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陆西华走进会客室,他的校长父亲坐在里面等他。 “怎么来了?”陆西华坐在他对面。 校长直接进入主题的拿出一封信,陆西华挑了挑眉。 “那是什么?” “机票。” 陆西华笑了,随即起身,校长叫住了他。 “别走。” “我去倒杯咖啡。”他从容说道,冲了两杯即溶咖啡端来。 “怎么?要我回去领奖吗?”他笑得挑衅。 “这是塔斯教授的秘书寄来的,他现在人在加护病房,你知道他的病本来就 不乐观,他希望见你一面。机票是我买的,去看他最后一眼也好。”校长苦口婆 心的温和说着。 陆西华沉默不语。 “好歹他是栽培你的人,对你来说……”校长艰涩的启口:“他更像是你的 父亲。” 陆西华一副天真无辜状。 “那我一定是受虐儿了。” “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受过什么伤害?你从来不说,为什么你恨他?”校长 心痛得皱紧了眉。 “我不恨他。我可怜他。” 校长哑口无言,对于他的一切,他不曾参与过,他也无权过问,生下他,已 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错。 “我不恨任何人,包括你。”陆西华笑道。他笑得太真诚、太迷人,校长无 法感觉他是在说谎。就算他不恨,他还是愧疚。 “你啊!年纪一把了,还这么优柔寡断。”陆西华笑他。 “我是老了,想弥补一些自己的错。” “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我现在好得很。我会去看他的。我想,以后我们不 需要再见面了,你把你的家庭事业照顾好,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了。” 校长错愕地看着他,陆西华起身准备离去,他没有拿机票,但他承诺的话绝 对会做到。 “我不希望成为你心中的阴影,不要一直心怀亏欠好吗?”他笑道。 “我走了,好好享受人生吧!”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笑着对发愣的他说: “事实上我非常感激你生了我,下辈子我会好好孝顺你的,爸爸!” 他离开了,留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昵的呼唤,足以让他晚年无憾了。校 长感动得几乎流下老泪,这个孩子,是他荒唐的失误,却也是他毕生的骄傲!??? 陆西华来到扬凯的病房,微微一怔,莫凡居然在里面和扬凯聊天。 莫凡抬起头,笑了。 “我今天下午没课。”他带了很多以前莫非爱看的书来给扬凯看。 陆西华淡淡一笑,却没有走进来的意思,莫凡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事。他跟 扬凯说了声,走出病房来到陆西华面前。 “怎么了?” “你的校长,我的老爸来找我了。” 莫凡睁大了眼,朝他身后左右望了一圈。 “在哪?” “在辅导。”陆西华开玩笑的说,拉着他的手往另一边走。“到楼顶去透透 气。” 疗养院的顶楼也只有三楼高,为了防止病人攀高坠楼,所有的建筑高度都以 摔不死人为原则,陆西华总是这样形容。 他们一上楼,就看见两个老病人蹲在地上拿着吸管猛吸,脸上还一副飘飘然 的模样。 陆西华走过去蹲到他们面前,横眉竖目的沉声道:“哪来的货?” 莫凡站在身后看得一愣愣的,两老的手上除了吸管,根本就是吸空气吸着玩, 哪来的货?! “阿龙给的,不用钱。”一人傻呼呼的笑着,另一人就抗议了:“你的不用 钱,我的他给我收两万块,我的私房钱都掏光了。” “该死的阿龙,我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陆西华恐吓道,两人吓得把吸管 一丢,抓住了他。 “虎哥别生气啊!