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值春天,天空突然下起一场大雨,雨滴打得刚小解完的左雾雾一阵头昏脑 胀的,大雨滂沱中,根本看不见她家的马车。 聂果儿成亲,他们一家人到杭州庆贺,回程时,左雾雾与左霜霜一阵尿急, 于是跑进这座密林里小解,谁料突然天降大雨,害她浑身湿透又摸不着方向。 左雾雾胡乱走着,却往更深处走去。 “爹、娘、大姊、姊夫、二姊、霜霜,你们在哪儿?”左雾雾越走越害怕, 到处都静悄悄的。 好冷春天的空气还夹带着冰冷的气息,衣衫尽湿的她都快要冻僵了。 她靠着一棵树蹲下来,忍不住呜咽,“爹、娘呜呜”为什么他们不快来找她? 她好害怕。 忽然,脚边传来轻微的动静。 “听说这里头有猛兽出没呢!”想起大姊说过的话,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 下,埋在双膝间的头缓慢地抬起,屏息等着从车丛中钻出来的某个骇人东西。 千万不要是蛇,她还不想死呀! 想着想着,眼泪又扑簌簌地掉落,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了脚边的灰兔。 “小灰兔!”左雾雾惊喜地叫起来,在这个时候哪怕只是一只小兔,也能让 她觉得不再孤单。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和她一样湿透的小灰兔,轻声道:“你的娘亲呢?你也和 我一样跟家人走散了吗?”她傻气地问着。 小灰兔转动着眼睛,然后往她怀里钻。 “乖,别怕,有我陪着你呢!”左雾雾微微地笑着。 四周很静很静,地上的积叶很厚,雨水即使滴下来也是没声没息,周围只有 她轻浅的呼吸声。 忽然,咻的一声响起,一支箭凌空划过,直朝她而来。 “啊!!”左雾雾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到另一棵树后,箭也冷冷地插在 她刚才靠的树干上。 而沉睡中的密林,似乎经她刚才的一叫而蓦地清醒过来,四周响起一些她不 能 想象的声音。 而且,那沉沉的声音正越过草丛向她步近。 呜她不要死啦!呜爹、娘、大姊、姊夫、二姊、霜霜,快来救她啊! 左雾雾紧紧地抱着小灰兔,向后抵着树干,像恨不得能融进树干似的。她睁 着一双饱含惊悚的眸子,绝望而无肋地等着那骇人的声音靠近。 别了,爹娘、大姊、姊夫、二姊还有霜霜,下辈子她再来跟他们作亲人吧! 她原想闭上眼,但转念一想,决定选择看清这个会了结她生命的动物,下辈 子好避开它。 那声音戛然静止。 左雾雾看着面前的一双沾满泥泞的草鞋,不知道自己该伯还是该高兴,毕竟 她不知道对方是来杀她的还是来救她的。 但,来者是人总比是野兽好吧? 她慢慢抬起头,先是看见一双结实的大腿,然后是裸露在衣衫外的腹肌、厚 实而宽阔的胸膛,最后是!! 她的视线定在一张本该很俊朗却因为冷漠而显得生硬的脸上。他的目锐利, 像极凶狠的野兽,彷佛随时都要扑上来似的。 他偾起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着,左雾雾看了不由得感到呼吸困难。 这人看来比野兽还可怖! 男子的眉微微一挑,左雾雾吓得几乎跳起来,牙齿上下打着颤。 她畏怯地迎视他的眼睛,挤出全身仅剩的一丁点勇气,开口道:“我知道你 要杀我,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杀这兔子?” 铁燹扬扬眉,看看她怀里的兔子,然后视线再转回她身上。 她略显瘦削的脸蛋上,镶着一双宝石般水汪汪的明眸,至于眉、鼻、嘴都太 纤细了,全让那双水眸给夺去了存在感,让人只记得她这双眼睛。 虽然如此,但无可否认她很美,脆弱而纤细的美。 “不杀这兔子?”铁燹启口。 “对!”她点头,“不要杀这兔子,杀我就好了。” 铁燹耸耸英眉。哪有人会为了一只小兔子而求人杀自己的?何况他的本意就 是要捉这只兔子,杀她?他才懒得动手。 不多说,铁燹伸出手,往小灰兔擒去。 左雾雾惊惶万分地死瞪着铁燹的手:心里怕得要死。虽说要他杀她,但人总 是怕死的啊!何况她的胆子比黄豆还小,刚才说那番凛然的大话:心里已经抖个 不停了,现在见对方真要杀她,她能不怕吗? “不要!”铁燹的手触碰到她的衣衫时,她失控地尖叫一声,然后!!昏了! 铁燹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小女人。他什么也没做啊!她有必要吓成这样吗? 不管她了!铁燹试着掰开她紧抱着兔子的纤瘦手臂,却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掰 不开,她的双臂搂得好紧。 铁燹不悦地拢起眉,有些气愤地转过身,搞了半天,以为能找到些好东西回 去,却遇上个怪女人。 铁燹把钉在树上的那支箭拔出来,放回箭筒,看也没看左雾雾一眼就要离开, 走了几步,他突地又站住,旋身,目光落在她身上。 弄不清自己的想法,最后他还是将左雾雾扛在肩上,边诅咒边走出密林 悠悠醒来,左雾雾眨眨眼,看到上头黑黑的屋顶。 这是哪里? 她挣扎着坐起来,梭巡屋内一遍,发现这屋子很简陋。 太好了!屋子里没有其它人,那下就代表她可以随时走掉吗? 