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轻快的吉他声和悠扬的歌声,在“方氏医院”某病房的一角响起,三十平方 左右的病房竞挤进数十名听众,从他们如痴如醉的神情看来,不难发现他们已被 演唱者的歌声所征服。 一曲方毕,如雷的掌声和欢呼立刻响起,“欢欢姐。Encore. ” “欢欢,再来一首。” 此起彼落的要求续唱声,让已连唱十首的罗莛欢有些吃不消。 与方书寰不欢而散的隔天,她打电话告诉柳映雪临时有事缠身,暂时不能到 医院帮忙后,就没再上医院当志工。 既然决心放弃方书寰,就不应该再增加见面的机会。 直到前几天,柳映雪主动找上她,希望她能再回医院帮忙,言语间还不断提 及一些她以前关怀过的病患的情况。 柳姨说他们天天去“志工服务处”问她的消息,其中有个中风过的刘爷爷, 更是一有空就拄着拐杖到“志工服务处”等她。 听完柳映雪的话后,罗莛欢非常自责,她责怪自己不应该为了私人感情而忘 了想服务病患的初衷。 于是,当天她就跟着柳映雪回到医院。 一回医院,她立即到各病房打招呼,并从刘爷爷口中得知,今天是他七十岁 的生日。 在与柳姨商量后,她们决定找一间空病房,开个小型Party 为他庆生,并邀 请其他病患共襄盛举。 除了生日蛋糕外,罗莛欢也安排唱歌助兴,只是原本预计只唱五首,却因现 场反应热烈而欲罢不能。 “最后一首喽!唱完后你们也该回房间休息了。”她一说完,马上引来一片 哀叹声。 “不要啦!我们还想听你唱歌。” “对呀,一首不够啦!” “你们的休息时间已经到了,不能再多。”虽然欣喜大家都能喜欢她的歌声, 但病患的作息时间不容更动,原先预计只利用晚饭后的半小时,现已超过十分钟 了。 不忍见到大家失望的脸,一旁的柳映雪连忙出来打圆场,“既然大家都喜爱 听欢欢唱歌,那以后我们就每个月办一次庆生会,让她继续为我们演唱,好不好?” “好!”现场立刻响起一阵叫好欢呼声。 但是当清越的吉他声再度响起,大家立即有志一同地保持静默,只为聆赏罗 莛欢美妙的歌声。 偶然,就是那么偶然 让我们并肩坐在一起 唱一首我们的歌 纵然不能常相聚 也要常相忆 天涯海角不能忘记我们的小秘密 为什么忘不了你 为什么惦记着你 多少的时光流走 多少的回忆在心头 你悄悄地来 又悄悄地走 留给我的只是 一串串落寞的回忆 这是罗莛欢最喜欢的一首歌,而她现在的心境正巧与这首歌有些类似,所以 她以这首《偶然》作为结束曲。 一曲唱完,所有人都忘了要鼓掌,因为他们都沉浸在那带点淡淡哀愁的歌声 中,直到一个严厉的质问声响起,才惊醒众人。 “为什么都聚在这里?”方书寰远远地就听到吉他声,他纳闷地循声找来, 竟发现这个楼层的病患几乎都聚在这间病房中,还有人在自弹自唱。 医院里不是禁止喧嚣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唱歌,形同开同乐会? “院长!” “院长,你也是来听欢欢唱歌的啊?” “她唱得真好,对不对?” 众人以为他是被美妙的歌声吸引而来,因此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称赞罗筵 欢。 “欢欢?!”难道是她? 突地,兴奋和愤怒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涌上,他一方面为这意外的碰面 而感到欣喜,另一方面却又生气她的不守信用。 她不是说不再缠他,为什么还来医院?难不成她又骗了他? 这几天少了她的“爱心便当”,一到下午他就全身乏力,提不起劲。 他猜想是没有吃午餐的关系,所以还特地请吴婶为他准备便当,只是吃了几 天总觉得不对味,肚子是喂饱了,但却少了一种满足感,不过,他并没去深究原 因。 直到今天再度看到她,他才突然了解,那是因为便当里少了她的用心。 罗莛欢一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立刻僵住。 他怎么会在这里?之前为了接近他,早就对他的排班表了如指掌,知道今天 他除了门诊以外,还要主持每个月一次的管理汇报,所以她才敢选在今天办活动, 没想到还是被“抓包”。 “好了,各位,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该回房间休息。”方书寰不容反驳 地驱散人群。 大伙虽意犹未尽,但院长下令,也只好听令行事,才一会儿,病房里就只剩 下他、罗莛欢和柳映雪三人。 “书寰,欢欢唱得真好,对不对?”柳映雪并不知方书寰和罗莛欢之间存有 嫌隙,还大力赞许她。 方书寰没理会母亲的话,直接走到罗莛欢面前,厉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 里?你不是说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吗?”她的言而无信,让他有种被戏弄的难堪。 面对他毫不留情的指责,罗霆欢的心头一紧,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柳映雪挺身挡在罗莛欢前面,“你怎么这样说话?!欢欢是我们医院的义工, 我们今天是——” 她何时又多了个义工的身分? 方书寰冷然地打断柳映雪的话,“妈,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接着,他转向罗莛欢,毫不留情地批判:“没想到你是这种不择手段的人, 你利用我母亲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将病患牵扯进你的游戏?你歌唱得好又怎么 样?这里不是民歌餐厅,他们也不是来看你表演的观众,他们都是来这里治疗的 病息,请你搞清楚,不要利用他们的善良来达到你的私人目的!” 他每说一句,她的心就多一道伤口。 她只是想将欢乐带给大家,这样有错吗?为什么她要接受这种不公平的批判? 难道只因她追求过他,就要被贴上标签吗?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见欢欢都不为自己辩解,柳映雪忍不住替她抱不平:“书寰,你在胡说什么? 快跟欢欢道歉。” “妈,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不要被她给骗了。”在他 心目中,罗莛欢是个心机很重的女人。 “有什么目的?