咱们以后不跟他拿货了。” “我现在改邪归正了,你们以后想要有好日子过就乖乖听阿牛的话,否则我 连饭都不给你们吃。” “好,好,一定听阿牛的,虎哥说的我们都听。” “很好,回去写悔过书,晚上我要检查。” “是……但是要写什么?” “就写我会听话,写十张晚餐就给你们酒喝!” “谢谢虎哥!” 两老开心的跑下楼。陆西华起身,对发愣的莫凡耸耸肩。 “阿牛是他们的主治大夫,但是他们只听我的。” 可怜的人……莫凡只有这个感觉。 “小凡,或许他们很可怜,但是,他们很干净,不会算计别人,也没有太复 杂的想法。”陆西华淡淡一笑,仰头看着阴冷的天空,多变的秋色,似乎快下雨 了。 莫凡轻轻地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陆西华一笑。 “你说得太夸张了,我又不是国父。” “对他们而言,你是救世主。” “啊哈,我是撒旦呢!” 就算是撒旦,也是最有情有义的撒旦。莫凡在心里回道。 笑意自他唇边褪去,陆西华抚着他环绕在自己腰际上的手。 “我得到美国一趟。” 莫凡一愣,那不是他最不愿回去的地方吗?! “为了塔斯教授?” “嗯,他就快死了。” 莫凡绕到他面前,注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认真的开口:“告诉我, 你在美国的一切。塔斯教授仿佛是你的恶梦,你不像是会被别人捆绑的人,可是 他却一直是你的阴影。” 陆西华注视了他很久,一言不语,随即他笑了,笑得意外舒坦,莫凡看了却 万分心疼。 “对你而言,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如何?”他文不对题的反问他。 莫凡微怔,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得体,他被他的爱宠溺得那么好,爱一个人, 感觉就是幸福吧! “爱一个人,很温暖;爱一个人,很自私;爱一个人,也会变得很残忍。” 陆西华说。 “残忍?” “因为爱到发狂,甚至想把对方砍成碎片吃进自己的胃里,血淋淋的合成一 体。” “我不觉得你会对我残忍。” 陆西华一笑。“那种病态,谁敢接受。” 莫凡一愣,突地惊惶了起来。 “塔斯教授……他这么对你的?” “我可没这么说。”他还是笑,只是笑得冷冷的,像楼顶刮来的风,透着彻 骨的寒,似乎还夹带着细雨。 “该死,下雨了,我想点根烟说。”陆西华顾左右而言他。 莫凡抓住了他的手臂。 “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你在美国的事。” “我在美国很无聊,不是发疯的读书,就是发疯的玩乐。”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莫凡有些恼怒。 陆西华笑着揉揉他的头。 “下雨了,我们下去吧,以后我会跟你说的。” 在我把一切处理的一干二净之后,你的心,不需要承担任何压力,只要装满 我的爱、莫非的爱,就够了,??? 两天后,陆西华飞往纽约去了,他没有说何时会回来,但他承诺每天一定电 话报备,并且尽快回来。 他一离开,莫凡顿时像丢了魂魄的空壳。在他今晚打破了第三个杯子之后, 阿芳终于决定放他一天假。 “阿芳姐,我不想回家,让我留在这里。”他不想回到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 家,这会让他陷入无助的绝境,他这才发现他是如此的不独立,如此的依赖陆西 华温暖的怀抱。 “可以,但是你不要工作了,瞧你心不在焉的,我可没那么多杯子让你摔。” 阿芳不忘损他一句。 莫凡红了脸。 “怎没看到李老板来?” “到新加坡出差去了,十天后才回来,丢给我一张金卡,他付帐付得开心。” 阿芳笑道。 “阿芳姐,你很幸福吧?” “当然,现在我只需要享受就够了。” “我想跟你聊聊。”他想,或许阿芳知道陆西华的过去。 “好啊!