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阳光下,一辆雕刻着雄骆驼的高车从草原向可敦牙帐疾奔而去。 黄金色的光亮随风迤逦,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哪个有钱人头上编了金线索葛。 但当高车停驶的一瞬间,附离们才看清楚是金发爱藤里,附离们并不知道爱藤里 的真实身分,因为可敦告诉他们,爱藤里是她的远房侄女。 金发爱藤里,撒里畏兀第一美女,每次附离们见到她都觉得心情好愉快。 因为北风经常带来戈壁的沙子,为了不让沙子迷住眼睛,困住口鼻,撒里畏 兀的男子出门一定会带面衣;再加上新可汗的王室身分,不容一般人窥视,有罩 幕离的习惯。幕离长度从头垂到膝盖,以轻薄透明的罗纱制成,故附离们皆不知 新可汗也有一头金发和漂亮的脸蛋。 附离们只听过新可汗的声音,说实在的,新可汗的声音尖尖细细的,有点娘 娘腔 经过附离的通报,爱藤里走进牙帐,治安官叶护也在帐里,可敦和叶护先向 爱藤里行君臣之礼,双手交胸,顿首道阿斯拉木,爱藤里也回道阿斯拉木。行礼 完毕,换爱藤里向可敦行母女之礼,爱藤里贴面亲吻可敦的脸颊,接着可敦拉着 爱藤里的手问:「近来在忙什么?」 「成天飚车。」爱藤里顽皮地吐舌。 「卜古可好?」可敦思子之情溢于言表。 「卜古已经长高到我这了。」爱藤里比了比肩膀。 「他长得真快,再不久就会成为男子汉了。」可敦欣慰地说。 「他越早成为男子汉,我就越早回复女儿身。」爱藤里眼巴巴地说。 「苦了妳。」可敦只比爱藤里大十一岁,但她表现像个慈母似地拍了拍爱藤 里的手背,感叹道:「若不是怕黄金贵族仗着卜古年幼好欺而攻打我们,否则妳 年纪也不小了,我早就应该为妳找个好夫家,让妳得到女人最想得到的幸福。」 虽然爱藤里心里渴望嫁个好夫君,但她不敢说出来,她总是这么说:「为了 卜古和人民的幸福,爱藤里愿意牺牲个人幸福。」 「卜古将来一定要成为好可汗,这样才不辜负妳的一片苦心。」 「苏尼每天都带他去骑射,他的射箭技术现在比我还好。」 「真想见他一面。」可敦露出母爱的笑容。 「卜古也很想念可敦,他今天还吵着要我带他来呢!」 「我想」可敦视线忽然转向叶护,彷佛寻求他的意见似的。 叶护反对道:「可敦三思,万一让奸细看到,卜古会有生命危险。」 「我可以把他藏在车里,保证不会让人看见。」爱藤里不甘示弱地说。 「下车时怎么办?」叶护考验爱藤里智能似地问。 「抱着卜古,把他藏在幕离里。」爱藤里早有准备的回答。 叶护咄咄逼人地问道:「卜古十岁了,个子又高,妳抱得动他吗?」 「叶护,你抱得动你老婆,我就抱得动卜古。」爱藤里反唇相稽。 一阵难堪的猪红笼罩着叶护的脸色,叶护是那种长相秀气的美男子,出身不 高,因为娶了监察官大罗便那又肥又胖的女儿才平步青云。他当然不会承认抱不 动老婆,但他也不说抱得动老婆,他根本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以十分高明的 说法,义正辞严道:「等黄金贵族和黑契丹不再威胁撒里畏兀,到时可敦就可以 和卜古团聚,爱藤里也可以回复女儿身,找个好夫家,这不就皆大欢喜啦!」 爱藤里张口,但话还没说,手背就被可敦捏了一下,示意她噤口。 可敦板着脸孔说:「叶护说得很对,爱藤里,妳就别再有其它意见了。」 自从老可汗战殁之后,可敦对叶护言听计从,爱藤里深感不悦。如果可敦能 治国,为何同样是女儿身的她不能?