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抢到客车之前,不顾一切地拉开车门,劈手扯着那司机的衣领,凝聚了全身 愤怒悲痛的一拳重重地击在客车司机的脸颊处,司机瞪大惊恐地双眼委缩地望着我, 右手下意识地捂在右脸处,我怒目直视司机,歇斯底里地大吼道:“送她去医院, 送她,快!” 司机慌不迭地点头,我顾不得见他如鸡啄食一般点的狼狈,伸手松了他的衣领, 大步跑向女孩的身前,一弯腰抱起那伤重昏迷的女孩,三步并作一步跳上车子,更 顾不得近处严凡的喊叫,吼道:“开车。” 车子颠簸在不平稳的公路上,我怜惜地把她抱在怀中,用尽全身力量,力图不 让她感到有丝毫由车子快速而带来的不适,低头望向她因失血而苍白的脸颊,在错 迷中仍然带着那一丝令我心动的凄迷美态。我轻轻地把手捂在她的面上,感受着那 悸人的冰冷,一时之间怒气怜爱竟然无处抒发,很想让车子停下来再狠狠地痛揍那 司机,又想着那女孩会否有生命的危险。 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在心内交织,我用力地搂紧了她的娇躯,自出生以来我没有 如此亲近地抱过女孩子,但如今虽然有异样的心情在心底滋生,只是我没有去理会, 细细地体验着她的身驱传来令我心悸的寒意。 车窗外传来的雨声越来越大,重重地敲打在我渐已冰冷的心头,浑身一震,竟 然豪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原来书中所说没有错,寒意是可以传染给旁人,而心 情的寒意更能够导致身体的寒冷,我下意识地又紧了紧怀中的身躯,扬起脸来,大 声道:“再快一些,快一些,她的身躯很冷哪!” 耳畔传来司机赔笑的声音,他道:“已经是很快了,更快恐怕病人更承受不起 啊。” 我别过脸,凝目望向车窗外纷纷扬扬不停地雨点,心头闪过难以扼持的酸楚, 轻轻地,把手抚在她的长发,手掌微微颤动,我长叹一声,重新回忆起那天雨中见 到她是孤独苍惘的清影。 我推开教室的后门,神色疲惫地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一时之间数十道目光惊 疑不定地投射在我的身上,我哪里有些许的心情却理会这些目光的背后,伏在桌上 顾不得语文老师的朗诵酣然入梦。 隐约之间有人读着的范文有类似我笔法的,只是迷糊之中记不起有什么时候作 过这样的文章,过得一会便有人轻轻地推击我的臂膀,小声地叫着我的名字,我糊 涂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口中哮哝着道:“放课了么?” 感觉中有数道目光间歇着停留在我的面上,更有其中惊讶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睁大惺松的睡眼,暮然见到堂上老师全神贯注朗读着文章,心中一吓,慌不迭地 坐了下去,心中后怕不已,幸好老师有够专心地念着东西才没有见到我无理地起立, 不过今趟我真的是神智不宁了,单论疲累,我也有过多次熬夜通宵的记录,尽管在 医院中未尝合眼地看顾着她,但也不会有现在这般心神恍忽,或者唯一的解释则是 在我的心头一刻不停地牵挂着她,牵挂着这一日一夜未曾醒来的她在眼下此刻半闭 着眼眸倚着枕头微启朱唇颜色痛楚地对着她的父母作着强颜欢笑还是痛不欲生抑惑 是仍然昏迷未醒。 我浑身一震,难道我对她真的付出了这一生中最深情的爱意么?我是一个文人, 文人写词写性写情尽是牵强附会,尽管那一天我在雨中为她所立下的誓言,见着她 时的心动,更不过是一时有所领悟,又刻意的有所追求的意境,我是很喜欢她,只 是喜欢她的人,喜欢她的美丽,喜欢她令我心跳的动人气质,但一朝她很丑,她残 废,我是否一如既往地喜欢着她,而且并不是单纯的欣赏式的喜欢,而是那一个爱 字? 那我又如何? 医生明明确确地告诉我,她有可能康复,但她的腿却永远不能够好了。 