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果然不出巩慈所料,当她将来意说明之後,康楉宁原本和睦的睑色马上一沉, 只是静静的啜著温热的咖啡,一语不发。 「我上次不是才跟你们公司裏的王先生签下合约?」 巩慈怯怯的看著他,顿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的点头。「是这个样子的… …」她仔细的解释王明发生的事,没有试图为他脱罪的意思,听在康楉宁的耳裏, 的确舒坦了些。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她有些胆怯的吞了口梗在喉咙裏的唾液,静静的递 上一份全新的合约书。 「康先生,上回对你真的很不好意思,不过,我们经纪公司仍旧抱持着为你 服务的态度,想和你再合作一次。如果你没有意见,就请你在这裏签下你的……」 康楉宁并没有听进她的要求,只是霸道的问:「你公司为什么要派你过来? 之前的那个王先生呢?」 看著他一脸漠然的样子,巩慈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阿明哥他被留职停薪, 因为这次的疏忽,他有半年的时间不能再接经纪工作,算是对他的惩罚,也是警 告。」 「那你呢?为什么要派你过来?」处在这种状况,康楉宁不禁挑剔著巩慈仍 显惟气的外表,刚刚的温柔模样,全在知道她的身分后改变了。「该不会是碰巧 这个时候只有你有时间吧!I 看着他眼中的怀疑,她淡淡笑了,决定说出老实话,「那是因为我的资历最 浅 发生了这种事,想必你一定会非常生气,我就是过来让你泄愤的。」 虽然当初她接下这份工作时,大家都把话说得很好听,可骨子裏她自己却很 明白,若不是因为她的资历浅,在公司裏可有可无,才不会被派来做这种吃力不 讨好的事呢! 要是她没办法拿回合约,下场大概就像水裏少了颗泡沫般,就这么了无痕迹 的消失了。 「我知道在你眼中我还是个入行未深的新人,不过我能保证,我绝对会很努 力、很努力的将你的工作行程给排好的。」 康楉宁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已经空了的杯子,他的脑中百转千回,想 的净是他终於能够摆脱展览的梦魇了! 「我想,既然合约已经不见了,那就作罢。我原本就不想开什么展览,这些 有的、没有的,」他一副打定主意的模样。 「可是,」巩慈惊慌的扯住他的衣摆,「我们公司已经把广告给打出去了!」 「那是你们的事!」冷绝的一句话,他又变回传说中那个毫不给人留情面的 人! 「我从—开始就说过,我不想办什么展览,也不想有人来打扰我,」他的嘴 角扬起—抹得逞似的笑容。「合约不见了最好,回去告诉你老板,我不会再跟任 何人签约了!请他别再派人过来了!」 听见他的话,巩慈无力的跌坐在沙发椅上,失神的看着他冷漠的脸,—句话 也说不出来。 槽了!这下子没戏唱了! 窗外的雨在两个小时後停止,巩慈看见自己的衣眼已经乾了,人也叨扰得够 久了,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再看着康楉宁的冷脸呆坐下去。 她讪讪的将自己给打理好,折好刚才穿过的休闲服,提起自己的人公事包, 恭敬的对康楉宁说再见。 「康先生,那我先回去了!」 「嗯,看著巩慈眼中的颓丧,康楉宁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不过,他仍旧没有 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站起身,打开大门,无言的示意她早点离去。 巩慈一步步的走近他,看著他僵硬的神态,她心裏突然觉得有些怅然。 想不到他前後的转变,竟然会如此的大! 停在他的面前,她直视著他的眼问:「身为—个艺术创作者,不都应该会喜 欢自己的创作能够取得大众的共鸣吗?我不懂!你究竟在逃避些什么。」 什么? 她突如其来的评语,让康楉宁的心为之一震,原本淡漠的脸儿霎时变为狂怒。 「你再说一次!」他瞪著犹不知死活的她,咬牙切齿的说着。 说就说,谁怕谁啊!巩慈心想。她一向最忍受不了有人挑衅她了! 「我说,我不懂你在坚持什么?如果你创作的艺术品并不希望拿出来展览, 那你一开始就应该别去参加比赛,得奖了之後才说不喜欢,根本就是不负责任的 说法。」 她的评语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康楉宁忘了自制,像只被激怒的猛兽般,他猛然 将她刚要走出门的身子往回一拉,让她狠狠的摔在沙发椅上,一双手还用力的压 制着她惊慌挣扎的双手。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以为你是艺术经纪人就了不起吗?