再说知道新可汗是女儿身的大臣们个个忠心 耿耿,守口如瓶,她相信由她治国,撒里畏兀绝不会因此而灭亡。 不过她不想和可敦争权,上次她提出异议,可敦哭得死去活来,一直说如果 她是她生母,她就不会不听话,又说继母难为把她说成像个想要谋害继母的可怕 杀人犯。叹了一口气,爱藤里不想再有上次的不愉快发生。 「可敦急召我来是为了什么事?」爱藤里转移话题地问。 「最近有不明人士四处打探新可汗的行踪。」叶护抢着回答。 「是蒙古人吗?」爱藤里心一窒,脸色微微泛白。 「长相是。」叶护若有所思地说。「自从成吉思汗病殁,大部分的黄金贵族 都在守丧,但我听说有四个大汗各率三万铁骑出征,目前已经知道高丽和铁勒都 已投降,撒里畏兀应是下一个目标。不过他们只有三万铁骑不足以消灭咱们,所 以我想他们是想用擒贼先擒王的方法,逼我们投降。」 爱藤里不得不佩服叶护的情报搜集和分析能力,但她身为新可汗,必须保持 镇定才不会让叶护看不起,她很快地回复正常的脸色,自若地说:「不用担心, 他们永远找不到新可汗,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女儿身。」 「总之,小心陌生人。」叶护撇了撇嘴角,加重语气地说。 「我会的。」爱藤里压住不悦,她不喜欢叶护命令式的口吻。 「最近有没有什么异状?」叶护打探地问。 「前天,有一户人家被偷了十只羊。」爱藤里老实地说。 「近来偷羊的事频传,我也正为此事烦心。」叶护脸上毫无烦恼的表情。 双眉轻轻一蹙,爱藤里研究似地凝视着叶护,但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出于自信 或是不在乎。不过她可是逮到机会挫他的霸气,爱藤里话中有话地说:「偷羊为 死罪,从来没人敢偷羊,我不懂为何现在有人不要命了?」 听出爱藤里的话中充满责备意味,想怪他没管好治安。门都没有,叶护闷哼 一声,自以为是地说:「我怀疑是蒙古人所为,他们来此至少月余,需要食物。」 「有此可能。」爱藤里嘴巴说对,却不置可否地耸肩。 「除了蒙古人之外,不会有其它可能。」叶护很不满意爱藤里的动作。 「不管是什么人偷的,你身为治安官,应该早日将偷羊贼绳之以法。」 「我会努力。」叶护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一脸的狼狈。 「嘴巴说努力是不够的,要捉到偷羊贼才算数。」爱藤里刁难道。 眼看叶护居下风,可敦下逐客令地挥了挥手。「没事了,妳早点回去。」 一声轻蔑的嗤鼻随着爱藤里的吐气透出来,叶护气得握紧十指,指关节因骨 头突出而泛白。不过幸好爱藤里并没有看见,否则两人恐怕要吵到天翻地覆。她 优雅地和可敦互吻脸颊,然后优雅地转身告辞。 说不出来为什么,爱藤里一直都不喜欢可敦,可是她并不认为是因为可敦成 为她继母的缘故。到现在爱藤里还无法明白,为何当她的生母在她七岁那年病逝 后,跟阿娘鹣鲽情深的阿爹怎么会在三个月之内续弦?是因为可敦太美,还是因 为男人善变? 但在卜古出生之后,她因为很喜欢汗弟也就不再讨厌可敦了。 直到阿爹战殁后,表面上是可敦在处理国政,但事实上根本就是叶护在背后 操纵,她看得很清楚;所以她相信要他们姊弟离开可汗牙帐,到外面去过流浪生 活,不是可敦的意思,而是叶护。只是她想不透叶护葫芦里装什么鬼东西? 就在爱藤里离开没多久,可敦和叶护双双躺在金床上互吻互拥,迫不及待地 褪去彼此的衣服,这就是爱藤里想不透的原因,因为有她和卜古在,可敦就无法 恣意地享受鱼水之欢,而且早在老可汗在世时,他们两人就已经暗渡陈仓了。 