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要回去了?补眠吗?” 时间下午一点,在办公室的丹尼斯还忙着找一些老同学、老朋友,约他们明 天到费德勒的家去烤肉聚会,却看到他脸色怪怪的拿着西装及一迭电话帐单,步 出私人办公室。 “怎么了?”他从座位上起身。 费德勒爬爬刘海,“没什么,要找一个人算帐而已。” “算帐?” 他点点头,“今天下午你帮我到剑桥跟牛津附近的几家连锁书店去走走绕绕, 私下做个评比记录后,放到我桌上。” “哦。”还真是难得,总是亲自到旗下连锁书店去走走逛逛,看看店里气氛, 客人待的区域人数多寡,整个店内动线评估的好友,居然会将这定期亲为的工作 交给他。 不过,也许是他最近睡眠品质太差、太累了,因为一向优雅的他最近黑眼圈 挺深的。 费德勒搭乘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开车出了公司大楼后,直奔回家的路。 半途中,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竟是凯薛尔学院的校长打来的。 对方将雷芷彤跟黛安在校园打架的事向他说明,还要他这个雇主让她写张悔 过书到校,并声明不会再犯,不然校方极可能会拒收她。 “我明白了,谢谢。”费德勒切断电话,却见到一辆哈雷轿车超越过自己的 朋驰,而机车后座的娇小女子…… 他蓝眸半眯,看着脸上明显挂彩的雷芷彤双手环抱着一名男孩的腰,机车一 路奔驰到他的房子前,在看到前座的男孩拿掉全罩式安全帽后,他认出那是彼得。 由此看来,那天黛安在饭店说的女孩肯定就是雷芷彤了! 他看着彼得跟她笑说了几句,愉快的点头后即戴上安全帽骑车离开。 这时,他才将车驶进庭院,只看到她听见车子引擎声楞了一下,回头看他。 同时间,大门突地打开,舒菲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将手中的奥斯卡交给她, “他吃饱了,可我来不及,我先走了。” 看到费德勒的车子,舒菲连忙跟他点一下头,就匆匆离去。 雷芷彤抱着吃着棒棒糖的奥斯卡,注意到甫下车的费德勒神情不好,尤其那 双看来、水远无害的蓝眸居然可以看到两簇火光。 “进来。”他越过她时,冷冷的开口。 怎么她有一股不好的预感闪过脑海?! 她皱起柳眉,跟着进了屋子。 费德勒坐在沙发上,桌上摆放着一堆电话帐单,她一看,大概明白他在气什 么了,随即干笑两声的坐下身来。 他先盯着她脸上三条血痕已干涸的抓伤,视线再从她的上半身往下打量,看 到她的手上也有瘀青、抓痕。 雷芷彤被他看得浑身不对劲,而且气氛也凝滞到让人有些受不了,尤其奥斯 卡这个老是吵吵吵的娃儿,现在居然很认真的吃着那根棒棒糖,什么声音也没有。 “你到底在看什么?”她忍不住出声打破让她觉得很不自在的静谧。 “不痛?”费德勒以眼示意她身上的伤。 她耸耸肩,“没感觉了,彼得要载我去敷药,但我急着赶——”她倏地住了 口,错愕的问:“你早就知道我跟人打架了?”不然,怎么一点都不讶异。 “学校打电话过来,要你写悔过书,声明绝不再犯,不然,你这名问题学生, 他们不收了。”他轻描淡写的回答。 “正好,我也不屑读。”她想也没想的就道。 “不行。” “不行?” “这份保母的工作是特别提供给半工半读的学生,要是你不是工读生,这份 工作也没了。” “那正好,我也不想做了。”说是这么说,不过,她忍不住瞥了在一旁吃糖 果的奥斯卡一眼。 见他突地抬头朝她露齿一笑,“嗯……爱……” 她皱起眉,不会吧!她怎么有点舍不得? 费德勒往后靠坐在沙发上,“你也不能不做,我们有签约的,所以……”他 突地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张(白纸跟笔,放在桌上, “这是你待会儿要做的事,现在,让我们看看桌上的这些电话帐单。” 雷芷彤转开脸,不想理会那张白纸,也不想看那几张帐单。 他声音一冷,“雷芷彤。” “好嘛,大不了扣我的薪水嘛。”她抢先开口,先提解决方案。 他挑眉反问她,“你打的越洋电话费惊人,你的薪水哪够扣?” “那就扣下个月的薪水嘛,反正我得待六个月的。”说来还挺无奈的。 他点点头,“没错,你暂时是没有薪水了,而且是连扣三个月,另外,我还 会向电信局申请家里的电话都不能打国际电话。” 她脸色丕变,“恶劣!” “还有一件事,明天,奥斯卡归你。”他继续给她坏消息。 她傻眼了,“为什么?