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伊鲁?”枇珈迷羞赧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特别温柔。 “枇珈迷,你叫我有事吗?”伊鲁都思汗坐在乌德利新买的椅子上。 “你睡着了吗?”乌德利最后一句话在枇珈迷心中萦回不散。 “如果我睡着就不会应你的话了。”伊鲁都思汗感到枇珈迷今晚有些奇怪。 “你睡不着足不是因为不习惯在椅子上睡?”枇珈迷小心翼翼地问。 “我怕眼一闭,张开之后就看不到你了。”伊鲁都思汗蹑足来到床前。 “你可以过来跟我一起睡。”枇珈迷鼓起天大的勇气说。 “你邀我上床吗?”伊鲁都思汗差点就跳上床。 “如果你不嫌挤,就上来睡。”枇珈迷将身子往里移了移。 “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伊鲁都思汗看傻了眼,她是来真的。 “知道,除非你不想,我不会勉强你。”枇珈迷咬了咬唇,深怕他不上床来。 为了控制双手不乱来,他将双手压在头下,直盯着上面,沙哑着嗓子说: “我当然想,我已经想了四十天,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骗人!你那时不知道我是枇珈迷,根本不可能对我有意思。” “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的蓝眼睛,不信去问乌德利。” “万一我的蓝眼睛永远无法睁开,怎么办?”枇珈迷语气透着担忧。 “别担心,神医说你明天就能见到太阳了。”伊鲁都思汗侧过身子,一手拄 着床,一手无法抗拒地安抚她噘翘的红唇,五根手指轮流画过红唇,真是柔软, 他的心一阵阵发热,好想品尝她唇齿罩的味道…… 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缩回手,偷偷地放在鼻前吸闻,虽然没有味道,那 是当然的,她不可能吃完东西不抹嘴,不过他幻想着有茉莉花的香味,香彻心扉。 这时她忽然一声咳嗽,他像在饭前偷抓了一块肉的小孩赶紧把手藏起来,一 想到她根本看不见,他无声地嘲笑自己。 枇珈迷屏住呼吸,她还以为他会吻她,她的手藏在被子下发抖,等了好久, 希望还是落空,她不知道他为什麽不采取行动? 她不够迷人吗?也许吧,他最喜欢的蓝眼睛缠着布条,要到明天才能见到他, 但她等不及了。 她要勾引他,用她的身体。她想开了,如果因为担忧以后只是他众妻之一, 而封闭自己的身心,还不如趁着他深爱她的时候,像只贪婪的蜜蜂不断吸足他的 爱,直到他厌倦她为止,至少她曾经拥有过他,这样就可以了。 慢慢来,别着急,她告诉自己,今晚她一定会成为——他的女人。 先从无关紧要的话开始说起,缓和紧绷的神经,枇珈迷轻问: “伊鲁,你为什麽不对我说,你为我做了那麽多的事?” “我要把乌德利的舌头剪掉!”伊鲁都思汗如被刺伤般恨声说。 “乌德利是你老师,你要尊师重道。”枇珈迷不知自己说错了什麽话。 “现在是出兵,乌德利是属下,我是大汗,他违抗军令。” “你若敢对乌德利不好,我就不跟你好。” 不要乌德利说,是因为伊鲁都思汗不要她是以报恩的心情对他好,他要她发 自内心深处爱他,一如他全心全意地爱她,不是为了王位,不是为了完成任务。 爱就是爱,一旦有了附带因素,爱就变得很俗气,就像鄂密尔爱枇珈迷,结 果却娶了牟羽迷,他觉得很不屑。 “我不要你因为感恩图报而对我好。” “我早就想对你好,可是我当时有婚约,我不能不守贞。” “听到鄂密尔结婚的消息之后,你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我好。” “那时我没自信,一来怕自己眼睛不好,二来怕蒙古人一夫多妻。”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你大可放心,你的眼睛会好,而我只会有一妻。” 松了一口气,楷珈迷身子蠕到伊鲁都思汗身旁,倚偎地撒娇。“乌德利虽然 违背你的命令,但他的话让找恍然大悟,我觉得自己不识好歹,你对我这么好, 我却刁难你,惹你生气,其实我是想掩饰心中的不安。” “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这一次。”伊鲁都思汗宽恕地说。 “伊鲁……还是我应该叫你大汗?”枇珈迷甜腻地问。 “只要你喜欢,叫我相公也行。”伊鲁都思汗浑身像被火球滚过般。 “讨厌!我们还没有婚约!” 枇珈迷像只害羞的地鼠想钻到他的身下躲藏。 “你靠我靠得那么紧,以你的道德标准,想不嫁我都不行。” 伊鲁都思汗大口喘气,他凝望着身旁的女人,一个很大的疑问掠过他热得滚 泡的脑海,她是他认识的枇珈迷吗?那个拘谨矜持的枇珈迷吗? 她的容貌和声音显然是枇珈迷,但她的动作则完全不是。 这么热情大胆,虽然让他有些惊愕,不过他喜欢,他想他今晚会大丰收。 枇珈迷失笑地说:“没错,你若是敢不娶我,我就跟你拼命。” “你今天晚上吃了什麽?” “我想吃你。” “老天!你是不是体内还有余毒?” “好棒……” 枇珈迷发出愉悦的浅叫声。 “你在勾引我!” 一声巨大的乔咽口水声从伊鲁部思汗喉结传出。 “你不喜欢吗?” “喜欢,不过我怕会喜欢过头。”伊鲁都思汗哑着声说。 “神医,你怎么还没睡!”乌德利像被吵醒似地压低声音问道。 “你怎么也还没睡!”神医反问,两个老人的声音有着同病相怜的意味。 “我想起我年轻时的风流史。”乌德利自我陶醉地说。 “我也是,我想起我老伴。” 神医回味地说。 “我年轻时是个万人迷。”乌德利大言不惭地吹嘘。 “我不一样,我只专情我老伴一个。”神医发出含蓄深情的笑声。 “我锐不可当,常常让女人在床上求饶。”乌德利比卖瓜的老王还会自捧。 “我不一样,我是向我老伴求饶。”神医甘拜下风地说。 “这么说,神医的老婆比枇珈迷还骚!”乌德利怪笑一声。 “她每次一叫,左邻右舍都会抗议。”神医嘴角泛起甜蜜的苦笑。 “要不要到外面看月亮?” 乌德利听到室内好像要开始第二回妖精打架。 “好啊,咱们去陪那可怜没人要的嫦娥。”神医自我安慰地说。 听到枇珈迷吵人的淫叫,杨影捂着耳朵冲出去。 在那张属于她的床上,应该是她在呻吟,应该是她在陶醉,应该是她的男人, 却被那个臭瞎子霸占,她不甘心,她不服气,她想要回她的床,她的呻吟,她的 陶醉,她的男人,换臭瞎子尝尝半夜一个人在阿尔金山上游荡的滋味。 寒冷的夜风包围着她的身体,她的心比寒风更冷,她虽然没亲眼看到伊鲁公 子英勇神武的模样,但光是臭瞎子的叫声就让她心神荡漾,她感到自己的两腿之 间有暖暖的湿意,强烈的渴望使她浑身奇痒难受…… 谁来? 谁来安抚她寂寞的身体?她想要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突然一只粗壮的手抱住她的身体,另一只粗壮的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按到地 上,双腿跨坐在她身上,如巨人股的阴影笼罩着月光;那是一个全身檬黑,只露 出两个眼洞和一个嘴洞的壮硕男人。 杨影不想知道他的企图,他的长相,她只想知道他的身体是不是像伊鲁公子 那麽强壮? 这么一压,让杨影的欲火一发不可收拾地燃烧得更旺盛…… “你一定是神医的孙女!”黑衣人的声音很雄壮。 “你是什麽人?”杨影露出笑容,听声音可知黑衣人不老。 “不许大叫!不然我杀了你!”黑衣人看见她的笑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快动手,杀俐落一点,我反正不想活了。” 杨影不在乎地说。 “你干麽想寻死?”黑衣人的长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我高兴,你管得着麽!”杨影不怕死地顶撞。 “只要说出你家在哪里,我就饶你一命。” “你有病?”杨影的语气有些失望。 “没病,我是要来杀躺在你家的那个女病人。” 太好了,她可以使用借刀杀人之计,除去她的肉中刺,而且这个黑衣人体格 结实,正好可以用他来消除她体内的热火,一举两得。 一抹邪笑使杨影的眼神在月光下显得特别晶亮,她有条件地问:“我可以告 诉你,我家在哪里,不过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不杀你和你爷爷。”黑衣人口是心非地说。 “你不杀我是应该的,至于我爷爷那个老头,行动不便,只会带给我麻烦, 你杀了他等于是帮我解决麻烦,我求之不得。”杨影没心没肝地说。 “你要金银珠宝?”黑衣人不寒而栗地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我枕头里有。”