阵阵呻吟在最后一股热流冲出时划上休止符,叶护全身虚软地瘫在可敦身上, 不过他的思绪却异常清晰。他一向都是利用满足可敦之后的时机,向可敦提出他 的阴险诡计。到目前为止,他已成功地让几个知道新可汗身分的大臣告老而去, 其中包括过去把他当奴才使唤的岳丈大罗便。 凡是阻碍到他将来做可汗的人,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本来他还不打算杀爱藤里,认为她只是个黄毛丫头,尚不至于构成威胁。但 从她今天的表现,他想她是自寻死路。叶护一脸严肃地说:「爱藤里的眼神越来 越精明!」 「她会不会看出卜古长得像你?」可敦身体微微颤抖。 「只要妳一哭,死不承认,她拿妳没辙。」叶护早已想好对策。 「一天不除爱藤里,我就多一天晚上睡不好。」可敦痛恨地说。 「要除掉爱藤里,必须同时除掉苏尼,妳同不同意?」叶护有所顾忌地问。 一抹甜笑从可敦的嘴角绽开,苏尼是可敦的母舅,由于可敦父母双亡,所以 苏尼视她为掌上明珠,没想到可敦不但没阻止,反而更加积极地问:「苏尼武功 高强,要用什么办法除掉他?」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叶护早就认清这一点,可敦和他是同类。当初她以十八 年华嫁给年过半百的老可汗,完全是她一手策划。那时她自告奋勇来照顾悲伤过 度的老可汗,照顾到了床上,等老可汗清醒之后,可敦哭哭啼啼要老可汗还她清 白,因此老可汗不顾大臣的反对,硬是在丧期立她为新可敦。 婚后可敦努力地想怀孕,两年过去却仍不见肚皮胀起来,这时可敦猜测问题 可能是出在老可汗身上,于是勾搭上叶护,顺利地怀孕,并由他下药毒死萨满。 种种阴谋诡计虽是他想出来的,不过他认为是可敦利用他来达成她的野心。 可别以为他是心甘情愿被利用,只要他坐上可汗的金椅﹐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身下 的毒蝎美人,可敦这贱人,难保她将来不会反咬他一口! 沉思半晌,叶护佯装想到他早已想好的办法。「近日偷羊贼猖獗,咱们何不 利用这个大好机会,派人假扮偷羊贼,要他们杀了苏尼和爱藤里,绑架卜古;然 后我再派军队杀了那些偷羊贼,迎接卜古回牙帐,正式立他为可汗。」 「真是高招,不过蒙古人怎么办?」 「不怕,我已经打探过,只要答应他们的条件就没事了。」 「你要把撒里畏兀拱手送给蒙古人!」可敦不高兴肥水落入外人田。 「蒙古人的目的只是要咱们别帮宋国,他们并不希罕撒里畏兀这块不毛之地。」 「你怎么知道蒙古人的想法?」 「我有个远亲在铁勒当官,他前几天来探望我时说的。」 「太好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可敦奖赏似地以指尖在他胸前游走。 「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辅佐卜古,我的儿子。」叶护享受地说。「你打算告 诉卜古真相?」可敦边问边低下头吻他的胸膛。 叶护摇头道:「卜古承受不了,他太爱老可汗。」 「万一让他发现你我的关系?」可敦担忧纸包不住火。 「这点我早想到了,只要我做他继父就成了。」叶护一厢情愿地说。 可敦抬起脸,眼神充满女人对爱的渴望。「你要离婚?」 「不,杀了她。」叶护早就厌恶跟肥婆同睡一张床。 「你心真狠!」可敦咬了一口他平坦的乳头。 「是妳让我心狠的。」叶护抿紧唇线,不让自己发出痛叫。 「我就喜欢你为我什么都肯做。」