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声鼎沸的饭桌上,一向是“晴光”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惟一可能全员到齐 的所在。从好的一面来说,在热闹的餐桌上,大家互相交换心得,谈天说地,彼 此和乐融融。可是抢食的气息也时常可见,屏息宁神等待菜肴上桌,以秋风扫落 叶之态,一扫而空。 “我找到工作了。” 向来吃饭慢条斯理、礼让有加的顾春江一反常态,在四周不断的喧哗声中, 忽然地丢出一句话,让原本有如沸腾菜市场的饭厅,登时变成连针掉下来都听得 到似的寂静。 几十只目光加起来比聚光灯更明亮,全数集中在顾春江的身上。只有当事人 不在乎地继续手中的挟菜动作,不顾其他人等会儿回过神来,发现没菜时可能爆 发出的哀嚎。开玩笑,百年难得一见,只有她一个人大方地动筷子,喜欢的菜肴 没有人抢夺,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春江,你找到工作了?”院长打听的意味浓厚。 “对,我刚才说过了,院长没有听清楚吗?” 顾春江也不多说,“地点在市中心,薪水又好,对急需用钱的我们简直无可 挑剔。现在,我们要租房子的钱总算有着落了。” “很多钱吗?”院长担心地问。 顾春江是个不需要别人操心的女孩,她除了洁身自爱、独善其身之外,行有 余力还会劝导教育其他人。外表虽温顺,长相虽娇柔,骨子里却有着不服输的坚 毅。当她决心要做而且是可以达成的事情,就算委屈了自己,也誓必尽力而为。 “当然,一个月可以赚到四位数字的高薪,你们说多不多?我们现在缺钱嘛! 否则我大可待在院里,每天弄些好东西让小朋友吃了头好壮壮,什么地方都不要 去。”顾春江精神奕奕地说。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沈秋池闷闷地开口。她现在也在找工作,但无奈 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心情格外郁卒。 “对呀!所以,我以后只能一个星期回来和大家聚餐一次。为了钱失去我的 自由。”顾春江夸张地叹口气,她笑咪咪地对多愁善感的沈秋池说,“小池,别 急,你一定很快就会找到工作的。” “不可以,春江,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沈秋池坚决地说道。 “放心吧,我没事的。”顾春江安慰道。 “你真的确定没问题?”舒冬海冷冷地进出一句话,凡事漠然的她竟开口了, 表示事情非同小可。 顾春江努力扮出“大姐姐”的派头,手指轻戳她的脑袋,“当然,亲爱的‘ 小妹’,坐在你眼前的我今年二十二岁,不但成年也毕业啦!有独立思考与判断 的能力,有没有问题,我很清楚的。 倒是你这个号称天资聪颖的资优生,毕业证书该唾手可得,居然还落了个‘ 暑修’的下场,丢脸啊!研究所可不收没毕业的学生。“ 提到这档事,舒冬海也是满腹苦水,在学校中宛如独行侠的她,是师长眼中 的最爱。年年领奖学金,而且直接保送研究所的她,居然在最后一个学期落马, 必修课被“当掉”,一下子让许多人跌破眼镜。结果不但毕业证书拿不到,连研 究所的资格也岌岌可危。 “那个教授既糊涂又唠叨,期末考试居然要以出席率来决定成绩,也不想想 自己上课的内容乏味,口才又不好,当然课堂上老是小猫两三只,我气不过,所 以才罢考。要不是所长千拜托万拜托,我才不去念,开始工作赚钱才打紧。算了, 我连大学文凭也不要,直接工作吧!”舒冬海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又不缺那张 文凭,如果心情不爽,天王老子出面说情,她连理都不理。 “不行。”听到舒冬海惊世骇俗的一席话,四道声音义正辞严地同声拒绝她 的说法。 “你乖乖念书就好。”耿夏荷直接下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 “行行出状元嘛!”