你明明说要让我放假,而且我还答应跟彼得到剑桥大 学去瞧瞧那些有气质的美女俊男。” “那你是确定不能成行了。”费德勒站起身,“明天家里有聚会,大约有五、 六十人,你得留下来。” 雷芷彤火冒三丈的看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别瞪我,带奥斯卡去午睡,然后把悔过书写一写,晚一会儿交给我。” 交个头!她没理他,带着奥斯卡去睡觉。 傍晚时,她被他从床上挖起来写悔过书,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他盯梢的目光 下,乖乖的写了,因为没心没肝的他说了,要是她付不出一百万英镑,也不肯写 悔过书,那她可以包袱款款的滚出门去。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要是真的沦落街头,那不是太可悲了! 今天的事,让她又多学了一件事,那就是人都得跟现实妥协的。 翌日,阳光普照,的确是一个烤肉聚餐的好天气。 但对一个心情不太好的雷芷彤而言,倒希望突然变天,看是下大雨、下大雪, 下冰雹都行,但那显然只是痴人说梦,因为太阳依旧耀眼,灿亮的让人几乎张不 开双眸,不过却是凉风习习、气候怡人,不显得炎热。 宅院的前、后院都架起遮阳的大帆伞,外烩公司人员进进出出,架烤肉炉, 摆设一些吃吃喝喝的点心、水果、啤酒等等。 约莫上午十点,客人陆陆续续的上门了,她抱着奥斯卡,从二楼的窗口往下 看,来的人看来大约都是二、三十岁的男女,只有两、三个小朋友。 然后,她看到彼得骑着哈雷机车到了门口,她抿着唇,只得抱着奥斯卡走下 楼。 她人才到门口,便见穿着一身轻便大方针织衫、牛仔裤的费德勒已早她一步 站在彼得身前,两人简短的交谈一下,彼得就失望的向后头的她点了一下头,然 后骑车离开。 她楞了一下,连忙下了阶梯,顾不得那些乍看到她,露出一脸惊艳的男女宾 客,冲到费德勒身前,劈头就问:“你跟他说什么?为什么他连等我跟他说一句 都没有就走了?” “我说你走不开身,你今天得充当女主人。” “我?”雷芷彤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在开玩笑?” “我像吗?” 看来是很正经,可为什么?“你女朋友不是一箩筐。” “是一箩筐,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就是不想喜欢跟小孩混在一起, 所以今天的聚会,你不会看到我的任何一名女友。” 她直觉的环视四周,还真的没瞧见半个。 看他没理会自已,抱走奥斯卡就去跟朋友们寒暄,她忍不住喃喃低语,“这 实在很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小孩是危害女人气质的最大破坏者,而跟费德勒交往 的对象,都是气质出众的大美人,遇到小孩气质折半,这对暗地里较劲的五名美 人而言,可是很大的杀伤力,所以她们当然不来了。” “你好清楚。”她眨眨眼,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笑咪咪的矮胖男人。 “那当然,我是费德勒的大学同窗、下属,兼最佳好友丹尼斯。你好,你脸 上的伤是奥斯卡的杰作?” 穿了一件红色大T 恤的丹尼斯一边朝她伸出手,一边在心中嘀咕。费德勒还 真能禁得住,像这么美的东方娃娃,他居然连提都没跟他提过一次,该不会是想 留给自己吧! “我是雷芷彤。”她干笑两声,伸出手跟他交握,不提脸上的伤,毕竟那不 是什么风光的事。 丹尼斯唤来老婆、孩子,一一介绍给她后,即走到好友身边,以手肘敲敲他 的手,再以眼示意,看着正跟老婆指着她脸上三道轻微抓伤的大美人。 “喂,你还真能保密,家里藏着一个这么漂亮的保母,怎么,想占为己有, 所以啥也没说?” “你想太多了,何况,她的个性跟她的外表可一点都不搭轧。” 费德勒笑看着跟好友的妻子谈得挺愉快的雷芷彤,在金色阳光下,她那张粉 嫩脸庞像打上层金色光芒,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美丽。 他黑眸快速的闪过一道光芒,而那道光被丹尼斯捕抓到了,但他很难用言语 去形容那个复杂的眼神,那像是一种带着温柔的情愫之光…… 他眉一皱,不可能啊!