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狄烈在经过回廊时,看见坐在後院石椅上的左霜霜。 老实说,不吵闹、不暴躁、不拿著帐本拚命算算算的左霜霜,其实还满可爱 的。像此时,她微微地仰起头,西斜夕阳在她秀颜镀上一层灿烂的金光,徐徐微 风吹过那细滑肌肤,肩後有如瀑布般的发丝也荡漾开来。杏瞳轻轻阖著,掩去原 本闪烁璀璨的光芒。而直挺的俏鼻,红润的娇唇,白皙的肌肤……的确如他人所 言,像玫瑰般美艳不可方物,却又带点清纯。 狄烈在仔细端详一番後,终於承认这一点。 他悄然踱近左霜霜身边,无法得知她究竟是睡著了,抑或只是闭目养神,思 量了下,还是决定不打扰她。 “谁?”直觉落在自己身上的注视目光,左霜霜敏感地睁开杏眸,望著来人。 “是我。”狄烈将踱出的步伐收了回来,与她对望。 “花梨木桌椅送来了吗?”她的脚实在伤得太重了,虽然大夫说幸好及时处 理得当,可因为有发炎迹象,必须小心护理,所以她现在才会坐在这里疗养,而 不是在柜抬後头。 “两日後送达。”从扬州运送原木过来,再加上制作工时,也得耗费几日时 问哪!狄烈的眼角余光瞄到有人走来,他立即上前。“左夫人,让我来。 “好。”左母让狄烈接过自己手中的托盘,转而望向女儿。“霜霜,快喝药。” 左霜霜瞥了眼那碗黑不溜丢的苦涩药汁,对母亲假假的笑道:“呃,好好, 先放著,我等它凉一点再喝。” 左母却抱持著怀疑的态度。“昨天我好像看见你把什么东西给倒了,不会是 药吧?还是看著你喝不去我才安心。” 左霜霜暗自叫苦。“没有没有,这是娘辛苦煎出来的药,我怎么敢倒掉呢?” 她一脸无辜又说得诚恳的模样,很快便博得左母信任。 “那就好,大概是我一时眼花了吧!”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啦!娘请放心,我等会儿就喝。”左霜霜目光真诚地 瞅著母亲,努力藏住自己的心虚。 “那——”左母有些犹豫。 “左夫人请放心,我会看著她喝下药的。”狄烈适时的开口。 “是啊!娘,您就先回去吧!不好好看顾三姊怎么行呢?”左霜霜又搬出左 雾雾当挡箭牌。三姊现在是一个人两条命,比她重要得多啦! 闻言,左母终於点头。“狄烈,你一定要帮我看著她把药喝下去喔!”左母 还是不忘叮咛一句。 “是,请左夫人放心。”狄烈承诺道。 左母这才安心地离开。 左霜霜是个赏罚分明的人,随即对狄烈说:“谢谢你帮我解围,工期就减少 十天吧!” 这几天以来,她的心情还算不错,虽然茶居里被砸坏了不少东西,所幸那恶 霸的老子尚称明理,也觉得自己理亏,赔了不少银两。加加减减之下,总计居然 还小有盈余,所以她也大方地将厌恶他的情绪给先抛到一边去了。 狄烈仅是扯扯嘴角,似笑非笑,但终究没多说什么。 “喂!你知不知道恶霸他老子为什么会赔钱?”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前天他们登门来,她以为他们还想闹事呢!可後来他们百般认错的反应却大 大出乎她意料之外。当天本来就想问狄烈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後来却给忘了。 “狄烈。”他吐出一句。 “啥?”左霜霜一愣。 “我叫狄烈。” 她会不知道他的名字吗?“我当然知道你叫——”左霜霜这才顿然明白, “好啦!不准叫你‘喂’是不是?那么狄烈,狄少爷,你可以告诉找了吗?”差! 叫他的名字会有钱拿吗?叫不叫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不叫名 字也不会搞混是在跟谁讲话嘛! “是孙成帮的忙。”狄烈在脑中总结了这几天从各方面听来的消息,下了结 论。 “他?”左霜霜不禁失笑,“他不过是一介书生,有什么能力帮我们?难道 他上书给皇上,央求皇上作主不成?” “虽不中,亦不远矣。”狄烈说道。 “嗄?”左霜霜又愣住了。 狄烈为她解释,“孙家世代皆居朝廷要位,孙成的父亲曾是钦差大臣,前一 阵子才告老回乡,孙成无意官场,於是跟著回来,而孙成的兄长则是当朝的吏部 尚书。那么你说,王大虎他们能不怕孙成吗?况且上次孙成被羞辱一事,也加倍 讨回了公道。” “哇!真是想不到!”左霜霜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无论怎么看,温和斯文 的孙成完全没有一丝富家子弟该有的高傲及绒祷味道。 “你也有想不到的时候?”狄烈忍不住揶揄她。 左霜霜瞪了他一眼。“当然罗!没想到通州竟然住了这么一号大人物呢!”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 “他今天来找过你。”狄烈突然想起这件事。 “是吗?”她睁大杏眸。 “不过因为你现在的形貌太丑,为了不吓著他,所以我藉故让他走了。”狄 烈故意这么说,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那个时候才喝下药,正睡得香甜,而他不忍 吵醒她。 “我哪里丑了?就算我的手也受伤了,还是丝毫无损我的美!”左霜霜从上 到下审视自己一眼,完全不认同他的话。 自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把“丑”这个字冠到她身上,由此可证明,他真的是 瞎子一个。 “如果连你的手也给伤了,现在你就不会这么得意地在我面前笑了。”而是 肯定会天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既伤脚又伤手的,恐怕跟个废人没两样。 “要你管!”左霜霜皱起眉头,朝他一吐粉舌。 狄烈见状,差点忍俊不禁地笑出来。他轻咳一声,藉以掩饰自己的狼狈。 “喏!”并顺手将药碗端给她。 “哦!”左霜霜接过药碗後,连忙手一转,作势要倒上身旁的树根。 狄烈大步一跨,把药碗抢了回来。“你要干嘛?” “把它倒掉呀!” “谁准你这么做的?”难道她刚才没听见他已经应允左夫人,要亲眼看她喝 药吗? 左霜霜有些错愕。“莫非你刚刚是说真的?” “没错。”狄烈把药碗凑近她唇边。 “我不要。”左霜霜嫌恶地撇开脸。光闻到药味她就快受不了了。 “一定要喝的,这是药。”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我当然知道这是药。”左霜霜往後仰去,避药碗唯 恐不及。 现在她不正像个不肯安分喝药的孩童吗?狄烈心里忽地漾出笑来。 “知道就喝吧!”狄烈捺著性子陪她任性。 “很苦的,我不要。”这么苦的药她已经喝了三天,再喝下去,她绝对会吐 出来的。 “良药苦口。”不苦怎么能快速痊愈呢! “可是我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喝了吧?”左霜霜试著和狄烈打商量, 大大的圆瞳可怜兮兮地瞅住他。 是心软了吗?否则在她杏眸的注视下,他的冷硬坚持竞似难以持续下去。 “不行!”狄烈最後还是强迫自己硬起心肠。“还没完全痊愈之前,可不许 你漏掉任一碗。” “可是真的很苦嘛!我喝不下。”左霜霜锁紧秀眉,对那苦涩药汁始终很恐 惧。 “要如何你才肯喝?”狄烈无奈地在心底叹气,拿她没辙。 左霜霜眼中转动著秋波,蓦然问闪烁出光彩。“给我通州最有名的玻璃糖, 我就喝。” “什么地方能买到?”狄烈立即问道。 “城西。只和这里相隔十条街、九个巷弄而已。”呵呵,不远不远,因为城 西根本没有,那家老字号是在城东啦!如此一来,那碗药就不用进她的罗! 似乎不太远,来回应是不需费时太久。狄烈思忖著。 左霜霜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会轻功又如何?