说穿了,还不是 —个只会压榨艺术家的杂碎罢了!」 什么?他竟敢说她是杂碎! 巩慈的脾气瞬间被救起,忘了自己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气愤 的反驳著,「你才是不可理喻呢!经纪人的工作哪有你想的那么龌龊!我们是靠 真才实学在帮艺术家打点裏裏外外的事情,那些报酬是我们应得的,哪里是什么 压榨?」像只被激怒的小猫似的,她拚了命的在他身下挣扎着。 不过,她义正辞严的—番话,却只换来康楉宁冷冷的嗤笑。 「说得多好听呀!那我问你,为什么你们这些高尚的经纪人都只会跟在成名 的创作者身後,那些真正需要你们去帮忙的人,怎么不见你们过去询问—句?难 道这不是势利?」 「那跟势利不一样!I 巩慈一时忘了自己还被压制在沙发椅上,她猛然将他 压迫著她的手臂推开,直视著他,眼眸中充满了对工作的热爱和热情。 「如果艺术家没有先达到受人欣赏的境界,那他做的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个破 铜烂铁,而且,如果他没有坚持自己想要做的理念,即使受到欢迎,那也不过是 一项世俗的创作品罢了!就是因为艺术家难得,就是因为艺术家高贵,才会需要 我们这些经纪人的存在。」 「我们的工作就是帮艺术家处理一些零碎的小事,有了我们的存在,你们根 本就不用担心展览会场的选定、裏头的摆设和如何写邀请函等问题。你们做你们 拿手的创作,我们做我们拿手的公关,这跟势利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就非得把 一项单纯的工作想得如此不堪呢?」 巩慈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砸进康楉宁的心中,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他 仍是冷凝着脸说:「我不想开展览,所以也不需要你们这些经纪人。」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想逃避吗?」仿佛在康楉宁的眼中看见一丝狼狈, 她伸出手反搭在他的手上,那温暖柔软的小手,让他的手臂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为什么你不想想当初选择走艺术创作这条路时的热切?我想,你当时—定 也希望很多人会因为看了你的作品,心里产生那种温暖的感觉,对不对?」 温暖的感觉…… 康楉宁看著巩慈一张一合的唇瓣,知道自己反驳不了,但又不想再听见她自 以为是的说法,就在恼怒和情急之下,他突然用唇直接堵住她柔软的小嘴,心中 只想着一件事—— 别再说了!我不想听!—点也不想听! 他狂猛的唇瓣密密实实的掩住她所有挣扎的空隙,她原本想要喊出她的惊慌, 可他却偷著了空档,硬是将自己的舌头探入她柔软的唇腔中,恣意吮啜着她的甜 蜜。 「嗯……」被突如其来的狂放激情给掩住神志的巩慈,只能无力的接受他浓 郁的男人气息。 在尝遍了她的柔软与甜蜜后,他已经不只想要堵住她的嘴,而是想好好的品 尝她甜蜜的温柔。 好……好柔软的触感呀! 他压制在她身上的身体突然放松了下来,而原本固定在她身侧的手臂也自动 变得温柔,他轻轻捧住她的头,左右辗转的配合他嘴唇的蠕动。 「不——」一声无力的呜咽蓦然从巩慈的嘴裏流泄出来。 康楉宁突然怔住,愣愣的看著躺在他身下,几乎对正他的身体完全密台的娇 小身躯, 就在康楉宁嘴唇离开的同时,巩慈眼眶霎时通红。 他怎么可以这样子? 她突然将他的身体给推到一旁,呜咽一句,火速的提起自己的公事包,火烧 屁股似的逃出他的屋子。 那个天杀的、该死的无赖! 巩慈一路上猛跺著脚,一边拭著颊上奔流的泪水,一边喃喃地咒骂著康楉宁。 哼!就算他不想接受她的要求,就算他不想听她说的话,他也不应该用这种 下三滥的动作来对付她呀! 可最丢睑的是,她竟然还在他吻她时叫出那么恶心的呻吟来! 「猪八戒!猪头!」 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人夺走了初吻,她只觉得一时间又悲从中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了初吻的! 「讨厌!讨厌死了!」她用力擦拭着被吻得红肿的嘴唇。 站在空无一人的公车站牌前,一想到还要等上两个小时,她只觉得自己实在 窝囊到了极点! 如果她有骨气,她应该马上就回去递辞呈,说她死也不要再跟那个该死的康 楉宁有任何瓜葛!如果她有骨气的话——如果—— 她突然又想起自己刚刚买下的小公寓,还有这年头的工作不好找,再加上她 一向喜欢和艺术家们打交道—— 她所有的骨气,似乎只能隐藏在心里,然後用锁紧紧的关上! 