杨影摇头,眼珠骨碌碌地溜转。 “那你要什麽?”黑衣人皱起眉。 “你的身体。”杨影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什么?”黑衣人倒抽一口气,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怎么跟他特别有缘。 “让我告诉你,你现在去我家,杀不了那个瞎子,因为她正跟伊鲁公子行鱼 水之欢,伊鲁公子的武功很高,你杀得了他吗?”既然伊鲁公子心中没有她,她 不信在世上找不到比他好的男人。 她不要像娘那么傻,为了一个男人身败名裂,她要反过来,让不爱她的男人 身败名裂,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了他。 “我还有三个帮手随后就到。”通过石头雨不容易,黑衣人的武功比较高, 所以他先到。“我等他筋疲力尽再去你家。” “我们达成协议了吗?”杨影舔了舔饥渴的唇问。 “当然,没有人会拒绝白吃的午餐。 “你很像一个人!”黑衣人手突然停止,眼底掠过一道寒光。 “我不像人,难道像狗麽!”杨影不高兴地噘嘴。 “不,你们两个都不像人,像魔鬼。”黑衣人冷声说。 “老子我就喜欢你们这种为了报仇,什麽都可以不要的女魔鬼。‘ “不过你只能从后面,我的清白之身要留到新婚之夜。” “我先从前面开始,而且保证不会破坏你的清白。”黑衣人像是个中老手似 地说。 又是一个牟羽迷!黑衣人其实就是侍卫长,上次和那群乌孤兹人约好,由他 们取下枇珈迷的蓝眼珠,他则在胡杨林里乘凉等待。他人坐在树上,看到击兔比 赛的冠军,好像是叫伊鲁的家伙,背着箭袋,骑着马从树下奔驰而过,当时他心 中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果然不出所料,那群乌孤兹人一个也没回来。 回到宫中,牟羽迷没见到蓝眼珠,大发雷霆,原本答应让他当驸马爷的协定 取消。 三天后来了一队从龟兹来进贡的商旅,那天刚好他在皇门口,截下他们,问 明来由,一听到枇珈迷没死,大为惊讶,把他们带到牟羽迷面前。牟羽迷逼迫他 们拿着金蝴蝶在亦都护面前,谎报枇珈迷死亡的消息,否则杀之。 王位因此而落在牟羽迷头上,原本他以为自己立了大功,牟羽迷会回心转意, 立他做驸马爷,毕竟他在床上取悦过她无数次。 没想到她不但跟鄂密尔结婚,还捉了他爹娘一家人,要胁他要杀人灭口,除 掉所有知道枇珈迷还活在世上的人。但他也知道,当他完成这个任务时,他自己 也难逃一死。 不过,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娘一家人死于非命,所以他这次来不是杀枇珈 迷,而是以枇珈迷为人质,反过来要胁牟羽迷放过他爹娘一家人,然后他会乘机 杀了牟羽迷,再带枇珈迷到亦都护面前,把所有的罪状,包括夷烈的事都推到牟 羽迷头上,到时候死无对证,亦都护搞不好还会当他英雄般的嘉奖,赏赐进爵。 身下的女人简直是牟羽迷的翻版,连养育她的爷爷也不放过,还恬不知耻地 跟男人要求鱼水之欢。哼,等他捉到枇珈迷之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居然敢 把他当成玩物,他要让她知道谁才是玩物! 满足了杨影的需要之后,另外三个黑衣人也赶到,随着杨影的带领,一行人 小心翼翼地沿着山壁来到山腰的凹洞,另外三个人分头行事,黑衣人跟着杨影走 到门外,正好乌德利去小解,留下神医一个人最后一次看月亮…… 神医劈头就间:“影儿,你跑到哪里去了?” 杨影以身挡住背后的黑衣人。“我心情不好,到山上去散步。” “看你红光满面,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事?”神医目光犀利。 “山上空无一人,我能做什麽坏事?”杨影不自然地说。 “你后面跟着什么人?”神医感觉到孙女的背后有混浊的呼吸声。 “我朋友。”杨影让开身,走到轮椅旁。 “全身夜行装,想必不是好人。”神医提高警觉。 一个剌痛,神医背脊向前挺了起来,他回过头看着杨影,他心爱的孙女却用 怨恨的眼神瞪着他说:“你去死吧!臭老头!都是你耽误了我的青春!” “影儿——”神医想呼叫,但他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你明知道我喜欢伊鲁公子,你还救那女的,是你自己找死。” 