 不着亦捉不住。 谭耀伦隐约感到不对劲。这死心眼的笨女人,该不会又受了什么刺激,打算 做傻事吧? 既然签了约,成为他的“妻子”,就不准许她再伤害自己。 他顿时感到愤怒。 不是担忧她的安危,完全基于自私的心态,怕她搞砸了一切。 “没得商量。”他强硬的语气不容置喙。“明天就跟我回去。” “别以为签约就可以控制我。”她的口气也很呛。没发现和他共处,总是容 易情绪失控。 他没被惹毛,反而笑了出来。“这么泼辣才像你:” 又来了!他老是用这种口气分析她,仿佛真的洞悉她似的。 明明就是不坏好意的讽刺,她却有种安心的谬觉?! 很难理解,于是她低着头,默然无语。 喝完最后一口酒,谭耀伦若有所思的盯住地。 眼帘低垂,卷翘的羽睫在细致无瑕却苍白的脸上映出阴影,笼罩住他的心口 一隅。 他居然因一个女人而左右了他的心思? 同情?或者,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或说,攻城掠地的重要棋子。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没再交谈,也没有人先离开,在各怀心事的诡谲沉闷氛 围之中延续着。 告别南半球灿烂的阳光,回到潮湿阴冷的蕞尔小岛,辜允月的心情极端复杂。 当初,她抱着壮士断腕般的决心远走他乡,以为无论任何原因都不再踏上台 湾的土地,却因一通报告喜讯的电话彻底粉碎。 最后,她还是硬被身旁的男人、有一纸合约关系的“丈夫”,以赶鸭子上架 的强制手段与他同行。 漫长的航程,她以沉默表达对他的不满。 熟悉的空气、熟悉的景象映人眼帘,极力埋葬、挥别的不堪记忆,就如现下 的滂沱大雨来势汹汹。 再一次地,违背自己的诺言。 不过,又何妨呢?她早已没有自我。 出了机场,冷冽的刺骨寒风迎面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紧紧环住衣着单 薄的身千。 “还发什么呆?快上车。”谭耀伦脱下西服外套被在她脆弱的肩头,冷着脸、 口气很差的催促。 外套还留着他的体温与淡淡的香气,允月冻得苍白的脸庞蓦地染上淡淡粉红, 心口拂过一道暖流。 一上车,谭耀伦便命令司机把暖气开至最大,然后把她当作透明人,迳自看 起杂志。 心,突然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连她都感到莫名其妙。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别开脸望向窗外。 车窗外大雨滂沱,视线一片灰蒙,看不见丝毫风景。允月索性闭上眼,不再 理会被带往何处、又将过着怎样茫然未知的将来。 长途飞行的疲惫加上失眠之故,坐在宽敞舒适的车内,她不知不觉的沉沉睡 去。 为力求逼真,谭耀伦轻压着她时而摇晃的头颅,枕在他的肩头上,一来增加 两人的亲密度,二来也让她安稳些。 奉命前来接机的司机阿虎透过后照镜,目睹三少爷的体贴举动,浓烈的好奇 被挑起,一双眼睛心不在焉的从镜子瞄着后座的动态。 谭耀伦抬眼低语道:“阿虎,开车专心点。”继续翻阅最新一期的商业杂志。 “呃……是……”被点名,阿虎也只能安分的专注于路况。不过,维持不到 五分钟,眼神又开始飘忽。 谭耀伦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的说:“有话就说吧。” 阿虎在谭家开了三年的车,为人诚恳老实,就是鸡婆多话了点。 获得允许,阿虎欣喜的道出心中疑惑。“三少爷的女朋友吗?好漂亮……”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他淡淡的否认。 “这样啊……”阿虎憨憨的抓抓头,感到惋惜。“你们看起来很配耶。” “我跟她的关系,晚一点你就会知道了。”谭耀伦故意卖关子,敷衍道。 兜半天还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阿虎也只好摸摸鼻,好好开车。想从聪明能 干的三少爷口中套话,还要修练个八百年。 宽敞的车内恢复宁静,以致身畔熟睡的女人口中细微的呓语,谭耀伦却听得 一清二楚。 “喂……” 允月眉心紧蹙,口中喃喃低唤着,眼角甚至有些湿濡。 他绷着俊脸,装作没听见,但不悦之情悄然萌生。 说到底,她还是个喜怒形于色的笨女人,就连睡梦中都轻易透露出她的感受。 出发前,他还特地叮咛、提醒过她现在的身分,是他的新婚妻子,注意她的 态度与称谓。 想必,她根本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忘得一干二净,显然还不够入戏。 没有吵醒她的睡眠,一路上,他始终板着脸,虽然埋首于手中的杂志,却一 个字都入不了眼…… 胸口有一股闷气,亟欲发泄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