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快到万家团圆的传统节日——春节,老天也赏脸,几日来的天气都莫名的好, 几天前的一夜才不过一场大雪,第二日天气就放晴,而且是那种没有一丝杂质的晴 朗,雪虽融化了,但并不泥泞,道路被打扫得很乾净,阳光虽灿烂,温度却还是很 低,放眼望去,仍是一片银妆素里,雪景美下胜收。 人来人往的年货大街上,热闹得不得了。 只见人群中有三个非常显眼的人物,一个高高的顺俊男人,一个矮矮的小厮儿, 两人身後稍远的距离外,还跟著一位拖著脚步、脸色臭臭的黑衣侍从。 “五爷,今年这雪下得可真是大,十几年都没不过这麽大的雪了。”说话的小 厮儿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可真粉嫩,小小的脸蛋儿,被冷风冻得通红的鼻 尖、脸颊,称得上水汪汪的大眼活泼讨喜。 小厮儿个儿小小,站在主子面前,堪堪只到人家的胸口。 被叫做五爷的男人,斜眼瞧她冻得缩头缩脑的可爱模样,薄唇绽出一抹淡笑, 手中折起的玉扇便敲向她的圆脑袋。 “叫你别跟著出来受冻,你偏不听,冷吧? 等不要是冻得走不动,可别叫爷背 你。” 香香鼓著双颊,一双小手揉著被敲痛的脑袋,嗔怪地瞧向自己的主子。 “五爷,你下手可真狠,奴才痛死了! ” 景灏捏捏小厮儿的脸颊,可她的脸正挨冻呢,哪禁得住这一掐,痛得她哀叫一 声,也顾不得什麽主仆之别,小手飞快的拍了颊上的大掌一下。 “五爷好坏,捏得人家好痛! ” 香香抱著痛颊,原地打转,可能她自觉这样做,痛意就会消失吧! 景显狭长的 眸中溢满笑意,他宠爱地看著自己的小奴才,有些舍不得地把她揽到身边。 “你这小六儿,胆子真是被我宠出来了。”连王子爷都敢打? 香香当然有话说, 而且很理直气壮。“都怪五爷啦,人家本来冻得就很痛了,干麽要再捏人家? 痛都 快痛死了,你还捏著不放! 我才不是愚奴呢,都要被主子虐待死了,还一声不吭。” 他爆出一声大笑。“不得了,我家小六儿可真是金贵得不得了,五爷连小脸蛋 都捏不得了? ”还虐待咧! 他以前还不是照三餐捏,心血来潮还给他随便捏? 怎没 见她反对过? 她不理他,掰开他缠在自己细腰上的手臂,离他远远的。 她皱皱小鼻子,故意低声道:“五爷别乱抱啦,也不注意一下现在的处境。” 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年货大街,他们两个“男”的,窝在角落里暧暧昧昧、纠 缠不清,多难看呀? 她左看右瞧,一副担心人家指三道四、避嫌的模样。 景灏显然拿她没辙,投降地牵起她的小手,晃悠悠走出角落。 他叹了口气。“小六儿,五爷好不容易觎空抛下政务,好有闲情逸致地出来溜 达溜达,偏偏被你这爱多管闲事的小奴才给破坏了好气氛。” 这小奴才一发现他打算偷溜出来玩,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拖住他,是求他 别溜出去,以免遇到什麽不必要的危险吗? 错! 是求他这位主子爷带她这小奴才一 起出去玩。 当时就是这麼“求”的——“呜呜,皇上要是不带香香出去玩儿,香香就不放 开手。”她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皇上要是不顾奴婢的哀求,非要微服出宫, 奴婢也不敢拦,呜呜呜,香香生是皇上的小奴才,死是皇上的奴才鬼,皇上要出宫, 可以! 就先把香香打死吧! ” 吓! 会不会太悲壮了点? 这小丫头最近是不是又迷上哪出新戏了? “香香,我 是出宫体察一下民情,再十来天就是春节了,听说东、西城都设了年货大街,我想 去走走看看,切实感受一下老百姓的生活,用这种方式,能知晓许多奏摺上没有的 东西。”顺便出去玩一下“而已”。 香香瘪起小嘴,小手拉著景濒的袖子不放。