两行清泪从神医脸颊滑落,他破了誓,他宁愿五雷轰顶,也不愿死在自己孙 女的手上,神医悲伤地看着毫无悔意的孙女,身子挣扎了一下,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的眼皮合不起来,黑衣人走向前,盖住他眼睛…… 数枝点了火的弩箭,有的射在门上,有的射在墙上,有的射进窗里,火焰轰 地腾烧了起来,屋里屋外部是一片火舌。能从屋里逃出来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 窗户,一个是门,其他地方都是山壁,唯有冲破火舌才有生存的机会。 不过,两个黑衣人拉了一张铁网遮住门和窗,另外两个黑衣人则手持长剑, 站在门和窗外准备一剑剌死逃出来的人…… 杨影假惺惺地在屋外大叫:“不好了!失火了! “公子!窗和门部被铁网网住了!”乌德利小解回来站在门外大喊。 “拿网的人站在何处?”屋里传出伊鲁都思汗不慌不忙的声音。 “屋外的东北和西北两边角落。”乌德利手上没武器,只能报信协助。 “去!”只见同时两枝利箭射穿山壁,也剌穿两个黑衣人的颈子。 “好强的内功!”侍卫长肩膀颤之下,不过守窗的另一名黑衣人却吓跑了。 “公子!快从窗户冲出来!”乌德利急声大吼。 “接住枇珈迷。”一个里子被子的东西从窗户抛了出来。 “接到了。”乌德利纵身一跃,在空中抱住枇珈迷。 “伊鲁公子!救命啊!”杨影见情形不妙假装被侍卫长擒住。 “别怕!我来救你!”伊鲁都思汗硬是耍帅地从门口冲出来。 “你别靠近,否则我一剑杀了她。”好汉不吃眼前亏,侍卫长节节后退。 “放开她,咱们一较高下。”伊鲁都思汗以静制动。 “我们谈个条件,我放她,你把枇珈迷给我。” “你作梦!” “我不是来杀枇珈迷,我是需要枇珈迷救我全家人。” “你是谁?又是谁抓了你全家人?” 侍卫长剑抵在杨影脖子上,拉着杨影往狭窄的山壁小路后退,显见他已经在 做逃跑的打算。“我不能告诉你,但我保证会保护枇珈迷安全。” “不用你保护,我的女人我自己会保护。”伊鲁都思汗逐步跟上。 “我手中的人质可是你恩人的孙女。”侍卫长急得脸上的黑巾一片湿漉漉。 “放了她,我就给你一条生路。”伊鲁都思汗态度有些软化。 “不行,我还要救我一家人。”侍卫长也是不得已,只怪他贪图荣华富贵。 “我可以帮你救你家人。”伊鲁都思汗既往不咎地说。 “你不能,主谋者要看到枇珈迷才肯放我家人。”再走三公尺,就到了宽广 的山顶,到了那里想逃就没机会了,侍卫长见大势已去,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 休地朝杨影的背后一推。“要救你快去救!” “救我!”杨影大叫,伊鲁都思汗伸手一拉,拉庄飘起的衣角。 “好机会!”侍卫长见机不可失,举剑想来个偷袭。 “可恶!”伊鲁都思汗以弯月刀抵挡,一个用力,只听见“嘶”的一声,手 上只剩一块小布,他赶紧往下一跃,刀尖抵着山壁,以免自己坠落太快。但山谷 刮起一阵大风,沙子吹进眼里,眼睛一闭,等他再睁开眼睛时,杨影和侍卫长都 已无影无踪。伊鲁都思汗大怒,飞身回到窄路,发狂地朝着山顶直奔而去。 但只抓到原先逃跑的那名黑衣人,连反击都不敢地跪在地上求饶。 “是谁派你来的?”伊鲁都思汗质问道。 “跟我们接头的人蒙着脸,我不知道他的身分。” “既然留你没用,我就让你去见阎罗主,向阎罗王查明他的身分。” “等等,我听我老大说,他是军官,就只有这么多。”黑衣人想起来地说。 “你滚吧!”伊鲁都思汗放走黑衣人,转身回到一片焦黑的神医家门外?, 这时看见枇珈迷和乌德利跪在神医的轮椅前痛哭失声,愤恨地用弯月刀在山壁上 一阵挥砍,怒声道。“我一定要替神医和他孙女报仇!” “知道凶手是谁了吗?”枇珈迷关切地问。 “还会有谁,那个黑衣人是侍卫长,牟羽迷派来的。” “绝对不会是阿妹,也许是神医的仇家找上门。” “你不必再替牟羽迷求情,只有她知道你在阿尔金山。” “无凭无据,我只是不希望你冤枉阿妹,‘ “你还叫牟羽迷阿妹,这种善良不叫善良,叫愚蠢。” “伊鲁……”枇珈迷如受委屈的小媳妇般发出可怜的哀求声。 “闭嘴!”伊鲁都思汗一声厉斥,然后转向乌德利说:“乌德利,去把三万 大军带来。五天后在泰甯寺会合,亦都护若是不交出牟羽迷,我就血洗皇宫。”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