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欧阳夫人的话在润雅心里滚来滚去,她比往常更闷闷不乐。 欧阳潜从法国买回了一只非常完美的戒指,迳自构思要来个让她毕生难忘的 求婚仪式,一时之间,竟也没有发现她异常的落寞。 受不了胡思乱想的小脑袋,润雅忍不住开口问起。 「大少爷,你跟莲姨有什麽秘密?」 「为什麽这麽问?」欧阳潜难得红了脸。 该不会是求婚这件事走漏了风声吧? 「你们常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她闷闷地往椅背靠。 「我们从以前就常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他漫不经心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想到躺在公事包夹层的求婚戒指,他的心情很好。 从以前就常这样? 「你们的秘密不可以告诉我吗?」她摇了摇他的手臂。「告诉我嘛!」 「好,改天再告诉你。」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求婚地点是要选在餐厅,还是自家的泳池边? 乾脆包下一间旋转餐厅好了!在家里求婚,母亲也在,多杀风景。 润雅看他这麽冷淡,泫然欲泣。「你会把我赶出去吗?」 「你在说什麽傻话?」她的泣意终於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笑著叹气,直接联想到「怀孕初期,孕妇情绪容易不稳」的方向。 可恶!她肚子里的宝宝真会作怪,把平时爱笑的她弄得情绪起起落落。这小 子一出娘胎就该打屁股! 「现在你都不抱我了。」润雅指控。「为什麽不抱我?」 「我……」欧阳潜苦心压抑的欲望,差点破功。 「是因为新鲜感不见了吗?」 「当然不是!」她哪来的这种想法?他只好亲亲抱抱她。「别心急,我在想 一些事,等过几天,你就什麽都知道了。」 等他安排好求婚仪式,她就会知道,在她的肚子里有个令人惊喜的宝贝,而 幸福的未来将在他们面前展开。 「哦——」他还是不讲,她也不想问了。 润雅藉口休息,闷闷地去床上躺著,欧阳夫人的话在耳边盘旋不去。 夜里,她睡不著,细细寻思。 当初,小姐趁著她在睡觉,安排了一切事情,等她一觉醒来,小姐就直接把 飞往台湾的机票交给她,也不顾她的抗议,就让大少爷的两个属下将床一掀,把 她架回台湾。 那时她又生气又难过,被小姐遗弃的感觉依旧鲜明,留在她心中。 如果大少爷也来这一招,等她睡一觉起来,发现要送她离开的人已经站在床 前,她一定……她一定比被小姐丢出去更无法承受。 润雅寂寞地抱著枕头,良久、良久。 最後,她坐起来,眼里充满了决心。 怕寂寞?那就消灭它! 这一次,她要决定自己的去留,她绝不再让任何人决定她该待在哪里、哪个 人身边;她自己就能决定,她要去哪里! 而且,她知道,谁可以帮忙她这个忙。 ☆ ☆ ☆ 她从来没想过,离开大少爷的行动,可以进行得比风还快! 润雅坐在机场的贵宾室里,在场还有欧阳夫人遣来护送她的四名壮汉,每一 个看起来都很凶,一副「你不乖就是自己讨打」的凶恶模样。 她缩在椅子上,不敢出声,心里开始感到害怕。 今天早上,她去敲夫人的房门,嗫嚅地说出想去纽约找大小姐的心愿,结果 ——机票、护照、随身行李以及一叠美钞,几乎是早就准备好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以为,请求夫人帮助她离开之後,还有几天的缓冲时间,可以让她多看大 少爷几眼。 可是,再过几个钟头,她就要上飞机了啊! 夫人没给她时间留下只字片语,直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要她快点离开,以 免被发现而受到阻止。 