一个翻腾,可敦高傲地坐在他上面。 「谁叫我爱妳入骨!」叶护双腿紧夹住可敦的纤腰,用力将她压到他身下。 可敦不再反抗,乖乖地臣服在叶护身下,恣情享受他的狂野。一旦除去爱藤 里,叶护的利用价值也到此结束;她哪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想要藉由 娶她坐上可汗的金椅,作梦!她会在他连金椅的边都还没摸到前,先下手为强 ***** 像无头苍蝇飞了十天的丁其斯汗和扎赤合来到月牙泉。 来到撒里畏兀已三个月,新可汗的行踪有如石沈大海,但是他们从蒙古带来 的粮食已经用尽,不得已只好偷羊充饥。 但偷羊有违信仰,丁其斯汗实在不想再看到士兵沮丧的表情,于是命令百户 长率士兵在祁连山麓扎营,一边狩猎一边磨练箭术,他则和精通回鹘文化的扎赤 合继续寻找新可汗的下落。 清澈的泉水映着渐渐泛红的云朵,水边的芦苇随风沙沙作响,从沙丘的间隙 望向远处的鸣沙山,彷佛罩了一件巨大的金色袈裟,格外美丽。丁其斯汗和扎赤 合下马洗脸,突然身后响起一阵凌乱的声音 丁其斯汗和扎赤合同时回头一看,只见一匹牡马拉着高车疾奔而至,车上站 了一个美若天仙的金发姑娘。扎赤合已有妻小,不敢多看美女一眼,回过头继续 洗脸。不过丁其斯汗可不同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姑娘,而且还从头看到脚。 这个姑娘正是爱藤里,虽然丁其斯汗的俊逸让她的心一怔,但见他眼神色迷 迷的,翠绿的眼眸燃起怒火,愠声道:「你没看过女人啊!」 「是没看过像妳这么美的金发姑娘。」丁其斯汗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再看,我就把你眼珠挖出来。」爱藤里从皮靴中取出一把短刀。 「姑娘这么凶,老公怎么受得了!」丁其斯汗毫不畏惧。 「公子,这位姑娘梳花辫,表示她尚未嫁人。」背后的扎赤合解说道。 丁其斯汗的眉尾挑衅地一挑。「原来是嫁不出去,所以脾气才这么坏。」 「去你的!」爱藤里一怒之下,短刀「咻」的一声飞出去。 「天啊!妳居然来真的!」丁其斯汗不慌不忙地以两指夹住短刀。 「把我的刀还给我!」爱藤里恼火地大叫,心中却暗暗佩服他的武功。 「这把刀我要留下来当作订情之物。」丁其斯汗宝贝似的将刀子插在腰带里。 「总有一天,我会用那把刀割下你的舌头。」爱藤里感到两颊发烫,心想, 这男人油腔滑调,真令人讨厌。可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感觉却是出乎意料地 羞怯。不过她还是认为脸红是生气的成分居多。 「姑娘一会儿要挖我眼,一会儿要割我舌,难怪没男人敢追姑娘。」 「追我的人多得是,只不过本姑娘眼光高,看不上眼。」 「在下丁其斯,请问姑娘芳名?」丁其斯汗追求的意图大胆而明显。 「不告诉你。」爱藤里高傲地别过脸,表明自己看不上他。 「妳未嫁,我未娶,咱们两个凑合成一对,不好吗?」丁其斯汗调戏地说。 「癞虾蟆休想吃天鹅肉!」分不出是生气还是害羞,爱藤里脸色更红了。 「妳看清楚点,我哪点像癞虾蟆?」丁其斯汗轻佻地走向马车。 爱藤里吓一大跳,她见过年轻力壮的男人虽然不少,不过全是附离,从没有 一个男人曾经靠她那么近过,两人之间仅有半只胳臂的距离,他只要一伸手就能 摸到她的手,爱藤里本来想掉过马头,但一股羊腥味扑进鼻里 没错,丁其斯汗每晚都偷羊,因为月牙泉的百里之内不是草原就是沙丘,没 有旅店,除了放牧的牛羊之外,只有少数的野鼠活动。