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叶奕雄自从见过赵宗平, 总感到八角楼的开发有一种不踏实之感, 恰好媒体 报道西南某省城一位开发商仰仗市政府某官员的背景, 在不该建楼的闹市区建了 一幢高楼, 并开起了娱乐城, 影响交通影响百姓的正常生活, 百姓联名告到中央 , 上边下来一个调查组, 一个月之内就给这幢楼房定了性质, 违章建筑立即拆除。 官员被罢了官是小, 开发商投资的数千万资金转眼之间就成了泡影。虽说商人的 钱在某种程度上是靠政府的政策赚的, 但同时也是自己的血汗浸泡出来的, 叶奕 雄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资本带着血泪。 叶奕雄确信这是一句真话, 不管它有多么丰富的内涵, 作为一个商人, 他是 太知道自己的辛苦了, 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往往会牺牲一些人的利益从而 换取另一些人的利益, 最终获取至高利益的是那些背景强大一张条子一个电话就 可以得到一块地半个城的商人, 叶奕雄显然没有这样强大的背景, 但他的脑袋好 使, 抓住了一两个有钱可赚的机遇, 一下子就立起来了, 他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 立起来的, 但随着商品经济的深入以及市场的规范, 他的聪明越来越派不上用场 了, 特别是一些赚钱的特殊机遇, 他必须靠背景找背景, 否则他就不可能胜出。 眼下, 他也算是找到了背景, 分管城建的孙副市长夫人李璐, 可李璐真能帮上他 的忙成为他可靠的背景吗? 根据李璐的介绍, 孙副市长是个不理睬枕边风的男人 , 那么叶奕雄在李璐身上的投资就是有风险的, 幸而他还没有大的动作, 他只是 承诺, 假如孙副市长同意他开发八角楼, 叶奕雄就将郊区的别墅送给李璐。李璐 曾试图让叶奕雄就此签约, 在李璐看来, 这事她能办成, 但叶奕雄犹豫了一下, 玩了个心计, 把这事先搁下了。如果来真的, 他就要考证成功的系数到底有多大 了。 叶奕雄想起本城的规划建筑学院有一位姓郝的教授, 十年前叶奕雄听过他的 课, 那时候叶奕雄很年轻, 正准备下海, 但不知商海的深浅, 特别是房地产业, 恰逢市图书馆设有经济形势讲座, 叶奕雄有天正巧路过就进去听了, 郝教授正在 讲城市房地产的市场发育, 叶奕雄听了一会儿便心领神会了, 后来他真按郝教授 的指引在房地产业掘了第一桶金, 他觉得这个姓郝的教授是个有真理论的人, 今 天叶奕雄很想再找这个教授聊聊, 请他吃顿饭, 再请他去实地考察一下八角楼的 商业前景究竟可以达到怎样的辉煌。 十年前的郝教授如今已经是规划建筑学院规划分院的院长,一级教授,带博 士生。本来跟规划建筑学院是一体,后来学院偏重规划,便独立出来,成了院中 院,现在大学里这样的现象很多,比如某某大学里有文学院,文学院一设,不知 中文系何为了。郝院长正在办公室里看博士论文,一抬头,窗外有个男士正朝他 这个方向看,他尚未开口,男士就推门进来了,两眼认真打量着郝教授问:您是 不是郝教授啊? 郝教授站起身说:正是。 哎呀,我的大恩人!叶奕雄用力握住郝教授的手,使劲摇着。 您是?……郝教授看着叶奕雄有点陌生。 叶奕雄热情地说:十年前,我在本城的图书馆听您讲过一堂有关房地产开发 的课,当时我特别想发财,想投资房地产,后来我就照着您所讲的内容试了一把, 居然赚了第一桶金。现在我有钱了,特来拜访当年点化我的人,真的,郝教授, 今天我请您吃饭,能赏光吗? 郝教授忽然笑了起来,一种自豪的笑溢满了脸上的所有五官,坐,请坐!郝 教授拉过一把椅子,当叶奕雄坐下来的时候,他立刻拉开抽屉拣出一张名片递给 叶奕雄,脸上堆着笑容说:十年前我的一堂课居然培养了一个富翁,我太自豪了, 太荣耀了。 