‘那好,奴婢担心皇上,带著奴婢 一起去,奴婢才放人。“ 皇上想撇下她自己偷溜出去玩儿? 没门! 她也好久没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了, 她也是馋得很,好久没吃到走炸鸡、大碗茶和冰糖葫芦了。 想到那些小零嘴,她不自觉的吸了口口水,小手更大力地摇景灏的手臂,大声 嚷嚷道:“皇上若不带香香一起走,香香就去皇太后那里告状,香香会跟太后娘娘 说,以前皇上偷溜出去好几次丁……唔唔……”而且每次都不带她一起出去玩儿, 这次她说什麽也要紧紧跟在皇上的屁股後面。 景灏捂住她的小嘴,满脸无奈。真是被这个小东西打败了! 他捏捏香香的鼻尖。 “你这小恶奴! 别给我乱叫了,我带你出宫就是。不过想出宫可以,一切都得听我 的。” 被捂住小嘴的香香,一听景灏要带她出宫,兴奋地猛点脑袋。 景灏眼里闪过狡猾的笑意。“你去换身男装,先说好,要是被我看出来有一丝 一毫的女孩子气,我就不带出去了。” 她拚命点头。 “还有,在外面不能叫我皇上,我排行老五,就叫我五爷。” 香香点头。景灏抚著下巴,沉吟了半晌。“你呢,就叫‘小六儿’吧,五爷的 小跟屁虫。”跟在五後面的就是六了。 香香一听景灏还在叨念这件事,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五爷,你怎麽这麼爱念? 念到现在你还不嫌烦啊? ”罗唆死了,跟个老头似 的。 啊呀,连念都下给念了? 这小恶奴! 景灏没辙地摇头轻笑。 为皇上护驾的侍卫庆良也被香香给逗笑了。 景灏瞥他一眼。“怎麽? 刚才还一脸跟谁有仇的表情,现在心情好些了? ” 庆良立刻诚惶诚恐地抱拳行礼。“五爷多谅,奴才实在是担心您,您可是万金 之躯,只带著奴才一个人出行,万一出了什麽事,奴才可担待不起。” 唉,有个任性的主子,也是奴才的悲哀。 怪只怪被自己给撞上了,太海他们都有要事缠身,不在宫中,皇上又不准太多 侍从跟随,他也只能搏了老命,硬著头皮跟上。 万一这事被皇太后知晓了,他的皮就等著绷紧些吧! 景灏哪里不知道庆良的心 思,他拍拍庆良的肩。“別担心了,这条街逛完,我们就回去。” 话一说完,便转回视线去找香香。庆良大松了一口气。 景灏看见香香蹦蹦跳跳地钻进人群中,怕跟丢了这兴奋的小家伙,他加快了脚 步追上。小家伙也算有点良心,没真的只顾得贪玩,她在人群中笑吟吟地转回身, 向他招著雪白小手,等著他。 不知道为什麼,他的鼻腔突然涌上一阵酸涩,他贪婪地吞噬著小家伙纯美至极 的甜笑,不去管胸口紧得发痛的心跳,他几乎是半跑著,追上她的脚步,牵起她的 小手。 一拉住他的手,香香便转移注意力不再看他,而是转动著小脑袋,好奇地四处 探看。摊贩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好看了,她看得眼花撩乱,恨不得多生出几双眼 睛来。 “天下一绝——苏家大碗茶咧,谁要嘿! 五文钱一碗,不好喝不给钱咧! ” “哟喝! 大家都来尝尝嘿! 刚出锅的是炸鸡,香脆鲜嫩,酸甜咸辣看您要什麽 味儿,这里都有咧! ” “香喷喷的豆腐脑,又白又嫩,吃了一碗保您还想再来一碗! ” “冰糖葫芦串儿咧,大家都来看看!小的这冰糖葫芦儿种类多,花样繁,没您 想不到的,就怕您不来尝咧! ”山楂算啥? “山药、葡萄、癩猴桃、苹果、桔子、 哈密瓜、花梨……应有尽有咧!” 香香的小耳朵动了动。正愁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咧! 她转回身,一脸谄媚。“五 爷! ” 叫得可真甜,甜得景灏身上的鸡皮疙瘩全竖起来了,他掀掀长睫。“干麽? ” “五爷,小六儿想吃冰糖葫芦。” “你自个儿没钱吗? ”难道要他这个做皇帝的给她这个小奴婢付钱? 香香你这 小恶奴,还可以再恶劣一点试试看! 