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叶玉儿跟韩国的修车铺男人一起打理生意, 一起带孩子, 男人叫朴正永, 不 爱说话, 高兴的时候也只是微笑一下, 笑起来有限度, 叶玉儿每日提心吊胆跟他 过日子, 生怕他知道了自己做过慰安妇的历史。 朴正永不爱听音乐, 不爱赌博, 不爱喝酒, 也不爱跟其他男人交往, 只爱跟 女人睡觉, 特别是跟自己的女人睡觉, 他睡觉的动作很特别, 先要用手折磨女人。 每逢这个时候他就在她的耳朵旁轻轻地说:你就像一只讨厌的野猫, 本来扔在路 上是没人理睬的, 圈在家里居然让我感到好受用, 你能好好地让我受用, 就是一 个好女人。 叶玉儿的眼泪流了出来, 她觉得这世上总算有个男人说她是好女人了, 她已 经多少年都没听到这样的肯定了, 她好吗? 直到现在, 她才敢正视自己的肉体, 而与肉体联系在一起的词汇是慰安妇, 叶玉儿的屈辱永远地埋在她的记忆里了, 庆幸的是她还活着, 真的活着, 活在一个韩国男人的怀抱中。这可能是一种安全 的幸福感觉吧, 她的耐力常常是因为她对这种幸福感的珍惜, 不管朴正永在她的 身上干什么, 折腾多久, 她都无法拒绝, 跟中国八角楼慰安馆里的日军相比, 这 种折腾又算什么呢, 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每个夜晚的后半夜, 叶玉儿才能入睡, 她听到朴正永的梦呓, 在这梦呓声中 她又想起八角楼, 好像一群鬼子来了, 她们撕裂她的旗袍, 用尖刀撩她的身体… …叶玉儿陷入一种无边的恐惧之中, 眼睛闭上又睁开, 睁开了又闭上, 惊恐之中 , 她的身体紧紧靠着朴正永, 女人侍候一个男人是多么地幸福啊, 她心里默想, 并用朴正永身体的热量驱散她内心的恐惧, 然后她才能慢慢地进入梦乡, 刚睡一 会儿, 天又亮了, 她只好起身, 给朴正永的两个孩子做饭, 打发他们吃饱了肚子 上学。 韩国的饭菜和地理环境使叶玉儿很不适应, 特别是夜里朴正永没完没了地折 腾, 叶玉儿渐渐消瘦, 人没有精神, 朴正永看出来了, 有一天, 朴正永坐在她的 对面, 拉起她的手说:能受得了我吗? 叶玉儿没吱声。 朴正永又说;你前边的那个女人刚来的时候身体也很好, 生了两个孩子后, 身体就不行了, 晚上不许我碰她, 我能不碰她吗? 我是离了女人便活不下去的男 人, 她越不让我碰她, 我越是想碰她, 后来, 她死了, 扔下两个孩子。你又来了 , 你让我的夜晚不再孤独。 叶玉儿紧握着朴正永的手说:睡在你的身边我的心里很踏实。 朴正永看了看叶玉儿, 不放心地说:你可别离开我呀, 我再不能失去女人。 叶玉儿偎在他的肩上说:不会的, 这是我的家呀。 朴正永摸着她的头发说:你从哪里来? 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你的男人呢? 他 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到处乱跑? 叶玉儿将脸转到一边, 故意不看朴正永, 她想她内心里的委屈不能告诉这个 男人, 他一旦知道了她曾经在中国的八角楼里慰安侵华日军, 还会喜欢她的身体 吗? 朴正永见叶玉儿沉默不语, 便差开话题说:你知道吗? 我是从战场上逃出来 的, 日本人的炸弹炸了我的家园, 我逃跑的时候有一种恐惧感, 看见死神向我招 手, 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突然一个中年女人拉了我一把, 随后她就扑在了我的 身上, 这时又一颗炸弹炸响了, 我从女人的身体下爬出来, 我看到女人死了, 我 活了。从此我就特别喜欢女人, 我喜欢女人的最好方式就是跟她上床, 抚摸她的 身体, 听她兴奋地叫喊, 这个时候我会有一种快感, 我想女人是因为幸福才喊叫 的吧。 