舒冬海反驳道,“不然小池念好了。” “笨!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块念书的料,好不容易熬到毕业,文字个个我都认 识,可是它们就是不认识我,我才不想自讨苦吃呢!要是我有念书的细胞,一定 会全力以赴!”沈秋池白她一眼,“书呆子,天生我材必有用,你注定要在书堆 里埋上一辈子,认命吧!” “可是我们现在急需要钱,多一份力量,大伙儿就少一点负担。了不起等我 们发财之后,再补念回来就行了。”舒冬海还在作临死前的挣扎,其实真的不想 再念下去,赚钱才是当务之急,她怎能独自缺席,做个不事生产的害虫,然后眼 见大家劳累?她虽看起来冷漠,内心却多情至极。 “钱的事情你别担心,我不是已经找到了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足够了,不 差这点钱。”顾春江柔声地回答。 “笨春江,我不要你牺牲自己。”舒冬海跺跺脚。 简单的一句话引起大家的共鸣,顾春江正如同春天的阳光,在“晴光”中舒 舒缓缓地散发暖意,有她的地方永远让人心旷神怡。此刻,她却需要为了现实生 活牺牲,怎不令人心痛?院长的老脸上泛着泪光,耿夏荷、沈秋池和舒冬海则满 脸如丧考妣。 “是呀!春江,你是最乖的小孩,懂事又听话,就别让我这么大把年纪还要 操心。别去那儿工作了,要不然找个钱少一点的也成。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 会想出办法的。” 众人的话听得顾春江一头雾水,面前难得一见的奇观,让她忍俊不住咯咯地 笑出声。 “人家都快急出眼泪了,你还笑得出来?”沈秋池不满地努努嘴,“好心被 雷亲。” “春江,不要去好了。”耿夏荷也忍不住开口道。 顾春江说:“钱多、事少、离家近是我工作的三大准则,可是经济不景气, 很难达成啊!我知道工作离家太远,大家舍不得我,可是没办法,你们都已经长 大了,将来一个个结婚嫁人,总归会分离。再说,人家愿意提供这么好的薪水, 求都求不来,焉有不接受的道理?” “谁知道你会不会先把自己嫁出去?”耿夏荷睨了她一眼,转身面对众人, “我想大家把方向搞错了,春江心思缜密,才不会做出让我们担心的事。到底是 什么样的工作,居然愿意出如此高薪?” 顾春江放下筷子,恍然大悟,“你们以为我……唉,拜托一下,谁会用我当 ‘公主’还是‘公关’呢?谢谢你们的抬爱。说起我的工作,美其名是看护,照 顾生病的老人家,可是那个家庭本来就有家庭医生,其实我的工作内容多半是打 杂的小妹吧!” 适度的解释化解了大家的怀疑,破涕为笑之后,耿夏荷冲上前去给她一个热 情的拥抱和一个印在颊上的亲吻。“吓死我们了,也恭喜你找到工作,就知道你 不会让我们担心。”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你们三个不要让我操心就偷笑了,还要替我担心, 啧啧!”顾春江调侃地说。 “可是看护的薪水怎么会这么高?”舒冬海不减冷眼旁观的本性,又提出新 的问题。 “你真是个问题宝宝,专会浇人家冷水。”耿夏荷笑笑地对她说,“不过海 儿说的对,春江,你……” 望着四双关怀的眼神,她只能闪动无辜的双眼,“唉!当然是因为病人的脾 气不好,气走了许多人,只有我初生之犊不畏虎,敢肩承如此重任。孟子云:天 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嘛!” “瞧你说得轻松,没见到院长的老脸都黑了。”沈秋池摇摇头。“春江,我 看你还是不要去。”院长担忧地说。 “啧!说一个影,生一个子。你们太杞人忧天了,想想看,一个人年纪大又 生了重病,加上家里又有钱,脾气难免大些,又加上儿女不在身边,情绪不稳定, 如果我不能接受,谁还有办法?” “听起来他很像暴君耶!”沈秋池小声地说。 “院长和大家请放心,我一定可以克服困难,骆老爷想把我赶出去,没那么 容易。”她悠悠哉哉又有些皮皮地说。 “就怕你这种个性在外头受苦,回来也不肯说,啥事都往心里头搁,迟早让 你闷出病来。”