她被半拖半拉地架上车,然後,就来到机场了。 在机场里,四名壮汉一路为她遮遮掩掩,虽然欧阳夫人帮她订的是别家航空 公司的机位,但仍然怕「欧阳航空」的员工会认出她跟欧阳家有关系。 虽然是她要求夫人帮忙她离开,但是见她安排得如此周密,她不免有些难受。 因为,她实在好想好想大少爷! 就算他对她已经失去当初尝鲜的热情,但她还是无法克制地想著他。 就算撇开思念……要离开前说声「谢谢」、说声「承蒙照顾」,也是应该的 吧!。 润雅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很凶的口气。 「我去打个电话。」听听大少爷的声音。 「不行,请坐下。」 「我只是去打个电话。」 「坐下。」 「让我去打个电话嘛。」愈是被禁止,润雅的心意就愈坚定。「要不然,让 我去「欧阳航空」的柜台留个言,我有几句话想告诉大少爷。」 「坐下,夫人先前交代过了,上飞机前,你哪里都不准去!」 哪有人这样的?润雅一急,就朝门口撞了过去—— ☆ ☆ ☆ 「莲姨,你有没有看见润雅?」 「不是在房间里休息吗?」 「房间里没人。」 「那大概在书房吧!」 「书房里也没看到。」 「会不会是在日光室,我最近常鼓励她去晒个太阳,活化体内维生素D ,促 遣钙质的吸收……」,「没有。」 「那大概在厕所吧?孕妇容易排便不顺。」 「也没有,宅子里里外外,我都找过了,就是没见到人。」 莲姨拿著汤杓,搅动鸡汤的动作突然停住,看了欧阳潜一眼,然後当机立断 地关掉瓦斯。 「好像不对劲。」她眼中有著不安。「会不会是……」 她欲言又止的猜测,刚好跟欧阳潜所想的一样。 「我去问她。」他踏出厨房,往二楼主卧室大步迈去。 莲姨连忙跟上去。 「润雅呢?」欧阳潜拉开房门,劈头就问。 欧阳夫人好整以暇地坐在窗边,品茗。 她在心底冷笑,这是这麽多年来,第一次角色易位。 过去,一向只有欧阳潜冷眼旁观,而她急蹦蹦的份儿;她闲坐品茗,笑看儿 子凝重的神色,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她心情愉快! 「怎麽了?你的莲姨没有教过你,进别人房间之前,要先敲门吗?」 欧阳潜只执著在一个问题。「润雅呢?」 「怎麽?女人不见了,来找我要?」 「你是不是跟她说过什麽话?」该死的,他早该想到,母亲在宅子里的这段 时间,不可能对润雅视而不见。 依他对母亲的了解,她一定会乘机煽动些什麽。 「说了话,也不能表示我把她怎麽样了。」欧阳夫人在茶里调入牛乳。 「绝对是你。」母亲的举止愈是平静,他就愈相信,跟她脱不了关系。 欧阳夫人往桌子一拍,登时恼了。 「你凭什麽这样认定?」 「因为你存心不让身边所有的人得到幸福。」 此话一出,气氛霎时静默下来。 「这就是我对母亲的感觉,因为你不快乐,你也不要身旁的人快乐。」 「我不快乐,是因为婚姻让我陷入苦海之市中,这都是她害的!」欧阳夫人 指著莲姨的鼻子,用力骂道。「如果这个家里没有她,我会过得更快乐!」 莲姨轻泣一声,不是因为软弱,而是感到悲哀,两个女人互相憎厌的悲哀。 欧阳夫人不理会她,态度依然强悍,用力地站起来。 「你刚刚说错了,你是我的儿子,我当然要你幸福。」 「不,你存心不让任何人得到幸福,包括我在内。」他一样斩钉截铁。 他炯炯的目光在半空中与欧阳夫人相遇。 他要润雅、他只要润雅、只有润雅能给他幸福的坚持,闪烁在目光当中。 他的坚持,绝不容阻挠! 「润雅呢?」他再问一次。 什麽事都可以押後再谈,他现在只想找到那个盘据在他心里的小女人。 欧阳夫人别过脸去,就某种意义来说,她输给了儿子的气势。 「她正要搭机去纽约,我安排她坐「日光航空」。」 欧阳潜一语不发,转身迅速离去。 ☆ ☆ ☆ 「住手!」 一冲进机场大厅,欧阳潜就看到一堆人在拉拉扯扯。 拉拉扯扯的中心点,就是他牵挂的小女人,润雅。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从欧 阳大宅赶到机场,途中不断以电话连线,要求在机场服勤的「欧阳航空」职员帮 忙档下润雅,并且保护她。 