叶玉儿真是哭笑不得, 她想她是因为痛才喊叫的, 但她不愿意伤害朴正永的 自尊, 她微笑地看他, 让他的自尊在她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 朴正永的两个孩子起初不喜欢这个连韩国话都说不好的女人, 他们见父亲跟 这个女人亲热的时候, 便躲在一边生气。叶玉儿烧好了饭喊他们, 他们就睁着两 只眼睛狠狠地看她, 那眼神很怪异。 叶玉儿不在乎, 仍然温和地喊着他们的名字, 这一儿一女, 带给朴正永一片 热闹的生活, 朴正永享受着天伦之乐, 叶玉儿一定帮他把孩子们的生活料理好, 她要对得起一个韩国男人对自己的接纳。 男孩子很有个性, 叶玉儿做好饭菜, 他要么只吃饭不吃菜, 要么只吃菜不吃 饭, 反正要让叶玉儿有一种她做不好饭的难堪。 女孩子更有主意, 她只要韩国的泡菜下饭, 可叶玉儿在很长的时间内就是做 不好泡菜, 所有的佐料都撒进去了, 特别是辣子要撒红红的一层, 可泡菜仍是不 好吃, 叶玉儿为了把泡菜做得好吃, 垛辣椒的时候眼睛都被熏肿了。 两个孩子对她的不理睬, 让叶玉儿内心万分难过, 原来做别人的后娘竟是这 个样子的。她在夜里, 在朴正永玩得畅快之时, 就把心里的不安诉说了出来。 朴正永安慰她说:你有这份娘心已经很不错了, 孩子们要适应一个时期, 对 一个陌生的女人他们是难以从内心里喊娘的, 等他们发自内心喊你娘了, 你就是 他们真正的娘了。 叶玉儿真诚地说:这些形式都是次要的, 关键是孩子们不喜欢我做的饭菜, 他们正长身体, 吃不好身体会亏的。你帮我做韩国的泡菜好吗? 朴正永无奈地笑笑说:韩国的男人是不做家务的, 这样吧, 我帮你去求邻里 的女人, 让她教你怎样做泡菜。 叶玉儿真正跟韩国的女人交往就是从学做泡菜开始的, 她知道韩国的泡菜最 重要的是辣椒的调配, 她学啊学, 做了一遍又一遍, 眼睛都被辣椒熏肿了。终于 有一天, 她放在桌上的泡菜一下子被孩子们吃光了, 叶玉儿幸福得哭了起来, 她 的劳动到底被孩子们认可了, 这证明她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有了根基。 一晃就是几年, 再一晃就是十几年, 叶玉儿跟朴正永和他的两个孩子融为了 一体。 数十年后, 当朴正永患了绝症, 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他把叶玉儿叫到 了自己的身边, 悄声跟她说:你肚子里有话没告诉我。 叶玉儿一愣, 说:我能瞒你什么呢? 你已经是我的亲人了, 世上唯一的亲人。 朴正永叹了口气说:你不想说, 我也不强求你, 但你心里的委屈一定要吐出 来, 人不能带着委屈到阴间去。你在中国当过慰安妇吧? 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吧? 叶玉儿的脸红起来, 半晌才诚惶诚恐地抬起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朴正永摸摸她的脸说:可怜的人啊, 我第一次跟你上床的时候, 就知道了, 你患了无感症, 我要折腾半天你才有女人的感觉, 凡是当过慰安妇的女人大都患 有无感症;还有你夜里经常惊恐难眠, 梦里乱喊乱叫,这些我都知道。过去, 你 可能顾及我的面子, 什么都闷在肚子里, 等我死了, 你一定要诉说心里的委屈, 跟那些二战期间的慰安妇一道向日本政府索赔。 叶玉儿突然哭了起来, 她万万想不到朴正永竟是这样一个如此理解自己的男 人。 我说了这些, 孩子们会看不起我的。叶玉儿担心地说。 不会的, 要让孩子们懂得尊重历史。孩子们如果知道他们的继母是一个备受 战争摧残的女人,他们内心的同情和怜悯是由衷的。朴正永说完这话, 永远地闭 上了眼睛。 叶玉儿哭得死去活来。 李璐坐在孙副市长的车里,一路提心吊胆,她知道叶奕雄今天是栽到他手里 了,她也栽到他手里了,什么叫权力?这就叫权力,有权力多好哇,权力可以随 心所欲,可以捉弄人,可以把人的尊严剥个一干二净,让你当孙子的时候还要吃 口屎。