香香捏住缝在身侧乾瘪的小荷包,“五爷,人 家的钱袋在棉袄里面,不方便取出来啦。”总归一定要赖给皇上就对啦! 景灏大概 只能无语问苍天了,他忍不住又想用手中的扇子敲她的小脑袋,但她早有所觉,捂 住头跑到一边。 “不给打啦,不给打啦,很痛呢!” “你这小钱鬼,存这麽多银子做什麽? 我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 ”吃的穿 的比他的那些嫔妃都还好,太后也三不五时地给她打赏,她还敢给他露出那种穷酸 相来。 香香噘起小嘴,咕哝道:“人家穷怕了嘛! ”银子多多,女人才会有安全感啦, 唉,皇上是男人,看来是永远都别想参透这其中的奥秘啦! 景灏面对香香除了没辙 还是没辙。他能怎样? 狠心不给她,让她委屈吗? 只怕先心痛的那个是他自己,他 是看清了,这麽多年来,他是被香香这小丫头片子给吃定了。 他探进狐毛氅衣内,把一袋圆鼓鼓的银子拿出来。香香早已双手合捧,满眼放 光地等在他面前。 “拿去,随你怎麼吃。” 香香紧紧盯著那一袋元宝,看它被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中,刚要捏紧,银子却长 腿飞了,她眼巴巴看向景灏的眼睛。 “五爷我可要先警告你这馋嘴的小奴才,大街上的东西不乾净,回去要是闹肚 子给我生了病,你那小屁股记得来跟我的手问安。” “是是是是!五爷放心,小六儿绝对不会生病。”她是谁啊? 她是拍不死、打 不扁、响当当一条蟑螂命的香香耶! 她小时候就是吃这条街上的东西长大的,还不 是二点事都没有? 香香抓著钱袋,飞也似的冲到卖糖葫芦的小贩前,笑咪咪地从插 满冰糖葫芦的草东上,取下好几大串不同口味的糖葫芦,景灏看著她那馋嘴的表情, 无奈地摇头。 “五爷,我要那个……” “五爷,我要这个……” “还有还有……” “这个,这个啦,人家要这个啦……” 一路上,只听见香香发现好东西时的兴奋尖叫声,和向景灏要银子买东西时的 撒娇声,景灏总是宠著她,什麽都由她。 跟在他们身後的庆良却是脸色越来越黑。这条街有那麽长吗? 怎麽好像走不到 尽头咧?!香香早不满庆良那张强尸脸啦。干麽呀,出来玩还带著一张大便脸! 她大 眼滴溜溜一转,小嘴巴一噘,扯著景颢的袖子猛摇。 “五爷~ ”拖音极绵长的撒娇声。 庆良听著是全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过他家五爷却享受得很。 “又怎麽了? ” 香香贪吃般吸了吸可爱的小嘴,眼睛散发出梦幻的色彩。“人家想吃醇香斋的 炸臭豆腐。” “臭豆腐? ”那是什麽东西? 景灏连听都没听过。 庆良也是一头雾水,他也是世家子弟出身,自然没像某人般,大街小巷吃透透, 什麽奇怪的东西都尝过。 “哎呀,我跟你说喔,就是一种很好吃、很好吃的豆腐,虽然味道臭臭的,但 是很好吃。” 豆腐还有臭的? 臭的要怎麽吃? 景灏没想明白。不过既然香香想吃,那就买咀! 香香笑咪咪地从袋子里挖出一锭碎银,交到庆良手上。 “麻烦你了喔! ”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啦。 “呃? ”庆良摸不著头脑。 “我跟你说醇香斋的位置喔! ”小手开始乱指。“那个巷子尽头,直走,左拐, 有个路口,再左拐,看到一家烧饼铺後,右拐……再左拐……再再右拐……” 庆良像在听天书似的,两眼昏花。 景灏有点看不过去了。 “小六儿,不是随便买买就有了吗? ”还需要派出他的御前带刀侍卫吗? 会不 会太大材小用了点? “人家就要吃醇香斋的臭豆腐,他们家的臭豆腐最香,酱料酸 酸辣辣的,爽口极了。”香香跺著脚强调道。 “好好好,依你依你! ”没见过有人这样做主子的,完全被自己的小恶奴掌控 在她那小小的手掌心里了嘛! 