但看这种情形,母亲也临时反悔了,要她的人马箝制住润雅。 「放开她!」他直接冲进暴风眼,谁挡过来就一人赏一拳,直到来到润雅跟 前。「谁准你们这样做?」 他一手搂过心爱的小女人,感觉到她不住地颤抖。她吓坏了! 「是欧阳夫人她、她……」壮汉们企图抬出主子的名号。 他心里有底,眼下只顾着把润雅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她哪里伤著,痛著。 「有没有怎么样?」他问,心口紧得发痛。 「大少爷,他们对我好凶。」润雅不是故意要告状,但眼泪就是滴滴答答地 掉下来。「我说要去打电话给你,但他们说不准,硬把我扯来扯去。」 幸好他来了! 他的出现,让她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到这个时候她才厘清自己的心,想去 纽约找小姐只是她在赌气,事实上,她不想离开大少爷,一点都不想! 即使他不再在乎她、不再喜欢她,她也不想离开他!但——她忍不住责怪自 己,为什麽这阵子赌气赌得这麽厉害?连她也愈来愈不懂自己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体内怀有他的骨血,哪是拉扯得了? 「头晕晕的,不是很有力气,好累。」说著,她双脚发软,整个人委顿下去。 欧阳潜立刻打横抱起她。 「肚子痛不痛?」他忙低头察看她的脚踝。 她被大力拉扯,如果胎儿有危险,那麽下体可能会出血,那就不妙了! 「不痛。」 「你好好的?」欧阳潜再确定一次。 「好好的,只是累了。」她缩进他的颈窝里。 天底下不可能再有一个地方,比他的怀抱更温暖。 欧阳潜确定她暂时没有大碍之後,一双冰冷的厉眼横过去。 「谁动了她?」 众人直打寒噤。这零下7 ℃的口气真不陌生! 四名壮汉一起摇头。「不,不是我,是他推了她……」 「乱讲,是你才对……」 「不对,我们都没有啦……是欧阳夫人的意思……」 见他们各推责任,他直接问润雅。「谁动了你?」 她摇摇头。「我也不记得,当时头好晕。」 欧阳潜瞪了他们一眼,这些人擅动润雅,姑且记在帐上,改日再清算! 「她怀孕了,如果有个万一,我要你们这些人吃不完,兜著走。」 润雅的耳朵突然嗡嗡作响。 她刚刚听到了什麽?谁怀孕?谁怀孕了? 「大少爷……」她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先带你到医院检查。」 ☆ ☆ ☆ 不知道该说是润雅福大,还是宝宝命大,经过一连串精密的检查之後,医生 表示,胎儿与母体一切正常。 但是,差点失去润雅的震撼依然存在,欧阳潜坚持要亲手抱著她上车。 润雅蜷缩在他怀里,从相触的体肤感觉到他的颤抖。 他这麽在乎她、这麽怕失去她吗? 折腾了大半日的昏倦中,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麽,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欧阳潜把她放在後车座,以保障她在行车中的安全,然後自己绕过车尾,坐 进驾驶座。 发动引擎,他突然想到——为了以後带宝宝出去玩,他应该要先选购一辆休 旅车才对。 润雅坐在後座,不可思议地抚著肚皮。 「我怀孕了?」她的语气透露著困惑。「我怎麽会怀孕?」 「我们每天都睡在一起,怎麽可能不怀孕?」他一哂。 说这话的时候,嘴边还不忘噙著志得意满的笑容。 「怀孕是什麽?」润雅的口气还是饱含迷惑。「是有小宝宝的意思吗?」 「我跟你的孩子,在你的肚子里成长。」这样说,她应该可以初步了解吧? 至于更进一步的了解……刚刚为润雅检查的女医生应该是个传授「健康教育」 的不错人选,润雅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她都能对答如流。 