李璐直想哭,她不知道今后该怎样面对叶奕雄,说是孙鹏跃捉弄了叶奕雄, 其实等于她捉弄了叶奕雄,她毕竟是孙鹏跃的合法妻子,但是她这个妻子就是没 有发现丈夫今天要去现场捉弄叶奕雄的迹象,要是她能察觉一点点迹象,她绝不 会央求孙鹏跃到叶奕雄的公司,更不会让叶奕雄为了迎接孙副市长的到来而铺张 浪费地搞什么庆典,如今企业的钱并非那么好赚。 车里一直无语,司机可能也感到了紧张的气氛,连音乐也没放,只顾开车。 李璐尽管没转过脸,但也能猜到孙鹏跃那张脸的阴沉,她从他粗重的呼吸中 已经感觉到了。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顾不得考虑叶奕雄了,她自己该怎么办, 孙鹏跃面对她一个人的时候,会怎样审问她跟叶奕雄的相识,她已经看出孙鹏跃 将叶奕雄看成了不三不四的人了,要是孙鹏跃往更深处想,她还有活路吗?她可 能会被孙鹏跃捏成齑粉。她不是没领略过孙鹏跃的厉害,她领略过,有次孙鹏跃 深夜从前妻那里回来,李璐又哭又闹,孙鹏跃二话没说,就把她闷在了被筒里, 然后用他的指甲掐她大腿根部的皮肉,李璐痛得只能用眼泪表达,她的声音被厚 厚的被子闷住了。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很久,第二天李璐走路的时候就像狗一样哈 叭着腿,好在她不上班,外边的人无须询问她为何哈叭着腿,大约有一周的时间, 李璐大腿根部的痛才消失,从那以后,她是真的怕孙鹏跃了,怕孙鹏跃的不动声 色,她越发相信那句老话:不叫的狗更会咬人。 夜色降临了,在孙鹏跃和李璐从车子里出来的一瞬间,夜色浓烈而热情地拥 抱了他们,李璐突然浑身发抖,她知道走进她和孙鹏跃的卧室后,她将面临怎样 的局面。 孙鹏跃的房子在四楼,李璐一直走在他的身后,此刻楼道里没有一个人,这 使李璐的高跟鞋出奇地响,她越不想让它响,它越响得厉害,就像为赴刑场的李 璐伴奏一样。孙鹏跃在快走到四楼的时候,在楼梯的转弯处停了一下,他回头看 了看,李璐以为是看她的鞋,便搭讪说:鞋跟太响了。 孙鹏跃意味深长地说:不会是破鞋吧? 李璐心里一惊,就像有一条蜈蚣从她的身上爬过了一样,这是信号,孙鹏跃 饶不了他的信号。 果然,孙鹏跃进屋后就直奔卧室,他甚至连鞋子也没脱,当李璐站在门口换 鞋时,孙鹏跃厉声吼道:别脱了,反正是破鞋,今天我要看看这破鞋是怎么破的。 李璐已经脱了一只高跟鞋,听到孙鹏跃的喊声,只好穿着一只托鞋和一只高 跟鞋走了进来,因为高低不齐,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孙鹏跃在李璐站到他面前的时候,迅速将房间的门关上了,跟着窗帘也落了 下来,房间里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就是一片黑暗的空间。 李璐知道可怕的惩罚开始了,迄今为止,她那些疯狂得像罪恶一样的欲望, 那些由欲望挟裹来的羞耻,那些恐惧和害怕,都还是她的秘密,都还没有在她心 灵的判官面前承认过。现在她下意识地认识到,她的秘密就是她当下的生活—— 孙鹏跃正在破译。 她听见孙鹏跃说:那个姓叶的总经理好像认识你,你是怎么搭上他的? 李璐感到自己的脸变得苍白,声音也缩小成喉间的一声轻语:我不认识他, 是他公司的人把请柬送到家里的。李璐辩解,尽力避免看他的脸,好让自己的神 情变得平静。 孙鹏跃冷笑了一声说:他不认识你,怎么可能知道我喜欢端砚?他知道我喜 欢书法倒情有可原,但我喜欢端砚,这谁都不知道,是你告诉他的吧? 从前我不认识他,真的不认识他。李璐今晚下定决心死不认帐。 孙鹏跃突然揪住李璐的衣服领子说:李璐,我今天跟你讲明白,我这个副市 长是靠自己一步一步干上来的,当副市长之前,我当了多少年孙子,别人不干的 事情我全干,在同事面前,我像个勤杂工,扫地擦桌子烧开水;在领导面前,我 又像个龟孙子,点头哈腰卑躬曲膝。我前妻跟我吃了很多苦,她生孩子的时候我 都不在现场,为了让我当上副市长,她任劳任怨,从无怨言,可是我当上副市长 后,竟鬼使神差地被你抢来了,因为你我差点被摘了乌纱帽,幸亏我前妻深明大 义放了我一马,我才稳稳地把副市长位子坐到今天。