费德勒这个情场老手说过,女人之于他是必要的生活 调剂,但他绝不会对女人动心,因为女人的美丽就只在几年间,当年华渐失,女 人就会要求一个归宿,而动心是掩没理智的催化剂,他可不愿意因为动心而赔上 自己的终身。 再来的时间,费德勒的许多友人纷纷向费德勒询问他的美丽保母,包括年龄、 有无男友,尤其一些黄金单身汉,更是表明想追求的心意,甚至直接向佳人询问 意愿,雷芷彤被问烦了,干脆带着奥斯卡出门。 费德勒仅是瞥她一眼,眼里带着默许。 她很意外他没有刁难,让她总算离开那一堆身上混合着烤肉味道的男人。 思绪间,她带着奥斯卡来到离屋子几公尺远的公园绿地,一眼就瞧见嘴巴撅 得高高的怪婆婆玛亚一人坐在木椅上。 看到她,雷芷彤考虑着要不要带着奥斯卡回去烤肉。 但奥斯卡已经跟附近邻居的小朋友玩了起来,她只好走到另一边的木椅坐下, 而果然如她所料,怪婆婆马上走到她旁边坐下。 “不是我爱说啊!你们那个烤肉简直就是污染环境、影响空气,有你那个雇 主当邻居真是我的悲哀。” 见雷芷彤没反应,玛亚婆婆连忙又改变话题,“女娃儿,你没被他上了吧! 要聪明点,那种好看又有经济能力的男人都靠不住的,但我想你已经沦陷了,以 前的保母没有一个可以逃过他的致命吸引力。” 怎么还没反应?她的话锋再转,“你是怎么带娃儿的?奥斯卡活像衣索比亚 的难民,你们这个年代的孩子就是没资没任,好吃懒做……” 雷芷彤看看玩得正起劲的奥斯卡,再以眼角余光看着身旁的怪婆婆,因为她 跟自己坐在一起,邻居们似乎也都离自己远远的。 雷芷彤叹了一声,转过头,直看着玛亚婆婆。 她一头苍苍白发,老爱叨叨念念、说长道短的,难怪大家不喜欢她。 明知她是故意说一大串话激怒她,而自已也已被她训练到功力愈来愈强,但 一想到她再不回话,人家还得绞尽脑汁找话题激她,虽然比较不会得老年痴呆症, 可也难为上了年纪的她了。 所以,为了拯救自己的耳朵、玛亚婆婆的嘴巴,雷芷彤终于开口,“老太婆, 你叽哩呱啦的说个没完没了,却还有两层下巴,那在这之前,你不就有四、五层 了?” 见她开口,玛亚眼睛一亮,“什么意思?” 她露齿一笑,“运动不是能减肥吗?你说个不停,下巴的肉就抖动个不停, 那不是应该要消好几层了。” 听出自己被调侃,玛亚婆婆凶巴巴的指着她,“臭娃儿,你敢消遣我!你、 你去哪儿?”她楞楞的看着突地站起身,跑去抱奥斯卡的雷芷彤。 “回去。” 玛亚一楞,“可、可你今天没跟我吼呢!” 怪婆婆就是怪婆婆,一天没吼她也这么计较。 “没力气啦!” “是不是跟费德勒消耗大多力气,别跟他上床啊,他有太多女人了。” 雷芷彤没再理会她,要是再跟她来个唇枪舌剑,可能还要吵很久了。 看她走远,玛亚垮着双肩坐在椅子上,表情只有两个字失望。 那个臭丫头要真的不理她了,那日子不就又变得无聊、难过了! 在台湾,有一个人的日子也很难过,他已经被辛慈安盯了好几天了。 台北东区富英留学中心的十三楼办公室里,辛慈安和王信伟面对面的坐着, 但他是坐在办公桌后面办公,贵妇人的她却是啥也没做,双眼就只盯着他看。 王信伟自己是老板,但在她紧迫盯人的目光下,他觉得自己又变回创业前让 人雇用的雇员了。 “慈安,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这样我没法子上班。”他开口求饶。 “那你就将我女儿的住宿资料跟学籍资料给我。” 王信伟一脸为难,“不行,我答应过淳儒。” “那你上班吧!我继续坐这儿。” 虽见老友苦了脸,辛慈安还是逼自己硬下心肠,她也不想这样赖着他的,可 是女儿近几日都没有再打电话回来,她好担心,吃、睡皆不好,她要再不飞到伦 敦看看女儿,她会受不了的。 像是看出她的忧心,他开口道:“慈安,妳放心,芷彤她很好的。” “淳儒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但我问他如何知道,他却又顾左右而言其他。” 她顿了一下,不解的看着他,“那你告诉我,你又是怎么知道芷彤她很好的?” 他脸色微微一变,“呃……我、我叫那儿的人特别去帮我注意的,所以我知 道她很好。” 有鬼!为什么他们两人被问及这个问题时,都支支吾吾的? “你们两个是不是做了什么特别的安排?” 见王信伟干笑两声,辛慈安知道自己猜中了,但不管她怎么逼问,他就是不 肯再吐露一个字,还以要去拜访客户为由落跑。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去逼问自己的枕边人。 英伦的太阳耀眼,但雷芷彤的心情却是阴天。 唉!又是讨厌的上课天,而且还有一个讨厌鬼随行。