他才想著,润雅就又开口。 「我的肚子会膨起来?」 「嗯!」她的形容真可爱。 「就是人家说的「大肚婆」?我要变成「大肚婆」了?」 他听得出来,润雅的口气开始有一点不对了。 他还以为她在乎的是外貌美丑。「就算肚子膨起来,你也是最可爱、最美丽、 我最爱的大肚婆。」 润雅听了,不喜反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你把人家的肚子弄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孕妇的情绪又开始不稳了吗? 他急唬唬地把车安插在路旁一个停车位,然后马上下车,钻到後座去安抚这 个晴时多云偶阵雨的小女人。 「怎麽了、怎麽了?」他伸手想抱她。 润雅却缩到一边去。 「呜呜呜,我的肚子会愈来愈大,对不对?」她,眼抹泪。「肚子大起来, 该怎么办?」 「什麽怎麽办?」虽然计画有变,但他已经准备好要向她求婚了啊!「你在 哭什麽?」 她不说。 「不是啦!」她喜欢大少爷,也很喜欢小宝宝啊!「呜呜呜。」 「不是干嘛哭呢?」他心头一紧一松、一紧一松,差点无力。 如果她说不要他的孩子,那麽现在坐著哭的人,恐怕就是他了吧? 润雅深植在他的心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乃至於一言一语,都会牵动他 所有的情绪;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而不悦,为她喜怒哀乐彷佛是天经地义的 事。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拍拍她的头。 「呜呜呜,你教我这样怎麽能见小姐?」 「什麽?」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姐看到我肚子膨起来,她会怎麽想?」 又是「小姐」,又是纱纱! 他们倆相爱、生子、成婚,纯属个人行为,关纱纱什麽事?为了把纱纱放在 №1 地位的润雅,他几乎要登报把妹妹作废。 如果她们的互赖关系是有形的,那他几乎想勒令立刻裁断这种关系。她的心 里,应该只有他、他、他! 「呜呜呜,我还希望有朝一日去保护小姐、照顾小姐。」 「那没你的事。」 「呜呜呜,我还想跟著小姐到处去探险耶!」 真不晓得润雅在想些什么,如果她这么想去找纱纱,那她在机场惹出一场乱 子做什么?飞机就在那里、国门就在那里,她大可以拍拍屁股去找她的小姐! 但当他冲进机场去阻止她的时候,她看到他的模样就像看到救星。这个小笨 蛋,分明就选择了他,还去管纱纱做什麽? 「我不准你再跟著纱纱到处乱跑,以後你只能留在我身边!」他霸道地说道。 「呜呜。」她只是哭。 却哭得他心烦意乱。 「别吵,不然我马上带你去公证结婚!」 乾脆把所有悉心安排的求婚场面都省了,直接叫她画押签字,用结婚的誓言 让她一辈子都离不开他,甭去想那个从中作梗的纱纱。 「才不要!」她一口回绝。 看她执拗的模样,这事儿还有得耗! 欧阳潜阴著脸,从後座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切入车流。 管她嘴上说要不要,先把她带回欧阳大宅,别让她到处趴趴走才是最要紧的 事! ☆ ☆ ☆ 回到欧阳大宅,欧阳夫人早就在大厅里等待他们。 「母亲。」欧阳潜冷漠地颔首为礼。 「夫人。」润雅硬著头皮,跟著叫人。 之前请欧阳夫人帮助她离开,结果一天之内,她就被逮了回来,不知道离开 不成,会不会对不起夫人喔? 欧阳潜没有多做停留,抱著她就往楼梯方向走去。 「有没有怎麽样?」莲姨在一旁忧心地问。 「没事,一切正常。」欧阳潜踏上楼梯,示意她不必担心。 「慢著。」欧阳夫人大喝。 欧阳潜脚步不停,只管上楼。 「大少爷,让我下来,欧阳夫人在跟你说话呢!」