现在天色已晚,就算最後 他真的找到那家老字号也没用,因为他们的玻璃糖都是即做即卖,门一关,任你 敲破门也买不到一颗。 “我马上去,你等著。”狄烈交代道。 左霜霜笑得甜美。“好啊!我等你回来。”赶快去吧!你走了,我就可以倒 掉苦到让人作呕的药汁啦! 狄烈走了几步,旋即转过身来对她说:“不许倒掉药汁!我很快就回来,要 等我。” 左霜霜对著他边笑边点头,心里却犯起嘀咕——为什么要等他?说得好像他 是她相公似的……咦?她在胡乱想些什么呀!她相公?呸呸呸!又不是倒了八辈 子楣! 待确定狄烈已然走远,左霜霜便迫不及待地将药汁倒得一滴不剩。反正他又 不可能买得到玻璃糖,留著也没用。 然而,看著已经空空如也的药碗,她的心虽然掠过一丝不安,但很快便调适 好心情,继续安然地享受这悠闲的时光。 “你要的糖。”略带粗嗄的声音惊醒了正在小睡的左霜霜。 她从枕著的手臂上抬起头,夜幕低垂,天边升起了许多繁星,闪闪烁烁地与 跟前的男子相辉映著。 “你是谁啊?”睡到迷糊的左霜霜只觉得这男子很眼熟。 “狄烈。”他有些无奈地回答。“你没事吧?”他凑上前去。别是摔了脚, 又伤了脑袋吧! 狄烈……啊!狄烈! 左霜霜被吓得全然醒了过来,反射性地弹跳起身,却与他凑上来的脸拉近了 几分距离,近到几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了。 “呀!痛……”随即袭来的痛感令左霜霜惨叫不已,她竞忘了自己的脚伤! 而此时的狄烈已早先一步搂住她的腰,助她稳定平衡後,才扶她坐下。 “小心一点,难道你真想做铁拐李吗?”又不是见到鬼,反应那么大干嘛? “呃,你、你回来啦!”她尴尬的笑道。 “玻璃糖。”狄烈指指桌上的一包东西。 左霜霜呆了呆。“你——买到玻璃糖了?”怎么可能?那老字号的老板是个 老头子,脾气很古怪,天一黑就关门,绝对不会再卖东西给别人的。他怎么买得 到呢? 狄烈淡淡地瞟她一眼。“很意外吗?城西的店,居然跑到城东去了。” 左霜霜窘得一张粉嫩脸蛋更是嫣红。“呃,我记得以前它是在城西的嘛!大 概搬了吧!” “是吗?可是老板告诉我,他们的店在城东已有五十多年历史了,不知你是 哪一年见到它‘跑去’城西的呢?”真是说谎不打底稿。 “我、我忘了是哪一年,总之就是有那么一年它在城西嘛!”她知道这话听 来很勉强,但事到如今,已经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总不能明明白白的承认吧! 反正他们心知肚明就好。 狄烈不愿跟她计较,现下他只挂心著一件事。“糖就在眼前,可以吃药了吧!” 不料眼一瞥,他竞直直望进了—一碗底?狐疑视线猛地睐住她。 左霜霜自认没必要心虚,可是在狄烈那紧迫盯人的目光之下,却不由自主地 杉开眸光。 “我……喝掉了。”该死!她说话怎么会颤抖啊? “是吗?”狄烈怀疑的锐利眼眸快速巡视一番,然後走到左霜霜身旁的凤凰 木前,蹲下身,用手摸摸树根和泥土,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哎呀!你这玻璃糖是怎么买回来的?那家店好像天黑就关门了呢!”见情 势不妙,左霜霜急忙转开话题。 “我赶在最後一刻抵达铺前,老板见我想买,就卖了。”狄烈语气甚平。没 告诉她,其实当他赶到时玻璃糖已然售罄,且夜色正好降临,央求老板续做末果, 最後转而哀求老板教他做法,才辛辛苦苦做出这些玻璃糖。 “哦!原来如此!”左霜霜努力堆起笑脸。根据“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真理, 她怎么样都要撑住笑脸才行,要不,他的脸好臭,伯是真会开扁。 然而狄烈虽表面冷然,心中怒火却早酝酿而起。“为什么把药倒了?不是答 应等我回来吗?” 难道她真想一辈子倚靠拐杖走路?为什么她这么不在意自己?看著父母亲替 她焦急,为她心痛,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关你什么事?”