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窗前的树 第二天开董事会议,小郑依然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坚决不和那个“海盗公 司”合作。董事中有个是文洁若的堂叔叔,说了一句:“我们只要能赚钱就可以了, 用最少的成本博取最大的利益,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为什么不做?” 小郑见夏虫不可以语冰,“啪”的一声,把文件往桌上一合,说了一句“白痴”, 那堂叔叔听了顿时拍案而起,追问道:“你骂谁?” 小郑慢慢地点上烟,那烟雾就像空气中的涟漪,很快就弥散开来,在一圈一圈 的水纹荡漾里,小郑神色镇静地敲了敲桌子,说道:“现在,我们来说下一个议题。” 据说文洁若见自己的堂叔吃了亏,却并没有来出头,反而把脸埋在文件背后偷 笑。不过,等散会之后,她还是叫住小郑,说道:“郑成瑜,你可是比关逸朗还狠。 他都不敢和老家伙们这么说话。” 小郑回答道:“文董,关先生是被那些亲戚故旧关系给束缚住了,世伯世叔们 一大堆,表面的敷衍总得做一下。我不同,我认得他们是谁啊。” “所以我说,你比他更狠。”文洁若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拿出烟,也不掏打火 机,小郑便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打火机,“啪啪”两下,一朵蓝色的火苗迅速在文 洁若的眼底,烟火般转瞬即逝。 过了几天我问小郑,最后他选定的合作伙伴到底是谁,是那家德国公司还是江 氏,小郑说:“怎么你对这个也有兴趣?”大概在他心里,我除了对奶粉,婴儿奶 瓶,衣服,保养品什么的有兴趣之外,其他都毫不在心的。 我想对他说,我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只不过听到江氏这个名字,就像是听到 有人在唱一首很多年前流行的时代曲,有一种很熟悉的旋律缓缓流进心里,甚至都 说不上是什么怀恋,却是一种很无情的感觉,感觉时光的流逝,竟是如此永不回首 一直往前的无情。 “你想要给谁?”小郑柔声问道:“江氏,还是那个德国人?” 他的态度似乎是人在餐厅,问:你想吃起士蛋糕还是hei 森林?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发表意见为好,既然全权委托给他了,就必须要完全 放权给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心心快两岁了,她名下所有的财产都是小郑帮忙打理的,每次小郑替她赚了一 笔钱,都会拿文件来给她签,然后说:“心心,我又替你赚钱了呢。” “心心有好多钱了哦。”心心连忙趴在文件上画了两个桃子,这是小郑教她的 签名。不过,她还根本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钱”有什么用,也许在她心里, 钱就是和她的积木,玩具娃娃一样寻常的东西。 “你别老和她说钱什么的好不好?”我提醒道:“她还是一个小孩子。” “我在教她做钱的主人,”小郑道:“什么是粪土当年万户侯,这就是。” 我想心心再这样被他教下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也许很好也说不 定。对于小郑,我还是很信任的。就像是,信任他。因为,小郑就仿佛是“雏凤清 于老凤声”里的那只雏凤:“青出蓝胜于蓝”的那片青色:“宝剑锋从磨砺出”的 那把宝剑,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有根有基,有来历有传承的。 因为有了心心,现在好像也很少想到他了。他似乎变成了我自身的一部分,又 或者,是变成了心心的一部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他是隐隐存在的,而 不是在一个遥远飘渺的地方。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真的是我,真的是我刻骨 铭心深入骨髓的一个“故人”啊,每天凌晨或者黄昏,每当有晨风或者晚风拂过, 我都会叫住心心,问她:“有没有感觉到这是爸爸在抚摸你的脸颊?” 心心还小,还不懂这种“似是故人来”的感觉,有一天她还特意去问小郑: “叔叔,妈妈说风吹过是爸爸在摸心心的脸,为什么?” 小郑回头看了我一眼,过了一会,解释说:“妈妈说的对,其实爸爸一直都在 心心的身边。” 心心两周岁生日那天,大夫人给办了生日宴,只请了很少几个家里人,她说不 需要太多人来瞎凑热闹,她只想祝心心健康,平安。 因为高兴,大夫人和我干了好多酒,她似乎是天生好酒量,千杯不醉的样子, 我只陪了她几杯,就开始晕晕乎乎的了。那晚大夫人留心心在她那里过夜,我一个 人回到家,砰的一声石头似的倒在床shang ,很快就睡着了。 恍惚中,似乎感觉有人在轻柔地抚摸我的脸颊,那手势,真是熟悉到骨子里的 娴熟与柔情。我在迷糊中暗暗地想,今天屋子里没有风啊,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 你在抚摸我的脸? “逸朗。”我低声唤道:“是你吗?是你回来看我了?” “哎。”他轻声应道,然后,他的舌尖轻轻地滑过我全身的肌肤,像一阵阵潮 湿的细雨,点点滴滴,湿润了干涸的大地。 “逸朗,”我在迷乱中紧紧抱住他的腰:“你走了之后,我真的很想你,逸朗 ……”他没有回答,只是吻的更深入更狂热:“我爱你。我想让你快乐,好吗?” 夜色朦胧,只见月光悄然进入,就像是舞台上的一束小小的追光灯,纯白而静 谧地洒下来,洒在我身边的人影之上,我蓦地惊醒,酒意全消,连忙推开他起身喊 道:“你是谁?” 小郑? 我想都没想,抬起手啪的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 “对不起。”小郑原本俊雅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深深的悔意,使得他的表情, 看起来有一种分外触目的焦灼与痛楚:“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走,马上走,明天不用来了,永远都不要来了。” “不可以。”小郑起身说道:“你不可以让我走。” “因为关先生没让我走。”他抬起头,我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神如水般清澈温存, 这和平时工作时的他截然判若两人:“关先生临走前,让我一辈子都要维护你,让 我一辈子都对你忠诚,所以,我不能走。” 我只听他说到“关先生没让我走”,就已然是热泪盈眶:“你怎么对得起你的 关先生?他要是还活着,你敢碰他的女人吗?他会杀了你的。” “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小郑喃喃地说道:“可我是情不自禁,我是真 的真的很爱你,从看到你第一眼起。” “那时候你是关先生的。那时我想,我愿意一辈子维护你们俩的爱情,真的, 我真的这么想过,我愿意做一颗树,就在你们俩的窗前长着,在你们俩的窗前的灯 光里开着花,结着果子,让你们伸手就可以索取,我愿意一辈子都做一颗让你们索 取的树。”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