耿夏荷说。 “我答应以后每个星期都回来报告近况,大家满意吗?” “看来你心意已决。”舒冬海为事情作个结论。 “没错,我——定要去试试。相信我吧!‘晴光’当中最皮、最捣蛋的小鬼, 我还不是能克服,骆老爷也一样。”她满自信地说。 话虽如此,众人的心犹忐忑不安。可是顾春江一旦下定决心,又岂是旁人能 左右?只怕十头牛也拉不回她那颗心,所以除了在心底祝福,祈求上天保佑之外, 还能说什么? 安慰别人的话容易说,真要安慰自己的心哪——难! 第一天到骆家,顾春江一身正式的衣裳——窄裙衬衫,她不知道看护的装扮, 只能凭着在校期间听到的信息,希望带给新老板一个好印象。其实她最想穿的是 牛仔裤,方便活动。 童妈领着她到老爷的房门前,担忧地看着她,一脸的愁云惨雾。“丫头,我 希望你不要来的,没想到……唉,如今,你自求多福吧!遇到挫折也别灰心。老 爷就在里面,刚用完餐,希望他今天心情尚佳,你就进去服侍他吃药。” 顾春江点点头,谢过童妈之后,深呼吸,她收敛起担忧的神情,展露出最完 美的笑容,敲敲房门。 “什么鬼?有事快说,没事别来。”房间里传来苍老却很有劲的吼声。“我 不是鬼,只是来请您吃药的小小看护。”顾春江一边拿药进来,一边说道。 “药?拿出去,我这个病就算是仙丹妙药也医不好,只是拖延时日,惹大家 心烦。少拿幌子,我不吃了。”骆顺同皱皱眉,嫌恶地指着大门口,“出去,东 西统统带走。” “那怎么成?生病了就要吃药,否则怎么会好呢?医生交代过,您就好好地 遵守,才不会整天躺在床上。”她像哄小孩似地将水及药拿到骆顺同的面前, “乖一点,一口吞下去吧!” 像着了魔似的骆顺同在顾春江的温情攻势下,差点全依了她的话,当药送到 嘴边的同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竟受她摆布?怒火在一瞬间点燃,“拿开这些 鬼东西,我不需要它。” “老爷,请您爱惜自己的身体。世界上还有许多人生病了却缺少别人的关怀 与照顾,您今天虽然身体不好,至少还能享受这些待遇,请您务必珍惜自己,别 糟蹋了。” “你不过是个小小看护,居然敢违逆我的命令,胆敢教训我?滚!在我的视 野里不许你出现。”骆顺同吼道。 他眯起双眼仔细打量这个说话柔柔细细却胆敢违抗命令的女子,叱咤风云半 个多世纪,骆顺同生平最讨厌不听话的人,尤其命令出自他的金口,现在他的行 动不便,但可不表示连脑子也不灵活了。不过是个小小的看护,居然不把他的话 当一回事,怎不龇牙咧嘴以对。 吼声震天,顾春江一颗心也跟着噗通噗通地跳,拔腿而逃的念头不是没有, 但她凭着骨气却硬是强撑了下来。开玩笑,第一天就玩完了,在大伙面前夸下海 口的她,还能在‘晴光“混下去吗?想把她赶走,门都没有。 顾春江老神在在,依然屹立不摇,“不成,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既然担 任您的看护,就有责任完成分内的工作。老爷,您别生气,更别拿自己的身体开 玩笑,来,把药吃下去。” 面对骆顺同的凶恶,说不怕是骗人的,那超大的嗓门与低沸点的脾气,平常 人总要顾及自尊,早早拍拍屁股走人。再不然就依了他说的话,让自己在骆家的 日子好过些。 可是她不同,尽管苍白着一张脸,顾春江依然执着于自己的本分,必须亲眼 见着骆顺同吞下药丸,才算任务完成。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即使她现在急需这 笔钱,也不能昧着良心。“你不过是个小丫头,没有资格命令我。”骆顺同不悦 地道。 “我……”没等她把话说完,药已经被骆顺同打翻在地。 她求饶,连话也不吭半句。嘿嘿!以他的社会阅历来说,现代的年轻人哪! 吃得了苦的没几个,讲求自尊自信的倒有一大堆,就不信她还能熬得下去。 “得快找块抹布弄干净,否则坏了一张看起来挺昂贵的地毯,多可惜啊!老 爷,您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马上冲出去找了块抹布,细心地将地面上的水分吸干,再度展露绝 美的笑颜,颇有一份成就感。