今天客人少得可怜,我还想轰他们滚蛋提早打烊咧!”阿芳爽朗的 说,拎了一瓶啤酒挽着他的手走进包厢。 现在,莫凡已经可以自然地坐在她身边,阿芳对他而言,是亦师亦友的大姐。 “阿芳姐,你知道塔斯教授这个人吗?” 刚点上一根烟的阿芳立刻变了个脸色,不耐地喷出一口白烟,几乎是咬牙切 齿的回道:“那家伙不是人,是恶魔!” 莫凡一吓,几乎立刻手足失措。 “阿芳姐,塔斯教授到底跟陆西华有什么关系?” 阿芳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陆西华那种人,什么事他都说得轻轻松松、无关痛痒似的,我太了解他了, 一件事被他形容得微不足道,那么事实的严重性起码要乘以十倍以上。” 她愈这么说他愈惊慌,莫凡已是坐立难安。 “阿芳姐,快告诉我。” 阿芳突然正色的望着他,正经地问了一句:“你们没有……那样吗?” 莫凡一愣,一时会意不过来。 “怎样?” 阿芳毫不客气的直接翻了个白眼给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回道:“做爱啊!” 莫凡整个人一呆,心脏瞬间漏拍,随即又急速狂跳,让他不堪负荷。 “如果你看过他的身体,你会心疼到哭。”阿芳闷闷的抽烟,她终于明白陆 西华爱莫凡之深,是多么疼惜的呵护与深情…… “为什么?”他连声音都不住的发颤。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白老鼠的比喻?” 有!就在他们初识的时候,当时他只觉得他被伤了自尊,不知这背后有着何 种刻骨的涵义。 阿芳续道:“他总说他是突变的黑老鼠,他身上有许多被拿来当实验的印记, 在他背上、腿上……都有很多伤口。”阿芳的口吻无限心疼。 “塔斯教授是个披着羊皮的狼,顶着学术的权威盛名,事实上根本就是个心 理变态的恶魔,他控制了陆西华这块宝石,想把他占为己有,侵犯他、虐待他, 陆西华反抗的下场,就是浑身是伤。” 莫凡简直不敢相信,他不可遏止的狂颤。 “那变态最恐怖的是年轻时还是业余的拳击手,陆西华再猛也打不过他。他 曾把陆西华关在隔离的疯人院整整一年,他爱陆西华爱到发狂,又嫉妒他的智商 比自己高,他可是权威,哪丢得起这个面子。听说陆西华这次回国之前,美国学 术界发掘到塔斯的一些丑闻,又指证他有人格分裂症,几乎让他身败名裂,他就 中风了,真希望他快点死一死好。” 莫凡一颗心已经撕成片片,他怎么能让陆西华一个人回到那个恶魔身边,怎 么能…… “而且听说受虐的学生不只陆西华,但陆西华是最惨的一个,因为他最优秀。” “阿芳姐!”莫凡激动的抓住了她叫道:“我要去美国找他!” “你疯了?”阿芳皱起眉。 “对,我就是疯了才让他一个人去,谁知道塔斯快死了是真的还假的,陆西 华那么自由,他让每个人自由,可是他的苦呢?连我都不知道。你知道吗?我甚 至还没亲口对他说过我爱你……对!不久前我们才谈过的,我从没表达出我对他 的爱。我就是要飞到美国去找他,不管有没有帮助,至少我在他身边!”莫凡几 近歇斯底里的狂喊,店里寥寥无几的客人全投来异样的眼光,可他不管,他从没 如此喊出他心里的感受,痛快极了,他恨不得立刻飞奔到陆西华怀里,告诉他他 有多爱他。 这样的莫凡,这样的爱情,令阿芳感动。 “去求你校长,他知道塔斯的地址。” 莫凡立刻就要走,阿芳拉住了他,失笑道:“现在都半夜了,你饶了他老人 家吧。” “可是……” 阿芳打断他,要他冷静下来。 “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找他,他敢不给,我们就掀桌子。”她对他眨了眨眼。 莫凡看着她,狂跳的心趋于平静,然后他使劲的一点头。阿芳笑了,伸手拥 抱他。 莫凡,你终于学会了爱,有时,人还是需要一点疯狂……??? 的确,他不曾对爱做过任何疯狂的举动,别说爱了,他活了廿几年,也不曾 做过任何一件堪称特别的事。 莫凡一早就冲进校长室,用坚决的语气和眼神来证明他此行的重要性。 