叶奕雄接过名片认真看了两眼说:嗬,如今您已经当了院长了,还是博士生 教授,早知如此,我来当您的学生多好。 叶奕雄本来是恭维郝教授的,想不到郝教授竟然认真起来,他看看叶奕雄说 :刚建分院那会儿,像你这样的商人考我们分院博士生的不少,大概有五六个之 多,学院当时底子薄,需要赞助,他们每人带20万入学,考试的门槛也就降低了, 外语通不过,花钱雇个枪手,学院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不行了,一切都正规了, 经过数年的积攒,规划分院如今已经在本城小有名气了,从这里出去的学生担任 城市设计规划的很多,都是大手笔。 叶奕雄听郝教授说完,笑笑说:郝院长,我今天是来请您吃饭的,真是来请 您吃饭的,我只有这一个目的,就是单纯地请您吃饭,绝不会为此开后门考博士, 我年龄大了,不做什么文凭的梦了。 郝教授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来我们学院找我的商人,单纯请我吃饭的少,都 是抱着考博士的目的才请我吃饭的。 叶奕雄说:那我今天也算比较特殊的一个了。走吧,郝院长,我的车子就在 门口停着呢。 郝教授又推辞了一下,终是耐不住叶奕雄的热情,收拾了东西就出门上了叶 奕雄的宝马。 叶奕雄将郝教授带到本城最有档次的红星酒楼,要了时令小炒鲍鱼还有深海 龙虾,然后将自带的保存了十年的茅台摆到了桌上。 郝教授见到茅台,两眼突然一亮,摸过酒瓶在手里晃晃说:好酒好酒哇,十 年陈酿好上加好。说着,便亲手启瓶盖。 叶奕雄说:等小姐来开。 郝教授不好意思地将酒瓶放下,冲着服务台喊了一声小姐,不一会儿就来了 位女服务员,穿着化纤料子的红色旗袍,手里拎了一把启子,三下五除二便开了 酒瓶,一股酒香忽然弥漫开来,郝教授吸着鼻子说:泉香而酒冽啊! 叶奕雄开始斟酒,自然先给郝教授斟满,未等菜上来,郝教授就端起酒杯说 :来,先品尝一下十年佳酿。说罢一饮而尽,而后咂着嘴巴说:这样的茅台酒, 一瓶就要五六千元。 叶奕雄轻轻品了一口酒,将杯子放下说:郝院长,像这样的酒我给您备了一 箱,就在我车子的后备厢里。一会儿,我给您送到家里去。我是经过您的点化发 了一笔财,如今我又看好了一块地皮,想请您看看,开发后的前景如何? 郝教授兴奋地说;没问题,只要你相信我的眼光,我会尽全力策算。 小姐上菜来了,叶奕雄说:先上疏菜,后上鲍鱼。 郝教授说:太客气了,菜就不要讲究了。 叶奕雄说:吃个鲍鱼,很随便。 小姐走后,叶奕雄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我看中了本城的八角楼,想开发它为 商业木仿。 好哇,一本万利之地。郝教授说,忽然又补充道:那个地方前些时日媒体炒 得很凶,说是二战期间侵华日军的慰安馆,还有一个韩国的慰安妇来指认,如果 是这样,就不可能变成商业区了,历史文物保护之地,没人敢动的。不过,早听 说本城有商人想开发,前几年就报道过,因为八角楼有争议,此事放下了。如果 媒体不再炒,开发起来就容易些,偏偏最近媒体又炒上了,新闻监督主要靠媒体, 八角楼纵然有万千商机,谁又敢动呢? 叶奕雄灵机一动说:郝院长跟本城分管城建的领导熟悉吗? 分管城建的孙副市长几乎每天上晚间新闻,谁能不熟悉。我们学院校庆也请 他来过,可我估计,他现在很难在八角楼的问题上表态,涉及到历史文物,受法 律保护的地方,对官员来说,第一要紧的是政治。郝教授分析说。 叶奕雄心有所悟地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仍是不甘地问:八角楼那个地方如 果从规划的角度看,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前景? 