还好,紧急救援还算有效,没有坏了人家的财物, 也算将功赎罪! “您看,没事啦!” 突然吹来一阵风,顾春江忍不住打个喷嚏,她感到身上有些凉意,这才发现 身上原来也渗了水,大大的一片湿濡。“哎呀!我的衣裳也湿透了。” 排除了最初的惊讶之后,骆顺同开始有了好心情,看好戏的神情明显地出现 在他眼底,没想到她最先顾及的不是她身上看起来挺廉价却可以感觉是她最好的 一套衣裳,而是那张微不足道的地毯,他倒要好好地看看小丫头这下子还玩不玩 得下去。 自言自语半天,骆老爷仍没有响应,顾春江顾不了这许多,恼怒地皱皱眉, 看看自己身上湿了一大片的衣裳,又望望骆老爷,像是鼓起极大的勇气之后,她 终于开口,“老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去换件衣裳。” “啊?”骆顺同等着看大多数看护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情景没出现,不知道 该称赞她还是该笑话她,没料到在她小小的身子底下,居然蕴藏了如此多的勇气, 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对了。”她像是又想起什么,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 “什么事?” “如果不穿这么麻烦的衣裳,不知道你反不反对?这样好难做事喔!”说完 她走了出去。 说反对有用吗?骆顺同苦笑,这不知名的小丫头片子,根本不将他的怒火放 在眼底,一心一意只想他把药吃下,如果她不是个女子,如果他们不是在今天这 等场合见面,他会赞许她的勇气可嘉! 刚消失在门口的顾春江转眼又出现在门口,探出大半个脑袋瓜子,手中是一 杯重新倒好的温开水,看样子她还不死心。 顾春江没有费神看他,一径地叮咛,“老爷,如果不麻烦的话,还是请您先 把桌上的药丸吃了,我很快就回来。等会儿,还要推您出门晒晒太阳,老待在屋 子里,人是很容易闷慌也不容易顺畅的。” 骆顺同臭着一张脸,和顾春江满脸的笑容形成极度的反比。 任她将他推向阳光灿烂的庭院中,不顾他的反对与怒骂,在眼前展开的鸟语 花香根本一文不值,他此刻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她扔出去,他就不用见鬼地在 这里晒太阳。 就知道刚才不该心软,竟把药吃完了,让她的诡计得逞,否则现在哪需要受 她的摆布。不知道小丫头片子用什么魔法,或者是他生病太久,连心都被磨平了。 他不想见太阳、不想听鸟鸣、不想闻花香。事实上,除了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他 什么都不想做。 顾春江没有忽略他眼中的憎怨,但却刻意选择忽略,反正对他病情有帮助的 事,说什么也要做到。老小孩、老小孩,就是说人年纪一大就跟小孩子一样,口 是心非。就算心里喜欢,一旦被人猜中之后,总要装装样子耍赖,免得自己没有 台阶可下,失了自尊。 阳光正耀眼,躲在凉凉的树荫下,炽热的艳阳茶毒不到她,微风徐徐吹来, 迎风扑面,无比畅快,平添了几分的悠哉。她满意地深呼吸,汲取都市中不易享 受到的芬多精,有益健康嘛! “真好,有个大大的庭院在市中心,还真不是普通的享受,如果‘晴光’也 能有这片院子,小朋友们就不用担心没去处。”顾春江低声说给自己听,有些喟 叹也有些无奈。算了,人比人,气死人,还不如往好处想,今天只要她努力地工 作,明天“晴光”就不用担心房子的问题。思及此,她又精神百倍了。 “老爷,您应该好好地利用这一片绿油油的庭院,偶尔也让您自己舒松筋骨, 享受大自然,别整日将自己积郁在深不见日的房中。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高山好水, 聊胜于无嘛!您看,丛丛的树木阻绝了外面熙攘的人车,你说这里像不像人间净 土?” “我就喜欢阴暗的房子,谁准你把我拖到外面的?