在心里大叹一声的雷芷 彤瞥了坐在驾驶座的费德勒一眼,再看看车窗外已然熟悉的景致。 一想到这两天,自从她在烤肉大会曝光后,家里的电话便响个不停,还有些 不请自来的费德勒友人上门,吵都吵死了,而他们在看到她摆臭脸、口气欠佳后, 今天早上总算没再出现了。 只是……她又瞥了俊美的他一眼。他今天会主动说要载她上课,还真是让她 讶异,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了。 随便他吧!反正她昨天总算有了一天的自由日,她一个人从后门跑到外面逍 遥了一整天,身上只带了瓶矿泉水及奥斯卡的一盒饼干,一个人搭地铁、坐公车, 欣赏英伦这个浪漫都市。 只是,以往就算一人逛街血拼也一样甘之如饴的她,昨天却意外的感到一股 落寞。 甚至有股冲动想折回去带奥斯卡一起出游,或是让忙碌但又懂得生活品味的 费德勒陪同,那种感觉很复杂,她还不是很明白。但她强烈的意识到,要是身边 有奥斯卡跟费德勒,那股落寞感肯定就能消失无踪。 费德勒边开车边看了雷芷彤一眼,这个美丽的小保母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刻。 “想什么?” 她尴尬一笑,“我、我想你今天怎么会大发慈悲的要载我上学?” “我不是大发慈悲,而是拿你的悔过书要来跟校长谈谈。” 校董会那方面施压,要将她逐出学校,原因他大概也猜到了,因为出门前, 他接到凯萨琳的电话,说要取消今晚的约会。 原因是黛安在校被人揍得鼻青脸肿,这两天还一脸瘀青红肿,所以她下班后 要拿些去瘀消肿的药及保养品给她。 他顺便向她问了地址,打算在下班后带着雷芷彤跟奥斯卡一起去探望黛安。 “谈!你要跟那个是非明不分、嫌贫爱富,人格有严重缺陷的校长谈我吗?” 雷芷彤觉得很可笑。 见他勾起嘴角一笑,她忽地发现那双蓝眸中似乎多了一些她看不明白的含意。 “到了。”他将车子开进校区,将车停妥后,便要她到教室上课,他则顺着 她指引的方向往校长室走去。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雷芷彤也懒得问了。 她进到教室,五分钟后,洁美突地冲进教室,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跑。 “干么?” “嘘,好康的,别大声嚷嚷。” 她话语乍歇,后面又有其他女同学一脸兴奋的跑进教室,“我刚刚看到费德 勒了,天啊!他好俊、好优雅、好迷人……” 女同学的话还没说完,教室的女同学全冲了出去,甚至连男同学也跟着冲, 因为他是他们的偶像,一个创造书店王国的传奇人物。 洁美一看教室只剩她们,便着急的拉着还坐着不动的雷芷彤,“快走啊,万 一他离开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没见到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那我铁定不会后悔了。”她懒洋洋的回答。 “啥?” “我天天看到他好不好,甚至看过半裸的他了,他跟一般男人不也一样,又 没多出什么。”虽然说的一副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但她发现自己语调中竟带了 份自豪,这样……对吗? 她没有时间深究,因为洁美突然用力的握住她的手,“你说什么?你天天… …她震惊的看着她,然后大笑起来,”天啊!你别告诉我,你就是他家的保母。 “ 雷芷彤点点头,但实在不明白她有必要那么兴奋吗? “拜托,你怎么都没说,你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想到他家去当保母吗?就连 一些好人家的女儿,他们的父母也都绞尽脑汁的想将女儿送到他家去,你人在福 中怎么不知福……不是,怎么没跟你的好同学我分享呢!” “妳?”这个匆匆来去,只是点头之交的同学,什么时候成为她的好同学了? “我跟你说,这个秘密你千万不能说,不然,大家会一直搔扰你的。” 雷芷彤点点头,却觉得她比较像会搔扰她。 两人话语乍歇,一群同学一脸失望的回到教室,他们没有看到费德勒,而跑 最快的人也只看到他在校长室待了一下下,在引起更大的骚动前就开车离去了。 雷芷彤也很好奇,他谈这么快,不到几分钟就谈完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