见他怒目而视,左霜霜认为自 己也有愤怒的权利。“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摔倒?现在又何必喝这种苦药?这全 都是你的错!” “你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学会反省自己,而不一味地怪罪他人?”狄烈再也沉 不住气,扬声怒问。 对著她,他向来就忍不住气,而这几日了以来,为了让她能全心养伤,他不 知隐忍了多少闷气,可现在,他决定不再忍让了! “你凭什么说我?你自己呢?看我搬东西时从来就不会想要帮忙,一副你才 是掌柜的样子,真没风度。还有,你以为自己很热心吗?常在帮我娘煮东西的同 时,又跑去帮我爹劈柴,却还跑出去帮我三姊买酸梅,柴也不管了,只会丢下一 个个烂摊子给别人收拾!”哼!还说她呢!莫名其妙。 “你别一副自己全然没错的模样!你吝啬又枢门,从来不会顾虑别人的感觉! 左夫人张罗你的吃穿,还费心为你熬药,而你居然把药给倒了!还有,你认为脚 伤只是你个人的事吗?全家人都很担心你,你又知道吗?他们知道你紧张钱财, 尤其这几帖药也是十分珍贵的药材,怕你为了省银两而不肯喝药,还得隐瞒药材 价目,这些你又了解多少?”狄烈气得大吼,谁也不让谁。 “你不可以教训我!”左霜霜怒火攻心,也吼了回去。 “事实胜於雄辩!”狄烈虽逞著口舌之快,可心底却暗自叫糟,他只不过想 让她喝药罢了,如今怎么会演变成“互揭疮疤大会”? “你们别再吵了吧!”左雾雾受不了噪音,终於决定出来调停。 “你闭嘴!”死要面子的两个人,同时向左雾雾吼去。 左雾雾一怔,眨眨水眸。“可是,你们吵得大家不得安宁呀!彼此道个歉就 和解了吧!” “他(她)作梦!”他们又同时怒喝出声。不是他们想对一个有孕在身的妇 人大叫,但是道歉?不可能! 左家两老此时也走了出来,听闻他们激烈争吵,早巳头痛得不得了。 “你们别忘了,雾雾怀有身孕,是要清静的呀!”左父急急扯开喉咙,欲制 止可能发生的第二次“六国大封相”。 “是他(她)先惹我的!”两个人同时将责任推给对方。 左父抚额低叹,“那么看在我这老脸的份上,别再吵了行吗?” 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又会吵起来。其实刚刚吵的问题根本都是小事呀!狄烈 说霜霜吝啬是太过了一点,虽然她善於精打细算,可像茶居里的茶叶跟桌椅全是 上等货,为了维持口碑,这些钱她是从来不省的。 至於狄烈,煮东西只是忘了把食物盛起来和没有洗锅,而劈柴也只是没把柴 搬进柴房而已,再说,那俐落的身手真是没得挑剔,他劈一个时辰的柴就已足够 烧上七天的量了。如此衡量得失,其实功大於失啊! 狄烈与左霜霜依旧是大眼瞪小眼,然而彼此都不再开口。 见情况已缓和下来,左家两老和左雾雾在确定他们暂时呈现休兵状态後,才 陆续离开。 “都是你害的。”左霜霜第一千零八遍地重复道,但这次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狄烈没有立即反唇相稽回去,只是凝视著她良久,久到左霜霜觉得自己的呼 息仿佛要在他的目光中隐去时,他才旋过身,大跨步离去。 左霜霜大大地松了口气,却丝毫没有释怀的感觉。她目送著狄烈离去,然後 将视线转向桌上的那包东西,犹豫了一会儿,终於打开取出一颗玻璃糖,透过它 晶莹剔透的玻璃外层,看进内里的糖浆果心。 他居然买得到?那古怪的老头怎么可能卖给他呢? 心,忽地一阵恍惚。 是因为他这意外的惊喜而心生感激吗?左霜霜一边问著自己,一边把那颗糖 放进嘴里,甜甜味道混著心口那份无法言喻的感觉,冲击著她的粉舌,形成奇妙 的滋味。 怎么会这样呢?是因为刚才他那番话的影响吗? 然而细想起来,他是狠狠地骂醒了她没错。