皇上啊,您把我们男人的脸都丢了个精光啊! 庆良在 心底闷闷腹诽。 埋怨归埋怨,他还是乖乖顺著香香指引的七弯八拐奇怪路线,去给她大小姐买 “贡品”。 “五爷,走吧。”香香伸出小手,大眼亮晶晶。 “你是故意支开他的,对不对? ”景灏拧拧小人儿的翘鼻。 “痛啦! ”她笑吟吟地躲开了。“他要是像根木桩似的杵在那就算了,偏偏还 一脸谁欠他八百万两白银似的大便脸,好不容易有机会偷溜出来玩耶,才不要让他 影响到我们的心情咧! ” 是你的心情吧? 景灏在心底暗叹。明明一路上都是她在吃吃喝喝,玩得不亦乐 乎,他这主子反倒像是这小恶奴的奴才,不但要给她付钱,还要注意她的行踪,别 吃到昏头迷了路,唉,这甜蜜的小包袱! “走啦、走啦,前面有家鸭血粉丝摊耶, 哇啊,好久没吃了,五爷,快点快点啦! ” 景灏叹口气,莫可奈何笑笑的跟了上去。 景灏站在字画摊前看对联,看了几幅後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他抬起头,习惯性 看向对面的摊位,某只小猪刚刚还在那太快朵颐。 可是,人呢? 他警觉地立刻穿过窄街,直奔鸭血摊,吃东西的人很多,他生怕 漏看一个,目光把整个摊铺都转了一圈。 没有,没有! 景灏握紧拳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悠闲表情。 如果这小东西是在淘气,和他玩捉迷藏,她最好小心她的小屁股! 他直接抓过 在热滚滚的火炉前忙活的老板,老板正忙得晕头转向,突然被人揪著领子悬在半空 中,他迷茫的双眼对上景灏冷酷的表情。 “这位爷,您有什麼事吗? ”脚踩啊踩的踩不到地,哎哟,这位爷也太高了些 吧?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不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 白白净净的,个子小小,眼睛大大,刚才就在你的摊子上吃东西,你有没有看到她 往哪里跑了? ” 老板仍是一脸茫然。姑娘? 少年? 这位爷到底是要找姑娘还是少爷啊? 再说, 他都忙到昏头了,除了做鸭血粉丝就是收钱,哪来的闲工夫盯人啊? 景灏也知道问 不出个所以然,他放下人,冲到大街上慌急梭巡。来来往往拥挤的人潮全都那麼陌 生,无论他怎麽找,就是看不到熟悉的面孔。 头一次,他失去了冷静,他控制不住胸口的惊慌,他半弯下腰,把双手撑在膝 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香香,香香你这个小坏蛋,等我找到你,一定要把你锁在宫里,一辈子都不让 你出来。 景灏下颔紧绷,如鹰般的狭眸精锐搜索著香香每一个可能去往的方向。 “五爷! ”庆良买完臭豆腐回来了,手上捧著一大包散发著奇异臭味的东西, 他一见景灏的神情,就晓得出了事,臭豆腐从他的手上滚下来,他赶到主子灏身边, 立刻进入战备状态。 “你一路上看见香香了吗? ” “没有。”庆良摇头。 “我只不过低头看了看字画,抬头的时候她就不见了。”现在不是讲述详情的 时候,景灏从腰环上解下金色龙牌。“你拿著这令牌去开阳府衙门调集人马过来搜 街,尽速!” “是。”庆良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宫里没人不知道香香姑娘的分量,她若有个 万一,他就是失职,皇上必杀他不可。 他不敢怠慢,立即飞身往衙门赶去。 景灏正打算显露绝顶轻功,飞上屋檐好看个清楚,前面的人潮中却突然起了一 阵骚动,他冷不防听到香香的尖叫声,接下来,他的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拔起身 躯,踩著路人的肩膀,如一道疾驰的箭飞逝而去。 眼前的一幕,几乎快让他的血液逆流。 