润雅在他怀里嘟囔。 欧阳潜置若罔闻。 他对润雅贴心,却对她不睬的举动,让欧阳夫人心火更盛。 「为什麽是她?「欧阳航空」里随便一个地勤或空服都比她强,为什麽你偏 偏要她?」 欧阳潜在楼梯转角站住,从上俯望下来。「为什麽不能是她?」 「她是那个小野种的佣人,你跟她在一起,就是跟我作对!」说来说去,她 就是不能对欧阳纱纱的存在释怀。 身旁有润雅,即使面对难缠的母亲,欧阳潜还是能保持心平气静。 「润雅是我的人,她的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我不会承认她!」 「她不需要你的承认。」他只是点出事实。 她发狠赌咒。「我不会让她好过!」 「你不会让「我们」好过。」说起家庭纷争,欧阳潜只觉得累。「即使今天 不是润雅,是任何一个女子,你都不会承认她的身分。」 「我会!你怎麽知道我……」 欧阳潜截断她的话。「我就是知道。我说过了,也不介意再说一次——你一 直都不快乐,所以你也不让周遭的人快乐。」 「胡说!我才没有!」欧阳夫人极力撇清。 她才不是这样的人!是别人,是欧阳莲、是欧阳胜、是外面人们的眼光与耳 语,让她的日子难熬,痛苦不已! 「母亲,你要我一直都生活在争端不休的家庭里?」欧阳潜冷声问。「婚姻 的不幸福,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 「就是了解,我才不要你娶她!」 「那就是说,你要我重蹈你与父亲的覆辙吗?」 「你——」欧阳夫人用力跺脚。「你为什麽就不能站在我这边,为我想一想?」 「母亲为我想过吗?」 欧阳潜垂眼凝肃,只有他抱在怀里的润雅,才看得见其中深藏的悲哀。 「你可以选择不要踏入这个婚姻,但我不能选择不要生在这个家庭。从我一 出生,母亲不曾关心过我,我不记得你抱过我,只记得你在屋子里大吼大叫;我 不记得我生病发烧时,你曾经照顾过我,只记得你摸了下我的额头,说了句「好 烫」,然後就珠光宝气地出门参加慈善酒会。」 「那是我……我总得担起欧阳家女主人的责任。」欧阳夫人神情狼狈。「你 父亲呢?你以为他为你做过多少事?」 她一阵抢白。「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娶了我,心里却还有欧阳莲的影子, 又在外面处处留情,我今天会这麽不快乐吗?」 欧阳潜轻轻放下润雅,伸手抹了把脸。 「你们三位长辈之间,我不认为谁是对的,谁又是错的;我也不认为所有的 事都应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解答!」 欧阳夫人又抢话。 「我才是受苦的那一个!我嫁进欧阳家,却饱受你父亲的侮辱,所有的人都 在看我笑话,还有她,她一直想抢走我女主人的身分,死都不肯走——」 欧阳夫人戴著钻戒的手指,指向莲姨,激动地抖啊抖。 话说到此,欧阳潜确定自己再也忍无可忍。 「母亲,你不也是因为顶著「欧阳夫人」的头衔,才能在外头风光那麽久, 甚至在京都买了别墅,养了几个讨你欢心的小白脸?」 欧阳夫人脸色刷一下变白。 「你——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悍然的语气明显削弱了。 「母亲一方面在京都享受极乐,一方面又到这宅子里闹得鸡犬不宁。」如果 不是被逼到底限,他不会把话说白了。 「我……」 「我不在乎母亲要在外面怎麽玩。」 纱纱说得对——到了最後,「妈妈」只是一个「称谓」,不再代表一个疼你、 爱你、宝贝你的「实体」,这才是最可悲的事,但外人永远不懂。 他的母亲也不懂。 欧阳潜爬梳了下头发。「我不想指责你或父亲有什麽不对,我也没有立场指 责。过去的事我无法改变,你们之间的结,我也无法解开。」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视著母亲。 