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尽心尽力在为 家人著想,未料却是伤了他们而不自知。可她吝啬的目的,是想让家人过得更好 一些啊! 因为父母亲都很心软,钱财二父付到他们手上,隔天就化身成了散财童子, 几乎散尽一空。至於其他三位姊姊,不是对钱敏感,就是没兴趣,她才不得不挑 起这重责大任,让原本捉襟见肘的家用,变为今日的不虞匮乏。 左霜霜叹口气。她的确是错了,正如狄烈所言,她是不该为自己找藉口,不 能因为一句“我是为了家人著想”,就把责任全推给别人——一如她的脚受伤了, 也不能全怪罪到狄烈身上。 不过,如果他不是什么事都要跟她硬碰硬的话,她也不会如此呀!左霜霜忍 不住瞠怨道。 糖一颗接著一颗吃进嘴里,滋味却甜进心底。当吃下第十八颗时,狄烈回来 了,手上还捧著一碗热腾腾的药汁。 “我一直盯著看药煎好,而且也把锅子洗净,灭了柴火後才出来的。”狄烈 不待她开口,便交代完所有的过程。 左霜霜嫣然一笑,明白他说这番话是要告诉她,他是有个有始有终的人。 “很好。” “现在,轮到你把药给喝了。”他做好他的事,她也该尽她的义务。 口里还含著糖的左霜霜乖乖地接过药碗。“好。”她一手捧著药碗,一手捏 著鼻子,然後仰头将药一口气喝下。“呼!好苦。”她用舌尖舔舔唇边的药汁, 打个冷颤,连忙又丢了颗玻璃糖入嘴。 “还有五帖而已。”狄烈安慰道。 左霜霜皱紧秀眉,苦著脸抱怨道:“还有五帖?”要死人啦! “有糖吃,就不怕苦了吧!”真是孩子脾性。 “怎么不怕?”左霜霜的小手在纸袋中掏了掏。“咦!怎么没了?”她还没 吃够呢! 狄烈不禁咋舌,“这么快?我做了不少……”话尾音调逐渐隐去。她真的这 么爱吃玻璃糖?真的有这么好吃吗?他疑惑著。 左霜霜却听出问题来,“你?是你做的?” 狄烈没回答,沉默以对。 这是默认罗!吃惊,是左霜霜此刻的心情。 “怪不得!”左霜霜边点头,边推论起来,“那老爷爷脾气很怪的,当天做, 当天卖,天一黑就关门,就算财神爷要买,他也不会搭理的。原来如此……” “他是挺怪的。”狄烈这才出声应和。 “那他收了你的钱吗?”左霜霜好奇地问。 “有。” “什么?”左霜霜差点跳起来,“不是你自己做的吗?又不是他卖给你的。 他凭什么跟你要钱?” “他没要,是我主动给他的。”狄烈看著左霜霜又是瞪眼,又是跺脚,一睑 心疼“你被欺负了”的表情,他不禁笑了。 而左霜霜却是为之傻眼。 他……他笑了?那被微微扯起的嘴角,让他脸上的线条柔化开来,眼眸也噙 著笑意,与以往配上骇人刀疤的冷峻粗犷脸庞旧比,根本是判若两人。 左霜霜摸摸鼻子,藉以掩饰自己的错愕。“你为什么要给他钱呢?”她逼自 己找话说。 “他教我做玻璃糖,又提供材料,这跟买他的糖没两样吧!所以付钱也很正 常。”狄烈忽然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放心,那是我自己的的钱。” 左霜霜撇撇嘴,“我有这么吝啬吗?”她只是有一点贪财爱钱而已,守财奴 她可不想当。 “我收回之前所说的话,大概是一时气过头了,才会口不择言。其实你全是 为了家人著想,才会那么在乎钱,并不是吝啬。”狄烈忽而大方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都这么说了,左霜霜还怎么好意思拿乔,她垂眉低目,说道:“我其实也 有不对,刚才不应该那样说你的。” “是我不对。”狄烈说。 “我也有错。”左霜霜难得认错。 “那,我明天再买玻璃糖给你吃。”狄烈想到她还得喝下那几帖苦药,没糖 可不行。 “好。”左霜霜欣喜答道,看在他亲手做玻璃糖,以及还愿意为她奔波的份 上,她接著又说……“那你的无偿工期再减半年。” 狄烈微笑说道:“谢了。”然後转身离去。 左霜霜握著空纸袋,没来由地笑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