老天!谁来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康楉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著桌子上的咖啡杯,想起自己刚刚对它 的孟浪,想起她临出门前那红了的眼眶—— 他用力将自己握紧的拳头往木头桌上—捶,放在桌上的杯子霎时不受控制的 跳起。 「该死的!」他喃喃咒骂了一句。 他疯了吗?要不然他怎么会对—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女人如此失控?就算她说 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他也不该…… 他下意识的抚着自己仍留有余香的唇,突然回味起她温暖的唇瓣和柔软的身 躯。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同时,他又猛然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巴掌。 去!他真的是太久没碰过女人了! 他疼痛的挪了挪已然肿胀的下半身,恨恨的瞪着自己红肿的手掌。 蓦然抬起眼,他发现墙上的时钟己过了四点,心想,要到台北的公车已经离 开了十几分钟,想必巩慈一定没有搭上…… 一想到她独自一人要在那个没什么人烟的地方待上两个小时,敌不过内心的 隐忧。 他立刻抓起挂在墙上的车钥匙,火速的开车前往公车站。 当他将车子开至镇上唯一的公车站时,正巧看见了一群男孩们正骑著机车将 巩慈团团围住,虽然他们还没有其他举动,可那情景已经够让他怒火中烧了。 迅速将车子停好,他一个箭步便跳下车。 男孩们瞧见他怒气冲冲的模样,相互喊了声,转眼间,就闪得不见人影。 巩慈一见到熟悉的画孔,佯装的坚强马上消失无踪,她己忘了刚刚在他屋子 里遭遇过的事,双脚一软,便捂著脸跌进他的怀裏. 「吓死我了!还好你有来……呜……」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他马上心软的拥住她,轻声的安慰道:「好了! 没关系了!」 「我不管!你要陪我到公车来啦!」她在心裏暗暗发誓,她死也不要再—个 人留在这裏等车,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他给留住。 刚刚的惊险己让她浑然忘了先前在他家中发生的事,只记得要死巴着他不放。 「不用等公车了!我开了车来。」康楉宁半抱半拖的将她推进车中,替神志 有些混乱的她紧紧系好安全带后,才坐进驾驶座,静静的看著瑟缩着身子的她。 「好了!现在没事了!」 他温暖的拍抚,让情绪紧绷的她突然放松,「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讨厌!讨厌!怎么今天发生的都是这种事! 它突然回想起那一群痞子似的小混混将她团团围住时,她心里闪过的惊慌, 就在此时,康楉宁刚好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猛地—个回身,就将全身的力气 全部发泄在他的身上,一下、一下用力的捶著他宽厚的肩膀。 「都是你!你为什么要随随便便的吻我?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初吻哪?为 什么你要住在这种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为什么这裏的公车这么难等? 讨厌——」 「对不起!」康楉宁将她的身子护在自己的怀中,静静的接受她的槌打,虽 然会痛,不过他愿意忍耐,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欠她的。 巩慈埋头发泄了一阵,怒气才渐渐消弭,看着被她眼泪沾湿了的胸膛,她轻 轻将他推开,闷闷的问了一句,「很痛吧?」 「还好——你气消了?」他拿起面纸轻柔地拭著她的泪,「是我不对,让你 受惊了!」 巩慈没有搭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手上的面纸,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刚才发 生的事给了出来,「我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很顺利的回家大哭一场的,没想到那 一群年轻人竟然会把我围住,他们也不想想,我至少大了他们十岁……」而且, 他们还对她说了那么多不堪入耳的话,要不是康楉宁突然跑来,真不知道结会怎 么样。 