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蓝天白云下,在罗亚尔河东端的吉安,处处可见旗帜、鲜花,城堡的外观是 红、黑色砖块交错,以几何图形排列。 一部白色的劳斯莱斯来到这个文艺复兴风格浓厚的小城,停在一间种满鲜花 的两层楼木屋前。 正在小小院子里作画的朱琦随即放下画笔,从高脚椅上起身,看着这部陌生 的车子。 咔一声,车门打开,一双鲜红的高跟鞋先映入眼帘,接着,一双白皙美腿跨 了出来,看到长度只到大腿中的迷你红裙,然后是纤细的腰肢、浑圆的胸脯曲线, 接着,那张打扮精致的妖娆脸孔才转向她。 是米拉! 朱琦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头看着自己被颜料弄脏的吊带牛仔裤装, 想起自己脸上脂粉末施—— 她连忙擦拭一下脸颊,就怕上面也染了广告颜料。 “朱琦。”一身香奈儿秋装的米拉笑盈盈的跟她打了招呼。 “嗨……米拉,请进。” “谢谢。” 米拉看着脸上及身上都沾了五彩颜料的朱琦,不得不先压下心中那股涌现的 嫌恶感,这才能再挤出虚假的笑容走进小屋。 温暖的阳光透窗而人,房子里面小归小,但整齐干净,感觉还不赖。 米拉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走到另一边开放厨房背对着自己倒咖啡的朱琦,再 想到那个在她几次催促下就是不肯过来找她的黎塞。 她的红唇不由得抿紧了,黎塞不肯来,她对那个达恩又无计可施,这事儿再 拖个几年,她年华老去,黎塞肯娶她才怪。 没办法,只好编个谎言,引起这个女人的同情心,帮自己一把了。 她从皮包里拿出眼药水,点了几下后,连忙再塞进皮包里,而在朱琦拿着两 杯咖啡转身走来,将咖啡放在桌上,坐进一旁的沙发时,她突地向她跪了下来, 泪如雨下的哭求,“朱琦,请你一定要帮帮我,呜呜呜……” “米拉,你别这样,米拉! ” 朱琦被她吓了一跳,急忙蹲下身子,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 米拉拼命的假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抽抽噎噎的道:“请你看在同为女人的份 上,帮帮我吧。” “到底是什么事? ” “我爱黎塞,黎塞也爱我,可是老侯爵不肯答应我们的婚事,他说除非达恩 愿意认他这个爷爷,否则我们到死都不可以结婚的。” 又来了! 老侯爵为何总是如此,朱琦想到自己的际遇,眼神不由得一黯。 “我、我已经有黎塞的孩子了,黎塞还不知情,因为我不希望他为了我跟老 侯爵闹翻了,老侯爵的年纪大了,黎塞若为了我忤逆他,要是有什么万一,我就 算嫁进尚普兰家,也不会快乐的。” 她、她怀孕了! 面如死灰的朱琦觉得自己的心在瞬间死去,米拉有了黎塞的孩子,这不代表 她仅存的一丝丝希望都破灭了?! 她仍深爱着黎塞,仍期待着有一天他会来找她。 “朱琦,看在我有孩子的份上,求你跟达恩好好的谈谈好吗? 只要他喊老侯 爵一声爷爷,我跟孩子还有黎塞就能得到幸福了。” 那她的幸福呢? 达恩的幸福呢? 朱琦的眼眶微微泛红。 “朱琦,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说了一大串话的米拉,这才发现她好像陷入 自己的思绪里。 “我、我明白了。”她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我会跟达恩好好说的, 但这孩子的脾气硬,我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进去。” “你可以的,只要你诚心的帮我,努力去说服他,一定可以的。”她紧紧的 握住她的双手,再三恳求,“请你一定要帮我,我跟孩子都会感激你的。” “我……我会尽力。” 不久,米拉离开了,朱琦面对一室的斜阳彩霞,无声的落泪。 而在浪漫的花都巴黎,侯仙儿的预感成真,因为她的口不择言,她终于被达 恩扫地出门了。 “忠言逆耳嘛,侯克达恩·尚普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你没听过吗? 