一位满身统袴味的富贵公子,一大群凶悍的家丁,一个家丁手里抓著一位瘦弱 的小厮,那小厮昏死过去,前额上全都是血。 那小厮就是他的香香,她倒在地上,被一个家丁挥著长鞭暴打! 景澦的双眼仿 佛能燃起火来,他硬生生伸出长臂,带有倒刺的鞭子收势不及,挥在他右臂上,他 修长的手卷住长鞭,把挥鞭的家丁拉到眼前,单手掐住他的脖子。 “你这贱奴好大的狗胆,敢伤我的人? ” 景灏的表情像是刚从炼狱走出的阿修罗,残冷暴戾,吓得那名家丁双腿打颤, 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卟的只是听从主人的吩咐,一切都不关小人的事! ” “没用的狗奴才,你竟敢当著我的面跪在别人面前求饶,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 了!”阿吉葛大怒,觉得自个儿的面子丢大了,拔出挂在腰间的短刀,冲到家丁背 後狠狠一刺。 家丁当场毙命。 景灏亦冷酷地把手中的尸体推到一边。就算对方不动手,他也会亲自了结他。 敢伤香香的人,死路一条! “五爷、五爷,小六儿好痛,五爷……”香香痛苦 的低喃声传到景灏的耳里,他立刻冲到她面前,把痛苦得蜷成一团的小人儿抱起来。 他刚起身,阿吉葛的叫嚣声便传过来——“把你手中的小奴才给我留下,大爷 我就饶你一命,要是不听大爷的话,你爷我就让你跟这狗奴才一样的下场,死了都 没地方埋! ” 对方挑衅的语言,让景灏勃然大怒。 “死到临头还敢给我乱吠,知不知道你惹上的是什麽人? ”景灏轻蔑一笑。 “就凭你刚才做的事,诛你九族都是轻而易举。” 阿吉葛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听到什麽天大的笑话。他周围的奴 才一见主子笑了,也跟著哈哈大笑起来。 围观的老百姓哪里敢管? 只敢站得远远的看热闹。 “好大的口气! 你可知道大爷我是何人?诛我九族?!你要是敢把皇上的儿子都 给诛了,大爷我不但要叫你一声爷爷,不劳你动手,我亲自把头割给你当球踢! ” 阿吉葛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景灏但笑不语,心下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这时,香香稍稍恢复点意识,她缩在景灏怀里,怕极了。她拉拉他的衣襟,附 在他耳边小声说:“五爷,我们回去吧,这事要是闹大了,不好。” 她再看看被抓住的美姑娘。“不过,小六儿求你,一定要把那个姑娘给救下来, 她好可怜的。” 景灏温柔地低头,低声安慰,“别怕,有我在,你只管闭上眼睛休息,你乖, 忍一下,等下就带你回家。” 说完举起她的小手,在唇边亲了亲。 “他妈的,原来跟大爷有一样的嗜好,怪不得为了这个小奴才这麽生气。”阿 吉葛有些眼红地看向景灏。怎麽自己就从来没有见过这麽可口的小东西? 那身细皮 嫩肉,光是看就要流口水了。阿吉葛迫不及待地想把人抢回家。 哈哈,瞧他多聪明,前两天阿爹才骂他不争气、对他发过脾气,如今他在街上 抢到一个绝世美女,献给阿爹让他老人家消消气,而这甜蜜可口的小东西,当然是 留给自己用喽! “阿吉葛,你父亲拜虎见了我都要下跪磕头,如今你唆使下人伤了 我,你就算是有九条命都不够还的。” 正愁找不到地方下手,这不长眼的东西偏偏往刀口上撞,阿吉葛,要怪就怪你 父亲吧,谁让你父亲是那个让朕深恶痛绝的拜虎呢? 说话间,庆良已经引来官府的 人,开阳府尹亲自带著几百名侍卫远远赶来,领头的除了庆良,还有其他三位穿著 黄马褂、闻讯而来的御前带刀侍卫。 