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别墅 我听他说我像一块“苏打饼干”,就由不得地问:“又在说我平胸了是不是?” “是了,你能拿我怎么着?”他低声在我耳边耍赖道。 我忽然想起妮妮前几天从学校的小朋友那里学来一句话,比如你让她吃饭,她 不肯吃,还做个鬼脸,耍无赖道:“怎么着,过来咬我呀。”或者,让她早点睡觉, 她偏要看电视,说说她仍然是那么一句:“不去睡觉怎么了?过来咬我呀。” 我觉得在那时候他和妮妮是一样的,就是个孩子。大概,但凡女人都有让男人 返老还童的能力;又或者,再是强悍的男人,也会像歌里唱的那样:“我愿做一只 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轻轻地打在我身上……” 爱有时候是一个轻微的,病态的,若有若无的施虐与受虐的过程。 我告诉他妮妮的口头禅,他听了笑,忽然一言不发地连连在我肩上咬了几口, 肩上的衣领随之犹如风中的落叶,缓缓飞落。 “哎,别咬了,”我低叫道:“我还没打过狂犬疫苗呢。” 他没再说话,而是把我放在床上,然后用舌尖开始舔我全身的肌肤,“喜欢吗?” 他低问:“舒服吗?”从前与江南和天文也有过类似的亲昵。天文说,像你这样的 女人,就喜欢男人伺候你。知道吗,男人只有很喜欢很喜欢一个女人,才会这么伺 候她的,懂不懂?我没想到他也竟然会如此的伺候我,并且伺候的那么无所不至。 如果女人的身体是盛开的花蕊,那么,他的舌尖就像是滋生了无数纷纷扬扬的 潮湿的小虫子,一个一个都在拼命地往花蕊里钻,然后,那些小虫子慢慢地在一瞬 之间开始蜕变,变成了轻盈绚丽的蝴蝶,飞散。 我把眼睛闭的紧紧的,只觉惊鸿照影,花月正春风。 “我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你。” 我想说其实我也是。我也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你。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爱情一般都是与世隔绝,与外界不通音信的,可这 时外界却通过一束起伏的声波,让我感觉到自己身在何处。 “好。我知道了。”他接完电话,把手机一放,然后身体半伏在我面前:“我 是真不应该开机的。不过没办法,我叔叔今天胃部出血,进了医院,我得马上过去。” 我当然知道他叔叔的健康关系着很多人的生活与命运。他不能不走。可我还是 扯着他的衣角,试图说服他:“明天去不行吗?晚一点去不行吗?” “我明天来陪你,好不好?”他摸了一下我的脸,亲吻着:“明天一定好好陪 你。” 我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不肯放手。 “怎么了?”因为很少如此直露地表达对他的依恋,他有点不忍,抚慰道: “我们有的是时间。可我叔叔已经是60多的老人了,要是万一……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只是,他知不知道时间也是自有它的荒凉与值钱地段的,不过这话 如果我说出来,他也许会通俗地理解为“春宵一刻值千金”,于是,我想不说也罢。 “明天吧,明天你等我,我想我明天晚上10点之后肯定能过来。” “好的。”我回答道。 他走了之后很久。我一直感觉到自己的肌肤上还残留着他舌尖渗出的气息,像 一种诡魅的香水;甚至,像一层白白的薄膜,覆盖在我的皮肤上,挥之不去。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睡觉前细细地洗一个澡,而是带着这种特别的味道,睡着了。 明天如约而至。可是明天,我却不能再等他了,因为我已经答应了弟弟,明天 就暂时搬回家去住,和他再无瓜葛。 弟弟说:对于男人来说,妻子是家,而情妇是别墅;我怎么可以让我的姐姐, 因为我的过失,成为别人的度假别墅? 我只觉得惆怅。就像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有片刻的‘我心惘然’一样,我对自 己再次睡在少女时代就拥有的睡房里,形容不出的怅惘。又一次的“半途而废”, 我在心里说:这大概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宿命吧,我和他也许注定是连一次正式的, 真正的,入骨的亲昵都不会有的。对于我们来说,身体随时唾手可得,可是如此唾 手可得的东西,却又为何如此的一波三折,得而复失? 回家两天。两天后,连报上都登了关老爷子住院的消息。我想老爷子大概这次 情况真的有点严重了,所以,当第三天晚上关逸朗来找我时,我看到他的眼圈都是 黑的,显得那双眼,越发的深潭一般幽深。 “到底怎么了?”他问我。我想他肯定会认为我很不懂事,在他这么心烦的时 候,还出这样的事来搅扰他。 “没什么。只是,我们以后不再见面。”我说。 是在我家楼下的街心花园里见面。草坪上栽种着一种无名的小花,没有什么香 味,只是颜色粉嫩娇艳,但是到了晚上却顿时黯淡了,色相模糊暧昧。 “哦。”他慢慢地吐出这么一个字,然后说:“怪不得前天晚上,你对我特别 亲热,是要给我一个临别留念吗?” “我弟弟,”我没有接他的茬,只是突然想起了弟弟,想起了弟弟的绝然和我 对弟弟的承诺:“我弟弟现在在做的,你大概也明白,是自杀性行为,从来弟弟决 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所以……” 他慢慢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一连打了好几次,都没能点上火,我过去用手帮 忙拢了拢,挡住对面吹来的风,他才把烟点着。 夜色沉沉如水。烟雾就像水面上的涟漪,很快弥散了开去。 “你是我的。”他低声道:“你能跑去哪里,或者,你还能躲在哪里?你去哪 我都会把你抓回来的。” 说这话时他没有看我,只是看着烟头闪烁红红的那一点光亮,“是我的女人, 我绝对不会放手。” “我只不过是你的一幢别墅。而且永远都是别墅,不是你的家,你的归宿。” 我边说边把他往回家的方向推:“你回家吧,你叔叔说的对,你们家不需要,也不 可能出一个情圣。你回去吧,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你身上还有很多责任。而我, 对我来说,弟弟是重要的,很重要,弟弟是我的和光同雅,他是一个值得我为他付 出和牺牲的男人。” “那么我呢?”他忽然问:“我想知道我是什么?” 你是我一生中最爱的男人。我在心里叫道:如果我现在才20岁,如果你是我的 初恋,那么,我就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可现在我是28岁,我恋爱过,结婚,离婚, 再次恋爱。年轻的时候,在我还不懂得爱的时候,我很幸运地获得了男人们满满的 爱情。我就像一个一夜暴富的人一样,不懂得该怎么去花那笔财富,不懂得该如何 去承载这样的感情,可是现在我懂了,我现在终于懂得什么是爱情了,正因为你, 金樽明月对影成三人舞影婆娑。是你再次赋予了我爱的能力,让我知道,原来那种 爱的能力对于我,是春风吹又生。 但是我却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我知道,那片言语的沼泽,会再次将我和他沦 陷。我只是说道:“古人说,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你是我的倾盖之交。”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