我没有去介意这一些,只是一心一意地守在她的身旁望着她,期望着在我的观 注下她可以醒过来。只要她没有了生命的危险,所有的一切似乎变得不重要了。 我低叹一口气,脑海中的思绪愈杂,转眼望向前排触着严凡惊叹的目光,我无 力地道:“喂,有事么?” 严凡面上作出一个陶醉的神情,他道:“云涯,世上真的有如此动人的美女么? 而在你的笔下,你居然能够把她描写的如此真实,配合着情景心态,却是有够令人 有所暇想哪!” 一言未罢,他身边的沈质转过头来,轻笑道:“你我相识也有些日子,不过今 趟才发现你还真的厉害,以前有人说你文章了得,语文很好,我以为只是吹捧的胡 话而已,在学校的日子里见你只有泡在游戏室跟看小说书以外当真是一无事处,今 日听闻你的文章,确是叫人刮目相看。” 我把手掌摩婆在面上一会,斜眼望向他俩,淡淡道:“今天的我是有所改变么, 大约是有一天多没有上课了,你们见着我是有所陌生么?怎么我听不懂你们的说话?” 严凡神色微变道:“这一天多你是在医院照顾那女孩子么?怪不得你小子看起 来面色苍白,神色极为憔悴不过以往我跟你通宵作战帝国时代,那时你仍然精神饱 满,不可一世啊?” 沈质听得疑惑,他接口道:“什么女孩子,是否是你文章中的那一个?” 严凡一怔,若有所思地把目光移向我,道:“那个受伤的女孩子便是你文章中 的那一个么,这是否真是太过于凑巧了?” 我浑身上下顿觉不爽,没好气地道:“什么文章,我什么文章让你们见过了? 喂,该不会是你们翻了我的书桌吧,不要动呦,我是最恨人翻我的东西,小心我翻 脸哪!” 沈质朝着我努努嘴,把目光移向正在沉寂在自己思维中的语文老师。 我下意识地循着他的目光望向林老师,忽然失声道:“深秋记忆?” 心中立时涌上了一股自豪之气,很久没有被人当众称赞了,也习惯于别人的冷 眼冷语,对于学习,我是很不长进,无论是为了前途父母,我是没有资格去理会这 一些。枯燥的数理化,只是强压在我心头的大石,我无力挪开,只有些微地力量去 承受着他,更铁论于他溶为一体,或者把读书当作是人生的唯一出路。 只是对于别人的看待,我是从来不当作一回事,正如严凡时常跟我在一起,他 的成绩很好,不过近来却是大幅下降,与他交好的朋友也曾对着我说,他是被我拖 下了,而他不会介意,而我不会介意,我从来不喜欢学习用功的人,大丈夫当乐该 乐,何必拘泥一处,如此枯燥的数理化,只会消磨人的心智,摧残人的体魄,凡作 事情,当是随心而作,正如我写文章,尽是信手挥洒,成而作文,败而逸情,天下 之事又何能勉强成之?我之立世,纯是上天所赐,我相信命运,更相信天意,人世 万物所存在的在我眼中只有一个意境,我不会去想他如何生,如何亡,如何在烈日 暴雨风雪冰雹中渡过,只是思索着在我眼中他所流露出来的伟岸挺拔清秀孤寂空灵 的神韵,然后用心搜索他的每一寸变化意境。 严凡是我少有的好朋友,但我曾经有戏弄他,也曾经有过两人不愉快的往事, 其实在初次见面时两人相处较好,只是后来见着他读书用功,成绩在班中数一数二, 便不再于他亲近,以为他是一个迂腐之人,渐渐有了疏理之心,更乘着他我交好而 作一些戏弄的事情,以致后来二人便见面无言,而致后来明白了他的为人竟与我有 几分相似,当下刻意结交,如今已差不多是肝胆相照的好友了。 我仰起脸,望向老师的目光忽然充满了哀伤之意,为何我的心境有着如此变化, 人总是须要有人夸奖,更何况在人心中我从来都是这么不求上进,如今见着他们所 露出的惊叹赞美的目光,心中却涌上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不该怀念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深秋记忆我写的是她,但如今她却静静地躺在 医院中,更不晓得她是否安然无恙, -------- 西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