为了充饥解饿,丁其斯汗 不得已只好偷羔羊而食。 爱藤里咄咄逼问。「你身上有羊味,你们两个是不是蒙古偷羊贼?」 「我们是铁勒人。」丁其斯汗发现她眼神不对劲,小心翼翼地说谎。 「你们敢对真主起誓吗?」爱藤里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当然敢,我若是蒙古人,就让我被乱箭射中。」丁其斯汗面不改色地说。 闻言,扎赤合惊骇地张大双眼,但爱藤里并没看见,因为她眼睫低垂,心中 盘算着该不该相信他的起誓;待她眼睫一抬,正好和他投过来的目光相触﹐这次 他的目光不像刚才那么无礼,而是直率坦然,让他的起誓增添可信度,同时也降 低她对他的敌意。 爱藤里的目光像被网住似的﹐竟无法从他英俊的五官移开。他双目炯炯,鼻 梁高挺,皮肤泛着古铜色光泽,微扬的嘴角散发着阳刚之气,这个男人看起来不 只是英俊而已,他的魅力简直让人心动 正巧她的马想喝水,拉动着马车走向泉边,而使她的身子因移动而显得有些 不稳,这才将她拉回神,随口问道:「你们到撒里畏兀来做什么?」 「投亲。」丁其斯汗怕她追根究柢,自己又不认识撒里畏兀任何人,会露出 破绽,赶紧转移话题地反问:「姑娘为何认定我们是蒙古人?」 「我听人说,最近有一批蒙古人潜入撒里畏兀。」爱藤里恨恨地咬牙切齿。 「姑娘跟蒙古人有深仇大恨?」丁其斯汗眉头皱起来。 「一年前,我阿爹战死在蒙古人手上。」爱藤里难掩悲伤。 「姑娘节哀顺变。」丁其斯汗柔声安慰,心里却禁不住往下一沉。 「不用你关心。」爱藤里拉着缰绳,将马头掉转,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丁其斯汗的魂魄似乎也跟着离去,久久不发一语。身后 的扎赤合忍不住说:「大汗,车子已经走远了。」 「趁太阳还没下山以前,你去捉野鼠,我洗个澡。」 「遵命。」扎赤合不敢有异议,吃野鼠对大汗的身分来说实在委屈。 丁其斯汗褪去衣服,一边洗身一边洗外衣,将羊骚味洗掉,脑海浮现着金发 美女的倩影,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第一眼看见她,他就已经有了爱慕之意,可是 他却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蒙古黄金贵族。他该怎么办才好? 苍天弄人!他真羡慕伊鲁都思汗,那家伙风流成性,老天爷居然那么关照他, 让他娶到了美若天仙的公主,不费一兵一卒完成任务,还成了铁勒王!却让他怎 么也找不到撒里畏兀的新可汗,更糟的是,让他看上了恨蒙古人入骨的金发姑娘 洗好澡后,他心中也有了决定;先完成任务,然后再找她,以深情化解她对 他的仇恨,他相信世间的女子都逃不过爱情的魔咒。 ***** 第二天,晨曦刚刚从鸣沙山照到月牙泉,一向早起的扎赤合才睁开眼就吓了 一跳。他发现大汗像座石像般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泉边,昨晚他好不容易捉到一只 野鼠,大汗却说没胃口,倒头就睡,看到大汗沉思的样子,他心里有了谱。 扎赤合轻步走到泉边,手舀着水洗脸,眼角偷瞄了大汗一眼。果然不出他所 料,大汗一夜未睡,脸上被烦恼纠结,这种烦恼是有过爱情经验的人都看得出来, 正是为情所苦的模样 「扎赤合,你觉得昨晚那位金发姑娘如何?」 「出身不俗,应是名门淑女。」扎赤合深谙撒里畏兀的文化。 「何以见得?」丁其斯汗神情一振,他原本还以为她是个没教养的野女。 