当初她根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能骗我什么?”柳映雪予以 驳斥。 “妈,你不知道——”他还想跟母亲解释原委,却被罗莛欢冷冷打断。 “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反正在你的心里。 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别有用心。“她面无表情地拿起吉他站起来,走到他 眼前,直视着他,”你别净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世上只剩下你一个男人吗? 我既然说过要放弃你,就不会死缠着不放,这点起码的尊严,我还有。“ 她说完后,转身跟柳映雪点个头,接着便提起吉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 一头雾水的柳映雪和满脸尴尬的方书寰。 “方书寰,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当柳映雪连名带姓喊人的 时候,就表示她已火冒三丈。 “妈——” “快说!”她难得展现母亲的威严。 堂堂一院之长的方书寰,只要碰上发威中的母亲,总是会败下阵来。 他只得简略说明那天他送罗莛欢回家的经过。 一听完他的述说,柳映雪劈头就是一顿好骂:“你这个笨儿子,居然人在福 中不知福!还把欢欢说得那么糟,难怪她会这么生气!” “这算什么福气!她又不是我要的人。”他辩驳。 “别傻了,‘她’永远不会属于你的,你醒醒吧!”柳映雪知道他的心结仍 在。 “就算‘她’永远不会属于我,也不需要滥竽充数啊!”被人一语道破心中 的悲哀,让他口不择言。 “什么滥竽充数?!你知不知道,光是我们医院里的医师,就起码超过十个 人对欢欢有兴趣,是你自己没眼光!”柳映雪大肆渲染罗莛欢的魅力。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母亲说她大受欢迎,他竟觉得心里头怪怪的。 他立刻甩掉那不舒服的感觉,反驳道:“像她那种心机重的女人哪点好?” “就算是她主动追求你,也不能说她心机重啊!”谁规定女孩子不能采取主 动。 “我指的是她为了接近我而来医院当义工。” “欢欢没说错,你还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她之前并 不知道我的身分,是我半强迫要求她来做志工的。”柳映雪替欢欢解释。 “我不相信。”他不相信她不是别具用心。 “书寰,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她的误解会这么深,但如果你看过她认真为病 患服务和耐心聆听他们抱怨时的神情,你就会相信她比任何人都要看重这份没有 薪酬的工作。” “……”母亲的话,让他无言以对。这是真的吗? “我警告你,如果因为你,而使欢欢不再来医院当义工,让我损失一个得力 助手,我就将你逐出家门。不认你这个笨儿子!”她愤慨地说完后也跟着离开病 房。 “有这么严重吗?”方书寰嘴里虽然叨念着,但柳映雪刚才的一席话,让他 兴起了解罗莛欢的念头,却是不争的事实。 “罗莛欢……”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是除了“她”以外,他第一次将其他 女子的名字挂在口中,甚至放在心上。 办完庆生会后约一个星期,方书寰突然出现在“志工服务处”。 他一进来就走到罗莛欢面前,慎重地为自己的失言道歉。 “对不起,之前是我错怪你了,请你见谅。” “方院长言重了,你怎么可能会犯错?”罗莛欢余怒未消地挖苦他。 她自认非圣人,无法做到以德报怨。 方书寰自知理亏,被她这么冷嘲热讽,也只能苦笑,不敢辩驳。 上星期听完母亲的话后,他立即明察暗访,结果证实母亲所言属实,罗莛欢 的确是一个好义工,住院的病患都很喜欢她,尤其是小孩和老人家更是喜欢缠着 她说话聊天。 他偷偷观察过她工作的情形,见到她认真投入的态度后,他着实为自己说过 的话感到汗颜,他真的冤枉她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在未经证实前就妄下断言。”方书寰再次低头认错。 但罗莛欢根本不理会他的道歉,自顾自地处理手边的工作,心想:如果做错 事情,只要道歉就能解决的话,那岂不天下大乱? 结结实实碰了个钉子,方书寰连气都不敢吭一声。 除了理亏之外,柳映雪也于前天下达最后通牒,限他三天之内取得罗莛欢的 原谅,否则就逐出家门。 今天正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他感觉到母亲那双凌厉的眼,正在背后盯着他, 令他头皮发麻! 罗莛欢叹口气,终于抬起头来问向一直借故在她身旁走来走去的方书寰。 “你愿意原谅我啦?”他喜出望外,以为她开口就表示已经原谅他了。 说几句道歉的话,就想让她原谅他?做梦!罗莛欢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没 回答他的问题。 他还以为大事底定,也回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叫我书寰就可以了。” 她的笑容更假了,“方院长,我不认为我们的交情已到了互喊名字的程度。 还有你最好少接近我这种心机重的女人,以免被我利用了。”她特别强调“方院 长”三个字,还故意重复他先前对她的评判。 她损人不带脏字,却能说得他哑口无言。 “对不起,我现在很忙,请不要打扰我工作。” 她再度拿他之前的话奉送给他,说完后立即低头办事,不再搭理他。 方书寰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而且她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前一秒钟还挂着 笑容,下一瞬间就板起脸。让他无所适从。 他鼓起勇气又试着开口:“呃……欢欢……” “请叫我罗小姐。”罗莛欢头也不抬地冷冷更正,“方院长,若没有重要的 事,请移动尊驾,恕我没空招呼你。” 方书寰只敢在心里抱怨:为什么没有人事先警告他,千万不要惹到女人,尤 其是会记恨的女人呢?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