校长不但把塔斯的联络地址、电话给他,连上次陆西华没有接受的机票也一 齐送他了。 他只对愣愣的莫凡说了一句话:“把我儿子带回来吧。” 德高望重的校长大人首次在别人面前承认了陆西华的身份,是莫凡的勇敢让 他勇敢,是莫凡的爱让他敢说。呵!两个男人相爱又怎样?一个是他的私生子, 一个是他的学生,那又怎样?他六十好几了,没多少年可让他浪费了。他真的觉 得陆西华扬着眉亮着眼地说“那又怎样”时的表情真是潇洒极了! 陆西华、陆西华……莫凡在心中呼喊,不要跟莫非一样,把我拒绝在门外; 不要跟莫非一样什么都自己扛,不要跟莫非一样说是为了我好,却让你我都陷入 孤独。我受够了当一朵温室的花,我自己的爱情,要自己争取! 一个人只身飞往异地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莫凡却没有任何胆怯,因为他不 是一个人,在他体内,莫非一直存在着,仿佛回到了母腹之初,他们融合得那样 亲昵。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最接近天堂之地,莫凡几乎看得见云层上纯洁的白云 有莫非的笑容。 如此他便明白,莫非时时都在他身边,给他前进的力量,他就要到美国,找 回他的黑翅膀天使。??? 秋意甚浓的大都会纽约,时代广场的午后散着一股慵懒的气息,旁侧的露天 咖啡座只坐了五成满的客人,香浓的咖啡香仍吹散一些忙碌的气息。 这是一个忙碌的城市。人们忙里偷闲,忙得没有意义,又闲得不知所措。 台阶上就坐着这样一名特立独行的闲人,闲置优雅的身影,从容逍遥的雪茄 蒙蒙,黑发黑风衣,像个游戏人间的过客,更像个傲视人间,笑看人生的撒旦。 不管在哪里,陆西华始终我行我素,潇洒自若。 一群灰鸽成群飞来,优雅地落在广场上觅食,又似乎难以忍受浓郁的雪茄混 杂着咖啡的香味所造成的异样空气,一下地又成群的飞走。 陆西华其实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久,这已经是第二根雪茄了,这盒名贵的雪茄, 是塔斯教授送他的。他的确是个糟老头了,身败名裂、病入膏肓,连快死了却都 还那样该死的骄傲,还是那么自负的把全世界的人当白痴看。 真正的白痴,是他自己! 所以陆西华可怜他,可怜他连自己是个白痴都不知道。所以昨晚他像个白痴 一样求他留在他身边时,陆西华残忍的对他说:“我已经来到你面前,你应该可 以没有遗憾的死了。” 塔斯吓坏了,麻痹了,休克了,一堆人吵吵闹闹,匆匆忙忙的在病房穿梭。 陆西华转身就走,他不知道他的下场如何?如果他真死了,应该是他杀死的 吧? 呵!他忍不住冷笑,他可从来没有要他死的念头,他已经对他够仁慈了不是 吗?塔斯不再见到他一面是不甘死去的,所以他千里迢迢的飞来让他看一眼,他 就算死了,也应该死的很快乐吧。 一切都结束了,这个地方,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丢下烟蒂,他随着冷风起身, 扬起一片黑幕,无声的来,也无声的去……??? 纽约市立医院莫凡一下飞机就直奔塔斯的医院,不料询问的结果却令他错愕。 塔斯死了。真的死了……那陆西华呢?他自由了吗?飞到哪去了?人在哪里? 莫凡又赶往塔斯的学校、研究所、实验室、住处……一天过去了,纽约的夜 来了,莫凡失望了。 陆西华会在哪里?他手上只有塔斯的所有地址,人死了,他也不见了。 纽约的深夜那么漆黑寒冷,他急的没有时间趁着天明时好好去探视这个繁华 的城市,他第一次远走他乡的惊奇都忘了去体验。 黑夜笼罩,他才开始意识到不安的恐惧。他无处可去,他毫无头绪,他连地 图都没有,连这条陌生的路通往何处都不知道。 现在他终于感到害怕,不管在何处,他无法相信任何一个深夜的城市是安全 的,尤其在完全陌生的异国环境。 他连落脚的旅馆都找不到,只好暂时在一家廿四小时营业的速食餐厅里呆坐。 就坐到天亮吧!明天再去找一次,真的找不到,他就放弃了,就回去吧。