阿吉葛才不怕,这开阳府尹赵大人可是他阿爹的属下,他在京城为非作歹了这 麽多年,他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仗著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骄纵,阿吉葛又 是一阵狂笑,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狂,真是狂,大爷我打生眼睛就没见过你这麽狂的人,我阿爹给你跪? 哈哈, 我阿爹堂堂的辅政大臣,当今皇帝都要让他七分,你不知道吧? 我阿爹的脚在家里 跺一跺,四方的封强大吏吓得连觉都不敢睡,知道我大姊是谁吧? 当今的皇后、大 皇子的阿娘,未来的皇太后。哈哈,你够狂,够狂。”这阿吉葛实在不知自个死到 临头啊! 四大侍卫率先赶到景灏身前,他们满脸苍白,正要下跪,却被景灏扬手制 止。 “太海! ”景灏清冷的声音威严冷淡,让人闻之不禁颤栗。 “臣在。” “刚才阿吉葛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 “臣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三个呢? ” 庆良等三名侍卫亦恭敬作答,“臣等亦听得一清二楚。” 这下阿吉葛再蠢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嘀咕什麽,但这些御 赐黄马褂的带刀侍卫竟然对这个男人如此恭敬,莫非这男人是王爷? 哈,王爷他也 不怕啦,他大姊是皇后,他亲侄儿是未来的皇帝,谁怕谁啦? 来拚好了,他才不会 输! 开阳府尹趟大人气喘吁吁地带著大队人马赶上来了,一见那阵仗,他自然全都 明白了,脸色吓得苍白不说,身子更抖个不辱。 视线再瞥到皇上右臂上那道长长的血口,他更是不敢再走半步,直接扑倒在地, 像虫一样爬到景灏脚边。 “赵大人,你来得正好,这男人狂得很,敢不把我阿爹放在眼里,你给我把他 捉进大牢里去,随便安他个罪名,给我往死里打,後果有我担著……赵大人,你干 麽像只虫一样在地上爬啊? ”阿吉葛还满脸不解的表情。“我不需要你行这样的大 礼啦,我会跟我阿爹说,你只不过是来晚了些嘛,我阿爹不会为这个怪罪你约。” 赵大人哪还有心思理会他? 只见他一边爬一边大声疾呼,“皇上饶命、皇上饶 命,臣来迟了,让皇上龙体受伤,臣罪该万死! ” 这一声大呼,吓得街上所有百姓都怔愣住了。 不过片刻工夫,众人全反应过来的跪地磕头,争先恐後地喊著,“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 唯有阿吉葛,大张著嘴巴,呆在原地,从头凉到脚。 景灏抱著香香急驰进宫,太海要接手抱过她,景灏却不让,他把香香直接抱进 自己的西暖阁,安达海已经吩咐御医等在里面了。 景灏一瞥那名只有三十多岁的御医。“出去! ” 安达海欲劝阻道:“皇上,您的伤……” “出去!” 御医不知自己哪里惹到皇上,吓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哪襄还敢多留。 “等等! ”把香香放到自己的龙床上。“把伤药给朕留下,朕要最好的。” “喳! ”御医赶紧奉上。 安达海领著御医出去了。 香香由於惊吓过度,在回宫的路上,靠在景灏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景灏摸摸她苍白滑嫩的小脸,脸色晦黯。 “痛……好痛……” 香香不舒服地蹙起眉头,小手就要抓上伤处,景灏赶紧握住。 “乖,等一下就不痛了。”他温柔地抚慰著她。 香香在枕上蹭了蹭,停止了骚动。 景灏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领口,深邃的黑眸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一颗扣、两颗扣、三颗扣…… 外裳、狐毛小袄、中裳、亵衣,再来就是……水绿色的肚兜。 