她的脚才刚沾地,又犹豫起来!!如果就这样定掉,对救她的人连一句感激 的话也没说,这样太不礼貌了。 这时,门被推开了。 左雾雾抬起头,“啊!!”她惊得大叫,“是你!”他不就是当时想杀她的 人吗? 铁燹翻翻白眼,真想拿手中的馒头塞住她的嘴。 “啊!!”左雾雾持续尖叫。 “闭嘴!”铁燹沉声一喝,很满意地看到她闭了嘴。 她的大眼盛满惊惶,可怜兮兮地咬着唇办,努力不让眼泪滑出眼眶。 铁燹把馒头丢到她面前,“吃吧!” 左雾雾却不敢接过,“我我的灰灰呢?”他会不会想把她毒死? “谁?”铁燹拧紧眉,对她的话有听没懂。 “就是那只小灰兔啊!”她倏地睁大眼,“你、你杀了它对不对?”她长长 的羽睫湿润了,“你为什么要杀它?我说过请你放过它的啊!” 听听她的口气,活像他杀了个人似的! 铁燹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左雾雾缩起身子。 “那边!”铁燹用下颔指指床的一角。 只见床角缩着一团小小的、灰灰的东西,不正是她的小灰兔吗? “灰灰!”左雾雾高兴地把小兔子抱在怀里,“灰灰,你还好吗?有没有着 凉呢?”她嘘寒问暖着。 铁燹对她的善良!!或者该说是愚蠢,一点兴趣也没有,只希望她尽快离开。 “吃了馒头你就走吧!”短短时问的相处,铁燹已能确定这女孩跟麻烦脱不 了关系。 左雾雾无助地看他,“我不知道回家的路。” 闻言,铁燹几乎要忍不住火气大骂了,她看起来不傻,年纪也不算小,居然 连回家的路也不认得? 看吧看吧!就知道她是个麻烦! 铁燹口气不耐地道:“你家在哪里?”看能不能在最近的地方丢掉她。 左雾雾张了张口,又顿了一会思考着。“我我要留在这里。” “什么?”铁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有杀我的灰灰,所以我要报答你。”爹娘教她作人要懂得“报恩”。 铁燹漠然一笑,“报答我?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掉这只兔吗?”他站起来, 挺拔的身躯显得强悍与傲然,好象天地间只有他一人似的。“因为你当时死命抱 着它,我根本掰不开你的手。” 什么意思?左雾雾一脸的困惑。 “我只想把它宰了来吃而已。”铁燹好心地解惑,笑得邪恶,就等着看她吓 得 拔腿就跑。 但她只是呆了呆,“可是、可是你还是救了我啊!”她只是要报答他而已, 他有必要把气氛弄得如此紧张吗?好象她在勒索他似的。 铁燹笑得更冷了,讥讽道:“我救你?我是看你的衣着不错,所以才带你回 来,脱了你的衣衫首饰拿去典当。” 左雾雾慌忙低头一看,果然!她的衣衫与首饰都不见了,身上穿的是件打了 补 丁的旧布衣。 她的脸立即涨得红红的,“你、你、你不要脸,你怎么可以脱掉我的衣服!” 她急得直骂,还差点咬到舌头。 她是闺女啊!还未成亲的,居然让一个男人看尽了,怎么办?据她所知,这 种情况通常只有两个下场,一是嫁给看了她身子的人,一是自尽。 两样她都不想啊! 她的羞怯与懊恼让铁燹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但很快的他又拧紧眉。 “你哭什么?”铁燹发现她开始掉泪。 “你你看了我的身子。”左雾雾哭得喘不过气来。她连哭的自由都没有吗? “不许哭。”是哪个白痴说美人梨花带雨的很美的?铁燹只觉得心烦。 “我我”她也不想哭啊!但她伤心嘛!左雾雾红着一双眼,哽咽的无法把话 说出来。 “我没有看你的身子!”铁燹没好气道,“我是叫隔壁的王大嫂来替你换的。” 他厌恶女人的眼泪,尤其是如此容易就流出来的廉价眼泪! 左雾雾停止哭泣,泪眼模糊地望着他,“真真的?” “吃完馒头就立刻给我走!”铁燹觉得跟她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生命,他交 代完就往外走。 “不、不!!”她急急地奔到他身边,不料裙摆太长,她不小心踩到裙摆, 整个人往铁燹身上扑去,“啊!!” 铁燹忍受着她的尖叫,讶异于自己居然没将她直接丢出门,看来他的自制力 与忍受力在短短的时间内又更上一层楼。 铁燹扶着左雾雾。她真的好小,只及他的胸膛,从上看下去,她就像她怀中 所抱着的小灰兔一样,娇小而纤弱。 “如果不想吃馒头就走,请便。”铁燹让她站好后,才道:“我会派人送你 走的,你只要跟他说一声你住哪就行了。”他以为她是因为迷路才追上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摸摸鼻子,刚才冲力太大,鼻子撞上他的背,还 痛着呢! 铁燹不耐烦地说:“说话下要吞吞吐吐的。” 左雾雾总算畏畏怯怯地把心里的话一次说清楚,“我想留下来。” 铁燹真想打破下打女人的惯例,痛扁她一顿。磨尽他的耐性之后,她竟然还 是要留下来?好,她想留下来,他就如她所愿! “好,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铁燹的火气下知打哪来,“你可别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作人就该是这样,先生和爹娘都有教,她都有牢牢记住 喔! “好,我带你去看看环境。”铁燹粗暴地拽着她往外走。 