也 许……陆西华早就回去了,塔斯死了,他根本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他忽然后悔自己的冲动,但……他不来,又怎知塔斯会那样措手不及的撒手 西归了?! 他又饿又累,却吞不下任何东西,倦倦地趴在桌上。 陆西华——你到底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在纽约呢? 陆西华有感觉到。原本他已决定马上飞回台湾,在旅馆中打电话划机位,居 然都已订满。 他心神不宁,他牵挂着莫凡,他打电话回家都等不到他来接电话,怎么回事? 他算了算时差,立刻打到“神话”去给阿芳。令他震惊得是,阿芳劈头就说: “莫凡呢?” “莫凡?”他的心脏一顿! “他前天晚上就飞去找你了。” 什么?!陆西华丢下电话,抓了风衣就往外冲。天啊!他可不敢想象莫凡一 个人流落半夜的纽约街头,他太美丽太纯洁,所以太危险! 陆西华简直快发狂了,他怎会这么冲动就飞来这里,一定是阿芳跟他说了塔 斯的事,一定是、一定是……噢!他快疯了。万一、万一……啊!他快死了! 莫凡,你让我由一个无情的撒旦变成无助的凡人了! 他搭上计程车赶往研究室,半夜空无一人,他直接询问警卫,证实下午莫凡 真的来过;他再赶往塔斯家,一样的空荡。 莫凡一定在附近而已!他跳下计程车在漆黑的街头狂奔,一见到旅馆就冲进 去询问。 “东方人?” “对,很年轻,很美的男孩。” “单身吗?” “是的!” “没有。” 浪费他的时间!陆西华气极败坏的冲出第四家旅馆。他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 直到人愈来愈少,夜愈来愈深,街头的招牌也只剩稀落的几盏在闪烁。 他气喘吁吁的靠在路边,挥去了一头焦急的汗水。纽约这么大,他会走到哪 去?!但陆西华坚持相信,他一定在塔斯家这附近,他人生地不熟,不可能乱跑 的。 这个时候,他真的祈求上帝给他一个灵感,尽管他是堕落的天使,他也只能 向光明的一方呼救,给他一个方向去找就好,尽管只有一盏灯也好! 倏地,他抬头看见了远方,加油站前的一个小小招牌,他不自觉地毫不犹豫 拔腿直向前跑去。 那招牌灯愈来愈大,愈来愈近,陆西华的呼吸就愈来愈乱。 冲过透明的落地玻璃。陆西华在接近大门前紧急煞车,倏地退回两步。 豆大的汗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汗湿的发丝被寒风吹乱一身惊惶。他的呼吸 急促得像深夜毫不规律的风,他的心跳狂乱得是他风起云涌的爱恋。 那道注视,第一眼碰触时就已经催眠了他,莫凡在恍惚,从梦里惊醒过来, 是什么样的眼神,足以让人破茧而出? 他颤抖地别过头,找到了答案——陆西华的眼睛…… 从一开始就摄获了他的灵魂…… 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透明的两颗心,彼此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 陆西华缓缓伸出手,他的掌心贴在玻璃上,莫凡可以清晰看见那双大手的纹 路,蜿蜒着生命的奇遇。 莫凡的手正在发抖,他把自己的手心隔着冰冷的玻璃,贴在他的手心里。 刹那间,好像在瞬间融合进他手里,他的手在瞬间发热,他的心在瞬间发烫, 他的脸在急速加温,他的眼眶也立刻火烧。 陆西华对着他笑了。莫凡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的笑容更迷人更温暖了, 所以他跟着他笑了;陆西华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的笑容更灿烂更可爱了,所 以——他不会再放他一个人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