跟你说李璐,你能有副市长 夫人的名份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是你想利用我的权势与社会上不三不四的商人相 勾结牟取暴利甚至是干一些非法的勾当,那么对不起,你必须跟我离婚,我的事 业前程不能毁在女人的手里,中国历史上女人参政毁了男人江山的事不少,江青 就是很好的例子,如果不是老一辈革命家眼明心亮,中国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子。 李璐感到要窒息了,她的衣服领子始终在孙鹏跃的手里揪着,她挣扎了一下, 试图喘一口气,她的动作太大了,到底让孙鹏跃意识到自己的手揪着李璐的衣领, 他在李璐的挣脱中总算把手放开了。 黑暗中的李璐大口喘气。 孙鹏跃听着她粗糙的呼吸说:你应该知道我的厉害,如果你让别人吃豆腐, 给我戴绿帽子,你必定会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要知道我就是吃了你的豆腐后才 改变了自己的生活的,这一改是多么地不堪回首啊。 李璐终于想出声说话了,她喘着粗气说: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下面 公司的情况,并没有别的意思,那个姓叶的总经理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认识,我跟 他没有任何来往,更谈不上什么吃豆腐,我的豆腐只属于你,谁敢吃副市长夫人 的豆腐?他生了豹子胆了呢。 有你这话就好,你应该珍惜我今天的位子,珍惜你自己的身份。孙鹏跃说着 拉亮灯,灯光下,他的脸色灰青,很不好看。 李璐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早就被孙鹏跃黑暗中的举动吓丢魂了。现在,孙鹏 跃在灯光的明亮中,好像稳定了情绪,李璐心想也许躲过了他的掐吧,那无法言 说的掐让她想起来就惊恐万状。 孙鹏跃看着李璐,不,是审视着李璐。 李璐在他的目光中浑身一阵一阵发冷,她的眼前不时掠过叶奕雄的身影,掠 过他们在床上的滚动,还有她的叫喊,叶奕雄特别想听的叫喊。就在她的脑筋发 乱之时,她听见孙鹏跃说:把衣服脱光,全部脱光。 灾难到底还是来了,李璐边脱衣服边感受大腿根部被掐的疼痛,她的浑身筛 糠般抖了起来,当她脱掉最后一件内衣裤头时,她几乎是乞求地对孙鹏跃说:你 能轻一点掐我吗?求你了……。 孙鹏跃看着李璐光滑的身体说:我孙鹏跃绝对不是色鬼,面对你的身体几乎 没有什么反应,所有女人的身体我都难有什么反应,性不过是让我履行人生的一 种义务,今晚我只想让你记住一种痛,当你试图红杏出墙的时候,让痛的感觉制 止你的欲望。 李璐趴在了床上,岔开两条腿,让大腿的根部对着孙鹏跃,她闭着眼,咬着 牙,一种豁出去的精神准备使她有了这样老实的姿态,在劫难逃啊,只有忍过这 一晚,她才能设想明天甚至以后的计划。 孙鹏跃的手指在触到李璐大腿根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想他这样对待自 己屋子里的女人是否太残忍了,他试图停下来,让手停下来,他的手在空中悬了 一会儿,在这一瞬间,他的眼前忽然晃动起叶总经理的背带裤和他写在横幅上的 自以为是的狂草,他的神经抖了一下,一种不可姑息养奸的念头在他的心里清晰 明朗起来,于是他的手指还是毫不软弱地伸向李璐大腿的根部,他听到李璐尖声 叫起来,声音特别刺耳,他这才发现被子没有蒙在她的脸上。孙鹏跃随手扯过被 子压在李璐的脸上,这样李璐的叫声就变得沉闷而无法外传,孙鹏跃用手指捏起 李璐大腿根部的皮肉,再用指甲狠狠地掐着,李璐的叫声一声比一声紧,一声比 一声沉闷。 孙鹏跃说:你答应,你记住了吗?你记住了,我就松手。 李璐在被子里断断续续地应着,早已泣不成声。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