郝教授想了想说:其实,八角楼那一带应该是本城最有商业气息之地,也是 最容易繁华起来的地段,按风水先生的说法,后边是连绵起伏的青山,这叫后有 靠,前边是穿城而过的玉带河,这叫前有沼,这样的地方是风水宝地,做商业区 最为发达。我曾为市政府做过本城的大规划,其中就有八角楼的商业街区,以八 角楼为中心轴,前后左右形成大的商业气脉,不盖一幢住宅楼。但最终规划泡汤 了,可能就是因为八角楼的历史定位问题,后来那地方就开发了许多商业楼盘, 拥挤不堪,使城市建筑显得杂乱无章。 照您这说法,我们再也没机会开发八角楼了吗?叶奕雄问。 至少目前没有这个机会,除非政府批准。郝教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政府会不会批准?叶奕雄进一步追问。 如果有哪个官员发疯了,想玩一把火,他可能会去碰这个地方。郝教授说, 忽然有所悟地问:你刚才说想开发八角楼,有没有支持你的背景啊? 叶奕雄反问道:您看我能成功吗?郝教授,这回再为我点化一下吧。 郝教授笑笑说:这事我可点化不好,不过,你要想动本城特别敏感的地块, 必须找到可靠的背景,人家还得吃你这一壶才成。 叶奕雄说:我就愁搭不上关系呢,比如分管城建的孙副市长,我怎么样才可 能认识他,搭上他呢? 郝教授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个孙副市长挺古板的,听说他从前不是这样,很 有开拓精神,为此还招惹了婚外情,当时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后来他就变了, 变得古板了,我请他来 过我们学院,发言时尽说报纸上的话,自己的观点很少,人也显得没张力, 跟十年前我认识他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那时他精神饱满,充满朝气,经常听 我的课,我们还在一起讨论过城建规划问题。人啊,有时候真是说不清楚。我倒 是可以引荐一下你们认识,但不一定能帮上忙,如果帮倒忙,还不如不认识呢。 叶奕雄未置可否,他想如果去认识孙副市长,其夫人李璐应该是最好的捷径 了。 郝教授见叶奕雄未吭声,便提醒说:你不是有自己的公司吗?你可以用公司 的名义邀请市领导去检查工作,如今政府对民营企业很重视,孙副市长去了你们 公司,你不就可以认识他了吗? 对呀,好点子,这酒没白喝!叶奕雄眼睛一亮,两手一拍,端起酒杯敬了郝 教授一下。 郝教授有点自炫地说:我这个人啊,就像诗仙李白一样,两杯酒下肚,灵感 就来了,有句打油诗说李白写诗先喝酒,我把它改成酒杯是郝教授的灵感炉。 好哇,这打油诗很贴谱。叶奕雄说着又向郝教授敬酒。 郝教授举起杯,得意地笑着把酒喝了。 菜陆陆续续上来了,两人吃尽了菜,品尝了鲍鱼,又喝光了酒,才离开红星 酒楼。 叶奕雄将郝教授送回住处,郝教授有点不敢坐他开的车,叶奕雄说;我喝一 斤酒都照样开车,有次交警把我逮住了,我说我喝两斤酒开车你们没逮我,喝一 斤酒开车你们倒逮我了。警察一听,哈一下笑了,挥挥手让我走了。 郝教授一边听叶奕雄神吹,一边在车里紧张,生怕他的方向盘打偏,直至到 了自己的住处,又接了那一箱茅台,才安心地跟叶奕雄挥挥手说:路上平安。 叶奕雄离开郝教授就给李璐打电话,他今晚的精神头很大,他想跟李璐好好 玩一场,顺便商量一下公司邀请孙副市长视察的方案,他觉得郝教授这个主意特 别好,尽管也许不可能实现,但叶奕雄还是想通过李璐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李曼姝向往的东北乡下,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了,物是人非,她想寻觅 一两个远房的亲戚都很难了,旗人的很多习惯早已荡然无存,李曼姝询问的一些 事情在村里的年轻人听来就像童话一样遥不可及,上了年纪的人也对当年的情景 大多没有什么记忆,后来李曼姝终于明白了,当年她的家族是有别于村里的其他 人家的,家族的显赫在动乱中很可能带来满门抄斩的灾难,那么李曼姝东北之行 的所有惦念都被岁月的迭宕起伏化为了泡影。 