可恶! ” 她气呼呼的用力踢了下拱形大门,再看看旁边的小行李。 在深吸一口气后,她继续恼怒的大叫,“别人都能写你是怪胎了,我说的那 些话又算什么? “再说,我也没说错啊,你妈是中美混血儿,你爸是法国人,你是中、美、 法三国混成的嘛,我只不过不小心的说了句这有点像中国人指的杂种,你干么将 我轰出来! 反正你也不承认自己的血统,你管我说什么?!更何况,说者无心,听 者有意,我根本没那个意思嘛! ” 侯仙儿吼得气喘吁吁的,还气得跺脚,因为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公公跟她说了达恩的身世,努力学习法文的她也看得懂八卦杂志上的蚯蚓 字了,所以对达恩的了解也就愈采愈多嘛,外面的人都说他是怪胎呀,又不是只 有她…… “少爷,刚刚小姐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听她说你一次混三国,血统很杂, 有点像是中国人指的杂……呃……” 老管家连忙闭嘴,因为达恩的犀利蓝眸冷冷的扫过他,他觉得背脊一阵发寒, 不敢再帮侯仙儿求情了。 达恩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女孩,她明知道自己近日频频帮 老头子说话已经让他累积不少怒火了,她还.不懂得打退堂鼓,一再的出言挑衅, 以激怒他为乐! “侯克达恩·尚普兰,你做人何必那么别扭,多一个人爱你,不好吗?!” 外头又传采侯仙儿扯开喉咙的鬼叫声。 “去把她赶走! ” “少爷——” “去! ” “是。‘ 老管家没辙,只得往拱形大门走去; “侯克达恩·尚普兰,我警告你,你再不请我进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然 后你会后悔一辈子、十辈子、百辈子! ” 这个自大狂妄的女人! 达恩咬咬牙,怒不可遏的大步走出去。“呃? ”老管 家不解的看着他气冲冲的越过自己。 出来了吧! 侯仙儿露出微笑,但她没想到一走出来的达恩,劈头就是一记雷 霆怒吼,“侯仙儿,你再在这里鬼吼鬼叫,我就叫警察采抓你,说你破坏居家安 宁! ” “嘿,你——” “滚! ” “我干么用滚的?!”她眸中窜起两簇怒火,“再说了,你真的很奇怪,神父 你关心、我这个举目无亲的人你也关心,一个跟你有着血缘关系的人,要你关一 点点的心很难吗? ” 他咬牙进出话,“我就是不要! ” 她也咬咬牙,实在很想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摇一摇,看他能不能清醒些! “达恩少爷,老侯爵老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想要听见自己孙子喊他一声爷 爷的孤寂老人而已,你为什么不能成全他? ” “他就成全过我母亲? ” 又来了! 她受不了的仰头翻了翻白眼,“你很执拗耶,那是陈年往事了,他 也承认错了。”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陈年往事亦然。” 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侯仙儿也火大了,拎起行李,气冲冲 的就往老侯爵的家走去。 达恩抿紧了薄唇,看着她仿佛冒着火的纤细背影,他的心也是澎湃汹涌。 为什么? 她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却还站在老头子那一边? 他对她的好,她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顿了下,他蹙起眉,他在想什么? 什么感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骚动的情绪压下,也压下一个即将浮出心坎的答案。 暂时,他还不想承认心中对她的那抹心动。 翌日,他到公司上班,那个娇小玲珑的女人没来,结果萝莎和鲁西格都追着 他问,问得他都快烦死了。 