转头看到他被自己哭湿的衣服,她振作起精神,对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要不要先回去换件衣服?穿着湿答答的衣服可不好受喔!」 「你……你不气我了?」看著她脸上的微笑,他小心翼翼的问。 「怎么可能不气?」她硬是装出一副很凶悍的模样,可当她见到他脸上的歉 意时,不禁又心软了!「算了!看在你刚刚英雄救美的份上,我暂且原谅你了。」 要不然还能怎样?难道她要硬巴著他对她的初吻负责吗? 那太可笑了!更何况,他的吻……滋味也挺不错的! 一想到这,她霎时羞红了双颊。 惊讶于她的宽宏大量,也心疼她不爱计较的态度,康楉宁看了她好一会儿后, 才破天荒的说道:「我们明天再平心静气的研究、研究合约吧!」 「什么?」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惊愕的张大了嘴,「你的意思是…… 你还会考虑跟我签约?」 看着她可爱的吃惊模样,康楉宁不禁笑了,心中悬著的大石也落了下来,「 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什么叫做看我的诚意?我都还没找你算……哼!」後面那一句话,她怎么 样也说不出口,看著他促狭的微挑著眉,她一时气恼不过,便转过头不再理他。 看著她的侧脸,康楉宁淡淡的笑了,在他启动车子的同时,他将手轻轻搭在 她的手背上,喃喃地说了句,「对不起!」 看著前方消逝的景色,巩慈默不作声,只是将自己的手反转过来,轻轻握了 他一下後,才缓缓抽离。 够了!至少她今天不算白来了! 她双手交握,甜甜的笑开了。 回家的路上,也不知是谁先主动提起的,两人竟然排除心中的芥蒂,聊起彼 此的往事,似乎忘记了两人才相识不久。 「这样听起来,你似乎过得还算不错?」康楉宁边说,边小心的拐了个弯, 虽然不熟悉路况,但他也舍不碍停住她那充满朝气的声音,只能有一搭、没一搭 的跟她回话。 「可能是遇上的艺术家碰巧都不错,没有让我碰上太大的钉子。」说着,她 瞥了他一眼,眼中的暗喻,让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我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他笑道。停了一会儿,他又接着问:「看 你的样子,好像很喜欢这份工作?」 「是呀!」她猛点着头,「我喜欢跟人相处,喜欢看特别的艺术品,当我能 为我喜欢的人做些什么事时,那种成就感,就够我感动好一阵子了。 「那你是个很有良心的经纪人。」 康楉宁突然想起自己在美国遇上的经纪人和艺廊,他们所在乎,不过是这个 人的东西是否能替他们赚到钱,根本就不管什么原创性或是独特性。在他自己三 番两次被人要求做些迎合大众风味的创作后,他不得不心寒了,也因为如此,他 才会毅然放下在美国好不容易打下的根基,回到祖国。 「如果所有的经纪人都跟你有同样的想法就好了!」他做下结论。 「或许是社会风俗不一样吧!」听到他的描述,巩慈这下也明白他为何会排 斥开展览了!她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很自动的转移话题,聊起一些比较有趣的 事情。 「美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呀?我一直很想出国,不过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机会。」 「奇怪、特殊、有趣,但有时很冷漠,有时则很热情的地方。」 「是喔!好像不像我想像中的那么吸引人……」他的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绪, 根本就是有听没有懂! 「你怎么会去美国的?」 她的问题,正好碰着了康楉宁的伤疤,他摇摇头,不愿意回答。 不知为了什么,巩慈不由自主的会把他的沉默联想成跟某个女人有关,她侧 过头看着他眼眸裏的伤痛,暗暗的叹了口气。不知怎么搞的,她的心突然闷了起 来! 也由於这个话题,两人不由得静默了下来,直到康楉宁将巩慈送回家时,两 人还是依旧不说话。 「明天我过来接你吧!」在她临下车时,他突然开口了,「公车很不好等的。」 「我想,我还是自己过去好!」巩慈转过身对他笑著,「我要想办法拿出我 的诚意呀!」 「可是……」他担心今天的等车事件又再度发生。 「要不然我上车前先打个电话给你好了!」她拿出手机,对他笑着摆摆手, 「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