李曼姝在一片陌生的村庄面前流露出无奈的表情。 我扶着她在原野上行走,凝望着绿色的山谷,零星而显得孤单的松树,松树 的每根枝条都像一个绿色的大浅盘,盛着秋的凄凉的盛宴。偶尔,我们还会看到 一间孤独的农舍,丑陋而寒酸地立在秋天的原野之上,一只乌鸦发出凄凉的鸣叫。 李曼姝的脸上始终是一种无奈的表情,可能因为故乡之行不像她想象的那么 圆满。我看出了李曼姝的无奈,这也使我有了跟她交谈的更多话题,当然仍是有 关八角楼慰安馆的,长篇报告文学最可靠的资料就是李曼姝的讲述,她在东北乡 下的失望使她的所有精力都集中到了八角楼,迎着东北乡下的清风,我们边谈边 走,边走边谈。 人进入晚年,记忆力就不太鲜活了,李曼姝经常忘记都跟我讲过什么了,这 个时候我就要特别地提醒她的记忆,我说你讲到佐佐木了,他给了你一摞钱,做 旗袍的钱……。 我的提醒果然有效,李曼姝的话匣子像找到了开锁的钥匙一样哗啦一下打开 了,她开始一板一眼地讲述: 佐佐木走后的第二天,正逢慰安馆休息,我们难得有一天休息,据说是吉野 过生日,为了表示吉祥,吉野让慰安馆放假一天,我立刻找到小婉,让她陪我去 街上买旗袍。 街上的店铺七零八落地开着,战乱中的城市像一个身患中风的病人,在瘫痪 中支撑着自己。我和小婉不敢走得太远,担心自己被抢,特别是我,手包里带着 佐佐木给的一笔钱,我想买一件旗袍,可走完了整条街,也没买到合身的旗袍, 最后我们只得走进一家布店,布店里正巧有做旗袍的裁缝,选了布料,量了尺寸, 我和小婉走出店门。 小婉不想很快回到八角楼,她要在街上多转一会儿。 我担心过了时间,会受到吉野的惩罚,我们出门时,荷美特意掐了时间,要 我们两个小时内务必回到慰安馆,而我感觉两个小时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我劝小婉赶快返回八角楼。 小婉打量着我的手包说:你有那么多的钱,还怕吉野和荷美吗?我要是有你 那么多的钱,早就想点子离开八角楼了,那里是人呆的地方吗? 我看看小婉,没接她的话,在八角楼这个地方,要万分小心。特别是小婉谈 到逃离八角楼的话题,那是我梦中所想,也是深埋在心中的计划,但对她却不可 有丝毫的流露。 你怎么不说话呀?小婉见我沉默,便在一旁催道。 我看看小婉说: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们的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吗?我们的 命掌握在吉野和荷美的手里,逃跑等于找死。难道我们有了点钱就想找死吗? 小婉一下子又把话题扯到了我的钱上,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啊?我们每天 的劳动差不多,得到的报酬也差不多,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呢?我知道你曾经 是旗人的格格,可我们进了八角楼所有随身携带的钱物都被吉野和荷美洗劫一空, 你现在有这么多的钱真让我怀疑呢。是不是有了相好? 小婉问的这个问题使我难以回避,我不跟她解释财源似乎有点对不住她的关 心,一种情感的力量促使我产生了倾诉的欲望,于是我把佐佐木的善待告诉了她。 小婉听了显得兴奋,好像是她自己找到了相好一样。她拍着我的肩膀说:叶 玉儿,如果佐佐木真的爱你,你也要爱他,在八角楼这样的鬼地方,人是要靠希 望活下去的,有时候爱可以成为人的一种希望,在人绝望的时候会支撑着人活下 去,我祝福你! 我立刻说:佐佐木是日本人,尽管他对我好,可我不会从心里爱他,他在我 们的国土上杀人,我能对一个侵略者产生感情吗? 