就会惹我生气。” 好天气会带给人好心情,眼看阳光灿烂,绿草如茵,自然神清气爽。但是当 着顾春江的面,骆顺同就是不愿直接地承认,这个小女子想让他屈服,可不是一 件容易的事情。 “口是心非的老爷,没关系,不承认就作罢。”早从他脸上看出喜悦的端倪, 她才不听那一套言不由衷的说词。只要老爷觉得好,也算有代价,她很容易满足。 根据骆顺同敏锐的观察,短短的三分钟就得到结论。打从一开始到现在,他 没给过这丫头好脸色,大吼大叫不绝,就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能怡然自得。他开始 对她感到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顾春江笑道:“啊!瞧我粗心的,居然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顾春江,今年刚 毕业。” “刚毕业?没有工作经验喽?” 凭着多年从商的经验,骆顺同对没经验的人总是特别的感冒,觉得他们做不 好事情又容易冲动,定性不足,难成大事,所以他的企业里几乎从不聘用没有经 验的新人。 她读出他眼中的不赞同,从容地响应,“是的,我没有工作经验,也承认自 己不懂事,就因为这样,才更需要虚心学习。我的热忱可是比别人多出好多倍。 刚踏人社会,懂的事情不多,凭着傻呼呼的热心肠,不会向雇主要东求西的,您 说是不是?” “你很会讲话。” “不,基本上我是个嘴巴很笨的人,只会将认知的事情说出,不懂得逢迎, 也不会说好话,该是一就不会说成二。” “你觉得自己很老实?” “可惜这种特质在现今的社会上似乎不太受用。”她坦白地自承,不觉得骄 傲,也没有自怜。 “你倒挺懂的。”他从鼻子哼出一口气,“顾春江,这名字不俗,你家在哪 里?父母做什么?” “只是个小家碧玉,父母是个普通人,除了养小孩之外,没有太大的成就, 老爷不会有兴趣的。”家——当然是“晴光”,父母——就请老院长权充吧!她 不想博取别人的同情,更不需要他人的怜悯。 “你不愿意谈你的家庭?”渐渐的,眼前的小女子激起他的兴趣,想好好认 识她一番。 “老爷该在乎的不是我的背景,而是我的工作能力吧!我保证会努力工作, 尽力配合。” 好一个舒适的工作环境,换上一身轻便装之后,顾春江满意地在偌大的庭院 中来回走动。真是幸福,不用将自己裹在呆板的制服中,也毋需在乎别人眼中不 合时宜的穿着,可以省下许多开销,在这里一切都好,除了骆老爷的脾气大了一 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唉、唉、唉!真是不应该,才第一天工作就有怨言。她调皮地吐吐舌尖,为 自己的评论讪笑。 站在一株盛开的含笑前方,她深呼吸,吸人特有的清新与芳香,却没有将它 摘下,据为已有。 “花园里的花很多,喜欢的话,可以放些在你房里。”骆顺同突兀地出声, 将她由冥想中拉回现实。 “不了。”她摇摇头。 “女人都爱花,你也不例外,何必矫情?” “让它们长在土里,我喜欢时可以过来看看,我忽略时它也不受影响。装在 瓶子里,再美丽也只是暂时的,凋零后只有送到垃圾桶一途,凋谢在土壤中,却 会成为其他植物的肥料。” “听起来你还挺有悲天悯人的胸怀。”他冷哼道。 银铃似的笑声逸出她菱形的红唇,“老爷真爱说笑,我只是心仪于蓬勃绽放 的生机,倒不是真有什么好心肠。” 骆顺同若有所思地望着顾春江的笑靥如花,她像春天的暖风,点点滴滴地吹 人他的心扉。 “丫头,你不怕我?” “你希望我怕你?” 骆顺同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怕我的人太多,不需要加你一个。”于低迷 的状态,至少让老头子好过些,总算有所收获。看来,前一阵子虽然遭到童妈不 少的白眼与唠叨,但毕竟还是值得的。 抛开无聊的课题,骆清尧允许自己偷偷地、远远地、静静地享受属于他自己 的温馨。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