「她的车有野骆驼标志,这表示她的亲人是当官的。」托赤合解释道。 「你昨晚怎么不讲?」丁其斯汗语带责备,嘴角却是笑意盈盈。 「我没机会插嘴。」扎赤合被大汗亦笑亦怒的表情给搞胡涂了。 一声仰天长啸,丁其斯汗抬头看着渐渐染白的穹苍,他的心情就像这片从黑 转白的天空般明亮开朗,喜不自胜地问扎赤合。「如果她亲人是当官的,她却在 荒野出现,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属下愚昧。」扎赤合百思不解地偏着头。 「她亲人可能是新可汗狩猎的随从。」丁其斯汗斩钉截铁地说。 「大汗说得有理。」扎赤合恍然大悟,一个劲儿地直点头。 丁其斯汗飞身一跃上马,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咱们去找她。」 「要不要先回祁连山通知部队准备?」扎赤合虽然高兴,但却表现冷静。 「先查明再说,人太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丁其斯汗反对地摇头。 扎赤合不敢再有其它意见,上马追随在丁其斯汗的后面。大汗的话乍听之下 很有道理,可是他心里明白事情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新可汗狩猎时,身旁一定会有很多附离保护,那个金发姑娘虽然相信大汗的 起誓,但别人并不见得那么好骗,只要见过世面的人,极有可能一眼就看穿他们 是蒙古人万一他们真的被认出身分,人多势众,大汗的安危就堪虞了。英雄难过 美人关,但愿老天保佑,大汗不但能安然无恙,还能抱得美人归。不过美人视蒙 古人为雠敌,看来大汗不仅命运乖舛,连感情运都坎坷。 扎赤合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在前面的丁其斯汗突然回过头问:「扎赤合,你 在担心什么?」 「属下有两事不懂,怕问了,大汗不高兴。」扎赤合吞吞吐吐。 丁其斯汗开怀一笑。「说吧,我现在心情很好。」 「大汗为何要发毒誓?」扎赤合面露忧惧,深怕毒誓应验。 「我只说被乱箭射中,可没说被射死。」丁其斯汗话中暗藏伏笔。 扎赤合佩服地松了一口气。「大汗英明。」 「还有另一件事呢?」 「大汗想娶那位金发姑娘为妻?」 「想。」丁其斯汗毫不迟疑地回答,声音十分坚定。 「我想打死她都不会嫁蒙古人。」扎赤合忍不住泼冷水地说。 「她若爱上我,自然会接受我的身分,更何况她阿爹又不是我杀的。」 扎赤合抿紧了唇线,不再多言。他本来是库库汗的手下,因为这次的任务, 库库汗特地将他借给丁其斯汗。库库汗是黄金责族中最有谋略的大汗,手下有一 批精通各国文化的文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一开始,库库汗训练他们这群文人,不但没得到支持,反而遭人嘲笑,因为 蒙古一向是以武力降服异族。但自从成吉思汗消灭辽国,受到耶律楚材的影响, 成吉思汗才明白治理国政需要文人,库库汗的深谋远虑也因此得到认可。 库库汗曾私下告诉他,要想完成这次任务,一定要先完成丁其斯汗的终身大 事。原本他还半信半疑,不过,打从他们进入撒里畏兀之后,把目标放在寻找新 可汗一直没有收获。可是昨天一遇到金发姑娘,丁其斯汗立刻动了心;从种种迹 象看来,库库汗还真是料事如神……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