小婉打断我的话说:不是佐佐木想杀中国人,是日本天皇想杀中国人,作为 一个日本人,他必须服从天皇的命令。否则,他只有死。 我不说话了,我的心灵是矛盾的,佐佐木让我的情感陷入一种困惑,我不知 道应该怎样面对这一切。 小婉始终察言观色地看着我,见我又沉默不语,便试探着说:记得我们俩刚 刚相识的那个晚上,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从我们的民族情感上看,我们的确不会 爱上一个日本人,但当这个日本人主动爱你的时候,你就要争取他,甚至颠覆他 的感情,让他由一个残害中国人的郐子手而变成一个保护中国人的和平使者。 我愣了,呆呆地看着小婉,觉得小婉的一番话不像一个普通中国女子的话, 一个普通的中国女子是不可能讲出这么一番大道理的。我想起偶有耳闻的东北抗 日联军和一些抗日组织,并开始怀疑小婉跟这些组织有关,如果真是这样,我一 定按着小婉的指示颠覆佐佐木。但眼下,我还不能完全相信她。我说:小婉,我 知道你一家被日本人杀害了,同时也知道你的内心对日军的仇恨有多深,但我们 被关在八角楼这个地方,纵然我们的内心有反抗,又能怎样呢?我想我最好的反 抗就是穿旗袍,我是中国人,永远爱我们的民族。 小婉神情认真地说:穿再多再艳的旗袍也只是一种形式,我们需要的是一种 内心的反抗,一种精神上对日军的颠覆和控制,人的精神被控制只有在人的头脑 发昏时,而人的头脑在什么时候会发昏呢?那就是沉迷爱情的时候。我想佐佐木 如果真的爱你,他会按你的指示去做,听你的话的。 我内心突然一阵惊恐,小婉如果真是与抗日组织有联系的人,她会给我和佐 佐木带来灾难的,让我们本来就不安全的人生快速出轨,快速走向毁灭。我不安 地问:小婉,你是不是某个抗日组织派进八角楼的人,你知道如果我按你的指示 去做,我很可能不会活着走出八角楼。 嗬嗬……嗬嗬……小婉狂笑起来,笑过之后说:难道你真盼望活着出去吗? 像我们这样活着,终日供日军消遣和发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倒不如轰轰烈 烈一场,让我们的生命活出价值。我不是什么抗日组织的人,但我是中国人,我 想在八角楼成立一个抗日的组织,瓦解日军,可我现在还未找到目标,你找到了, 你就先干吧,叶玉儿,我们是中国人啊,我们的玉体在沦为日军的泄欲工具时岂 能没有一点点反抗?拿出你们旗人当年骁勇善战的勇气,跟日军打一场心理战, 瓦解他们。 我看着小婉,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鼓起了一种希望,并暗暗钦佩小婉的胆 识,如果按小婉的吩咐,我在八角楼就有了一种存在的目的和价值,我不是被动 地活在这里了。 小婉说;怎么样,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我笑笑,没肯定也没否定。我想在八角楼这样危险的地方,最好不要完全地 暴露自己。 小婉见我不表态,便说:你们旗人啊,心里总是弯弯绕啊。 …… 李曼姝讲到这里,停顿下来。太阳正好照在我们的头顶,乡村公里上奔跑着 一辆驴车,驴车上是满满的粪便,有一老农赶着驴车从我们身边跑过,粪便的浓 烈味道让我和李曼姝不由掩起了嘴巴。驴车越跑越远,粪便的气味渐渐淡化消散, 李曼姝对着天空大喘了一口气说:如今还能见到驴车,真是希罕,早年我们家里 也雇用过这样的驴车,一车粪一斗粮。 我想听到的不是有关驴车的话题,我期待着李曼姝继续讲述八角楼的故事, 按她刚才的叙述,后面一定有惊心动魄的情节。可是李曼姝在关键的时候却让话 题止息了,她在玩噱头,调我的胃口。 在这饱经沧桑的老人面前,我只有增强自己的耐心。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