幸亏天气寒冷,香香穿得够多,但带有倒刺的鞭子可不是闹著玩的,她裸露的 雪白肌肤上处处可见勾伤,虽不是特别严重,但已让他心痛到发狂。 他颤抖著手解下她的肚兜,几乎不敢正眼去看。 他的呼吸粗浊起来,抓过御医献上的上好伤药,打开盖子,挖出药膏,轻轻涂 抹在香香晶莹的皮肤上。 在他涂抹药膏的过程中,香香因为痛而身子微微颤抖著。景灏强迫自己专心於 她的伤处,可毕竟眼前有著如此巨大的诱惑,他又不是石头人,短短半刻钟,他就 喘得犹如耕地的老牛,额际滚落串串汗珠。 他错了,他一直都错了啊! 香香不知道什麽时候醒过来,像是完全没有弄清楚 眼前的情况,她眨眨眼睛,看到景灏担忧严肃的脸孔,她不敢出声。 身上微微的凉意,涂抹药膏的温柔指触,让她缓缓地低下头。 啊! 她几乎是立刻要抓来身边的缎被,盖住身子,但景灏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 “你敢让我的被子沾上药膏? ”他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香香痛得微缩了一 下。“痛是吧?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跑? ” 香香又羞又急,再加上皇上似乎在生她的气,她好委屈,嗫嚅道:“那个姑娘 好可怜,那恶霸要强抢她,她就一头撞到墙上去,流了好多血,奴婢实在看不下去, 才……皇上,那姑娘没事了吧? ” 景灏一指点上她的额心。“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她没事了,我叫太海把她送 回家了。还有。”他以责怪的口气继续说道:“当时你为什麼不叫我来处理? 我这 个皇上是当著玩的吗? ” 香香一边忙著东遮西掩,一边解释,“皇上是微服出访的,要是被识破了身份, 免不得被大臣议论,皇太后也会骂你的。” “结果就是你这小笨蛋差点被人打死? ” 他快气死了,挖出一大坨药膏,这次下手更重,气怒之下,没控制好力道,她 痛得叫出声来。 “呜呜,皇上,奴婢好痛! 好痛喔! ” 她冒失地挥开他的手,把自己蜷成一个小虾球,两只细白的手臂交叠遮掩住柔 软的玉乳,那丰满的起伏所形成的阴影简直成了一种太过刺激的诱惑。 景灏舔舔乾燥的唇,大手紧抓住药膏,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香、香, 你、好、大、的、胆! ” 她竟敢推他的手?!他可是皇上! 他这万金之躯、九五之尊亲自给她上药,她还 敢嫌?!“呜呜呜,皇上好坏! 皇上就喜欢欺负香香! ” 她哭个屁啊,他也很想哭好不好? 其实香香哪里单单是因为痛而哭这麽简单呢 ? 她心里好乱,被皇上看了身子,她怕极了,虽说皇上一向疼她、宠她,她一直认 为皇上是把她当小妹妹看待,可刚才皇上看她的眼神,那麽深、那麽沉,几乎像变 了一个人,揪著她的心,让她又慌又怕,这是怎麼回事呢? 她不要皇上变成这样啊, 她要皇上就是皇上,原来的那个皇上,那个可以自在相处,让她自在撒娇、耍赖的 皇上! “皇上,你别吓香香,香香不要你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喊出口了。 景灏呆住,瞪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是你的错,是你这东西害的。” “皇上? ”她疑惑地看著他。景灏伸出手指,抚著她的唇。他知道他错了,他错得 离谱。不知是什麽搅乱了一池春水啊……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