一下班,到医院看神父时,他也问起她,他回说她离开了,他居然发现神父 的眉宇间也有一股落寞—— 其实,何止是这些人,连明天就要飞往美国纽约开会五天的他,也有一股难 以言喻的落寞。 可恶! 那个古灵精怪的东方女孩到底将他们怎么了?!施了魔咒吗? 侯仙儿住在马丁家勉强熬了二天,还是忍不住的跑回去找达恩,没想到,老 管家却告诉她,达恩出国了。 虽然他再三天就回来了,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已经很想念他了,更想 跟他和好如初,她真的不喜欢跟他闹僵的感觉。 于是侯仙儿先到公司去找萝莎,要了达恩在美国住宿的饭店地址,然后,便 赶到机场,变成一个飞往纽约乘客皮包上的小别针,混上飞机后,她在法力即将 失灵前,急急又变成一只小蚊子,进了厕所恢复人形,稍喘口气后,又变身为镜 子,如此一变再变,全变些不引人注目的小东西,总算撑到了纽约。 出了机场,两手空空的她看着纸条写的地址,头直发疼,她知道这儿说的是 英语,而她是半句都不会说。 “Taxi? ” 见她在路边探看,司机以为她要搭车,一部黄色计程车便在她身旁停下。 既然有车子停下,她便大方的坐进去,将纸条交给司机先生,指指上面的地 址。 司机明白的点点头,很快的载着她来到地址所在地,她抬头一看,差点没头 晕,哇,好高好高的建筑物呢。 司机伸出手,她皱起柳眉,一脸困惑的看着他。 在法国时,她坐老公公或达恩的车都是直接上下车,这会儿他伸长了手想干 么? 司机见她的呆愣样,心想她该不会是想坐霸王车,便拿起钞票扬了扬,“Money!” 她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见他扬着手中的纸张,一副索讨样,于是她便 伸手进口袋中,依样画葫芦的变了张他手中那样的纸张交给他。 计程车走后,侯仙儿对照眼前这栋宏伟的白色建筑物上面的题字,笑了开, 没错,上面的鬼画符跟萝莎给她的资料一模一样。 她走进饭店,直接走到柜台,但因为言语不通,还是鸡同鸭讲。 柜台人员急忙按了内线,不一会儿,就有一名华裔女子穿着蓝白色套装来到 柜台,以流利的中文询问侯仙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听到熟悉的语言,她可松了口气,叽哩呱哩的将自己要找达恩的事说出。 “原来是达恩先生的朋友,他住二0 八号房,不过,他人不在房间,出去了。” “出去了? ”这下她该怎么办? 没法子,这名笑容亲切的小姐说什么也不让她到房间里去等达恩,她只得坐 在大厅的沙发上等他。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她等得快睡着时,才看到一个熟悉身影跨进这金碧辉煌 的大厅。 她睡意全消,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快步的走向他。 达恩正在跟柜台拿房间钥匙,手机也在同时间响起,没想到拿好钥匙边说手 机边转身,竟会看到一个笑盈盈的熟悉脸孔。 “你——”他一脸错愕。 “怎么了,达恩?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朱琦不解的声音。 “没有,没事,妈,找我有事? ” 他边说边往电梯走,而侯仙儿听到他喊了一声妈,也知道他在跟谁通电话, 所以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的笑看着他,跟在他身边。 “我这几天会到巴黎去,你在家吗? ” “我人在纽约,要三天后才会回巴黎。” “这样啊……那没关系,三天后,我再去巴黎找你。” “好的,嗯……再见……” 他看着已挂断的手机,浓眉蹙紧,有什么重要的事会让母亲主动到巴黎? 何 况他最近太忙,除了去咖啡屋当了几天的侍者外,也没什么玩命的新鲜事…… 一旁的侯仙儿踮起脚尖,举高了手在陷入思绪的达恩脸前晃了晃,“回魂、 回魂! ” 他冷眼睨她,随即走进电梯,她也很快的跟进,这个又大又宽的电梯里就只 有他们两人。 “达恩,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 “我不想问,我只是回来冲个澡、换个衣裳,等会儿还有很多事要做。” 电梯快速的往上,一到十一楼,电梯门打开,他便大步走出.去,然后进了 - 二0 八号房。 他一进去,马上反手要关上门,但侯仙儿手脚俐落,闪身也跟了进去。 他还是没理她,只要一想到她批评自己,又凶巴巴的搏了一句“此处不留爷, 自有留爷处”,就搬到老头子家的言行举止,他就一肚子火。 搬就搬了,这会儿又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嘻皮笑脸的,分明是要来求和。 他才不愿意呢! 他达恩可不是这样轻易让人耍弄的角色! 思绪百转的他,将她视为隐形人。 拿了衣服到浴室冲洗后,他换上一套干净清爽的白色立领衬衫、灰色西装, 打扮得俊俏挺拔又出了房门。 经过一整天开会下采,已够累人了,但今晚是美洲区网际网路龙头“Tersel 科技集团”的总裁请吃饭,他不去也不成,何况两人还有一笔合作案要谈。 不过,由于双方对合作案都有意愿,他预计这场饭局不会花费太久的时间。 但一吃完饭,他又得马不停蹄的赶去纽约公司的办公室开会,听取十名高级 干部向他报告美国分公司的营业情形。 这五天的行程都是如此紧锣密鼓的,所以他是没时间、也没精力理会侯仙儿 ! 瞧他脚步匆匆的又坐上一部白色轿车,侯仙儿也只能跟着上车,但难免嘟嚷, “我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看你,你至少也听我说几句话,要不,也给我一个笑容。” “没人逼你来。” “我就是来了,而且……”她摸摸肚子,“我快饿死了。” 车子此时来到一家高级餐厅前,达恩下了车,她也连忙下车,却见他从皮夹 里抽出一叠绿色纸张,“给你,但别妨碍我,今晚我有重要的客人。” 她噘起嘴儿,看着那叠纸张。这家伙太不近人情了吧! 拿这莫名其妙的纸给 她干么? 闻着餐厅飘出来的浓浓食物香,她的肚子真的是咕噜咕噜的大唱空城计。 但再看到达恩一脸冷峻—— 她无奈的把那些纸张塞进口袋里,站在餐厅外面,等他出来。 而餐厅内的达恩正大啖牛排、喝红酒,不明白他给了她一大笔钱,她不去吃 东西,在那儿当柱子做啥? 但他无暇多想,为了扩展美国商业版图,他跟Tersel的总裁交换着意见,很 快的达成共识后,Tersel总裁先行离开,达恩买单后,一步出餐厅,便见她还守 在外头。 “你到底在于么? ” “能干么? ”侯仙儿没好气的回他,他吃饱了,她可是一直饿肚子! “快去吃饭! ” 他给她的美钞足以吃上一堆大餐了。 吃什么? 她受不了的看着他又坐上车子离开,实在搞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忙 ?! 她只好变成一只蜜蜂跟着他。 而座车一直开到一栋大楼,她想看看他到底在忙些什么,遂变成一个铜板, 躲在他的西装口袋里,随着他走动摇晃,她也在口袋里摇摇晃晃的。 一直到了三十层楼高,电梯门打开,达恩往会议室走,而侯仙儿发现自己的 法力快要丧失了,她连忙弹出口袋,一招驴打滚,刚好变回人形。 一听到声音,达恩飞快的回头,惊讶的看着她,她居然跟到办公大楼来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不是肚子饿? 我给你钞票了,你可以去买东西吃啊! ” “可我——” “吃完后先回饭店,到时候有什么话再说。” 他装出凶巴巴的表情,其实只是想掩饰心中的喜悦,她为了求和而飞到纽约, 还紧迫不舍,算算也是有心了。 但他不是个善于表达感觉的人,而且,开会在即,一个总裁边开会边傻笑, 那不是很蠢? 侯仙儿见他走进一个核桃木门内,好奇的探头往内看,一看就知道是办公室, 因为里面有很多的桌椅,跟达恩在法国的公司一样。 她摸着饿扁的肚子,从口袋里抽出那叠纸张,原来这就是这一国用来买东西 的“银两”! 她来到现代,都是达恩、老管家、甚至是老公公家的女佣为她张罗 吃的,也难怪她搞不清楚了。 不过,到哪儿吃东西好咧?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