「所以,你们的事,请自己处理,我只想要拥有一个家。」他果决清晰地启 口。「一个我跟润雅组成的家。」 一直乖乖站著、没敢插话的润雅,突然全身一震。 她抬起小巧的面包脸,傻傻地、傻傻地,看著大少爷。 「……家?」因为感动而梗住的喉咙,只能发出这个既简单又复杂的字。 「对。」欧阳潜低下头。「我跟你组成的家。」 润雅的小脑袋开始骨碌骨碌转。 大少爷说想直接带她去公证结婚。 大少爷说想要跟她组成一个家庭。 「家」,对她来说,也是好遥远好虚幻的名词,但是……她看著大少爷有神 的双眼,突然有了信心,有了力量。 如果是由大少爷、她,还有肚子里的宝宝当成员,那个家一定会很甜蜜。 她把小手偷偷伸进大少爷的掌心。 欧阳潜的眼神从她绽放的笑容,移到他们交握的双手,再移到那几个月後就 「膨」起来的肚腹,最後,又仔细端详她的小脸。 那张先前还充满苦情的面包脸,此刻笑盈盈。 欧阳潜用力一握,握住了打开幸福的金钥匙。 ☆ ☆ ☆ 欧阳夫人退让了。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她自觉受了委屈一样,抢搭了最快的班机,回到日本去 疗伤养神。 夜色渐渐加深、变暗,润雅坐在欧阳潜怀里,紧紧握住他的手,静静地陪伴 他。 她再也不敢轻言说要离开他了! 以前,她隐约知道大少爷的冷漠是有原因的,但她从不知道详细内情。 到如今,她才明白,大少爷不是一直都那麽强悍、一直都那麽冷硬、一直都 那麽坚强—— 他也曾经是个寂寞可怜的小男孩,一心想拥有母亲的关爱,却始终得不到。 莲姨虽然给他很多很多的爱,就像他的母亲,但他心里还是有缺憾。 他抱著这个缺憾很久很久了,他想要温暖也已经很久很久了。 也许缺憾的本身使人痛苦,但她还是偷偷感谢有这个磨练,大少爷才能成为 她心目中最最强悍、最最无敌的温柔超人。 「大少爷。」 「嗯?」 「我想给你一个抱抱。」她认真地说道。 欧阳潜震了一下,圈紧了她,然後才轻轻松手。 润雅站起来,将他抱在自己怀里,让大少爷的脸隔著她的肚皮,与宝宝贴近, 这就是一个幸福家庭的雏形。 「大少爷,从今以後,除了你身边,我哪里也不会去。」 「嗯!」 「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以为你移情别恋。一「嗯!」 「也不会乱吃你跟莲姨的飞醋了。」 後来仔细想想,再对照替她检查身体的女医生的叮咛,她才发现:莲姨限制 她这、禁止她那,又要她多吃蔬菜水果喝牛乳,是想照顾好她的身体,好生下健 康的宝宝。她真是误解人家了! 「嗯!」 「大少爷……」 「嗯?」 想起过去相处的种种,点滴滋味在心头,她的心意突然变得清楚明朗。 「我爱你,大少爷。」她小小声地说。 「嗯?」他抬起头,看著她。「你爱我?」 「嗯!」她含羞带怯地点点头。 「只爱我?」他开出条件,只想当唯一挚爱。 「嗯!」 「不再把纱纱当№1 ?」 「这个……」 「只可以说我爱听的话。」他霸道地命令,神情狂妄却不使她讨厌。 因为,他这是在争取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啊! 「好,你是№1.」她用力点头,决定从这一刻起,开始改「过」。 对不起你了,小姐!她在心里默默说道。 欧阳潜笑了。 朗朗笑意点上他的唇,染亮他的眉与眼,让他的心情飞扬起来。 打从她十五岁那年在他面前「走光」,尖叫著逃走,他就知道这个小女人会 为他的生命带来灿烂的阳光。 虽然他的求婚戒指还没有送出去、虽然现在才开口求婚已经没有惊喜感、虽 然润雅还没把那句恼人的「大少爷」改掉、虽然她心里是不是真的把他当作№1 还有待商榷,但是——那些事都可以等。 只有一个深情的吻,一句深情的告白等不得。 「润雅,我也爱你。」 他轻轻印上了她的甜蜜与柔软。 ---------- 转自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