左雾雾被他用蛮力推出门,差点摔倒,踉跄几步总算站定,也看清了他所说 的环境。 这是一座小村落,一眼便可以看尽几十户人家,每间屋子都很简陋,除了她 身后的屋子是由石块砌成,其它都是用木头和稻草搭成。路过的人们都睁着一双 好奇的眼睛打量她。 左雾雾倒抽口气,因为每个人都是如此的瘦削,眼睛无神,一副穷困潦倒的 模样。 “从此她就是我的奴仆,”铁燹傲然宣布,“你叫什么名字?”他冷淡地瞅 住她。 她愣了愣,“我只是要报答你,没想要当你的!!”奴仆!最后两个字在他 凌厉的瞪视下咽回她的肚子里。 “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我可没逼你,”铁燹凑到她面前,冷冷地凝视着她, “现在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他吐出的气息没有一丁点温度。 左雾雾无措地望着其它人,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替她说句公道话,但所有人的 目光仅仅只是好奇罢了。 “名字……”铁燹发觉她是专来折磨他的耐性的,开始怀疑他所作的决定是 否正确。 “左雾雾。”左雾雾几乎哭着说。 “我叫铁燹,是这村子的村长。”铁燹介绍完毕,又道:“以后我叫你做什 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左雾雾眨眨眼、瘪瘪嘴。 铁燹知道她又要哭了,于是警告道:“你敢哭试试看!” 左雾雾委屈地含着两泡眼泪,忍住了。 这人怎么这么霸道?亏她刚刚还以为他并不是这么坏呢!这下怎么办?原本 她是打算报答一下他而已,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想要她一直留在这里,作一辈 于的奴仆。不行哪!她还要回去和亲人团聚,不能一辈子留在这里啊! 不知道跟他说道理,他会不会听? “那个,我!!”左雾雾怯怯地开口。 “你再啰唆一句,我就把它煮了吃!”铁燹凶狠地指着她怀中的小灰兔。 左雾雾拚命摇头,“不要,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了。”她惊慌地紧抱着小 灰兔,差点没把兔子给勒死。 铁燹不屑地撇撇嘴。 “你别让其它人看到这兔子,你应该也看到这里的人是怎样的了。”他将那 些好奇的目光一一瞪回去,才对她低声道:“他们已经一年没吃过肉了,如果看 见这只兔子,他们不会放过它的,你最好放聪明点,不要惹出麻烦来。” 左雾雾一边听一边点头,“可是,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穷?”她提出心里的疑 问。 铁燹的脸色阴沉,“你以为每个人都可以像你如此聿福吗?”看她一副没吃 过苦的样子。 她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感到奇怪罢了,我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 铁燹哼了哼,“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穷,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告诉我 答案。”他双手环胸,表情甚是认真。 左雾雾倒抽口气,“可是,你不是这里的村长吗?你不知道!!”谁会知道 啊? “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现在谁是主子谁是奴仆?”铁燹的态度很恶劣。 她盈然的水眸很快氤氲出一片雾气,“可是,人家不知道嘛!” 铁燹警告地指着她,“告诉你,我最讨厌女人哭了,你再哭,小心我吃掉它。” 他把视线投向小灰兔,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对,只认为自己是在教导她。 左雾雾咬着唇,没有哭出来,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跟兔子的红眼睛有得拚。 他应该再狠狠地吓唬她才对,但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如山上的樱花般 美丽的脸庞,那么的楚楚可怜又令人疼惜。 这次,他没有烦躁的感觉,因为她的眼泪是纯粹的,抑或她的天真是纯粹的? 女人都喜欢拿眼泪当武器,因为那总是能让男人心软,但久了之后,谁还能 分辨她眼泪的真?是真的伤心,还是一种手段? 铁燹深深厌恶女人流泪,他宁愿跟一个坚强独立、不会流泪的女人共处,也 不愿和一个娇弱的女人一起。但是,当左雾雾用那双雾蒙蒙的水眸凝视他时,他 居然有种自己在欺负她的错觉! 不,怎能说欺负她呢?他只是要惩罚她的不知好歹罢了。 但良心却不是如此的解释,铁燹老羞成怒的道:“记住,你只有三天的时 间!L 然后便摔门走了。 “砰”的一声巨响,成功让左雾雾停止哭泣,但也让满眶的泪珠全跌碎在地 上。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