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迢迢如岁月 他慢慢地走到我的跟前。璀璨的光线里,他的眸子是金色的,一种深邃流丽的 深金色,像流动的宝石一般,闪烁着沉重高贵的质感。 心心在我怀里,习惯性地把手指放进嘴里,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保姆英 姐很乖觉走了过来,接过心心抱进了屋子里。 阳光如水。一切,仿佛正如我爸爸曾经在书里写过的那样:“阳光如水,物物 清润静正,只是,却不知是夏天,亦不知是春天秋天,不知,今夕是何年。” 不知,今夕是何年。只记得那天和他分手,我还是个情致青涩的小女人,一路 狂奔一路哭泣,我想,离开他,以后,我将是日日夜夜忧患如新景物相忘;我将是 永永远远地枯萎凋谢了。可是,事隔那么多年,犹如是隔世重逢,我忽然从他那金 色的眸子里看到了我自己,现在的自己,依然是如花般绚烂盛丽。 我喜欢自己是盛丽绚烂的。就像,我喜欢他现在,穿过重重叠叠的时间与空间, 重新站在我面前,我依然感觉他宛若当年,依然美的令我窒息一般。 曾经深爱过。所以我们,不想看到重逢后的对方,尘满面,鬓如霜,明月夜, 短松冈,唏嘘感慨着“十年生死两茫茫”。我们都愿意对方是美貌佳人红灯坐,而 自己,是静静地映照在他窗前的一树桃花。 我请他进了客厅坐下。几次都想叫他,“江南”,可是,嘴里嗫嚅着,却总是 喊不出声来。 他拿起手机,很快地写了几行字,对我说:“昨天,姐姐告诉我,你在这里, 我就想,我想来看看你。其实,一直一直都想来看你的,不过那时候,却是觉得自 己没有资格。” 他的意思是,从前听说我已经结婚了,而他自己,也是有婚姻的,他觉得自己 没有资格来看我,因为纵然看了,也是徒乱人意。 “去年,晶晶和我离婚了。她说我是一个乏味沉闷的男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看了微笑。乏味沉闷,她居然如此的形容他。 “老宋呢?”我问。那么多年没见了,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却先提及老 宋,可是,时光滔滔的如同一条河流横亘在我和他之间,在那么辽阔巨大的时空里, 我和他说什么呢?似乎,也唯有先轻描淡写地问一句“老宋呢?” “老宋现在在南方,因为有哮喘,这里的气候不适合他,陪他在南方住了一段 时间,我也是刚回来不久。” “哦。”正说着,忽然见心心抱着一个娃娃走过来,伏在我的膝盖上,眼珠却 灼灼地盯了他一眼。 “你女儿?”他问。 “是的。”我回答道。心里说,我还有一个女儿,我和你的女儿。 英姐此时过来哄着心心说:“心心,我们去外面玩。”心心不答应,赖在我背 后就是不肯走,也许是出于本能,她对江南很是注意。 英姐就把心心拦腰一抱,说要带她去外边玩。平时心心肯定是蹦着走了,但现 在她开始耍赖,撒娇撒痴的不肯去,非要守着我。 闹腾了半天,只见他忽然把手机往我眼前一照,是礼貌,也是识趣,说道: “那我走了。” 我说好。让英姐看着心心,自己送他到门口。 快到中午,屋外的光线更加稠厚与强烈,我跟在他身后,他行走时衣袂间有微 风,让后边的我,情不自禁地感觉恍惚和怅然。 到了门口,我对他说“再见”,他站住沉默了好久,忽然写了一行字给我看: “我明天还能来看你吗?” 他说,我明天还能来看你吗?就像过去他送我回家,总是说:我们明天见。那 时候,我们就如同梁间的两只燕子,朝朝都相见。 “好的。”我说:“你明天再来。” 他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放,走到我面前,突然就紧紧地抱住我。和从前一样,他 身上散发着清淡雅致的体味,若隐若现的一缕味道,幽幽的,像某种木本植物,很 是独特。 这个怀抱,我对自己说:我好像已经暌隔了12年。 一辆黑色的房车忽然停在我面前,车窗缓缓地摇下来一半,我看到小郑的脸在 对面出现了,他戴着深色墨镜,但是我依然能感觉到墨镜后的疑问,他也是眼光灼 灼地看了江南一眼,和心心一模一样,只是,却比心心锐利百倍,他似乎是在问: “这个人是谁?” 到了下午,心心去午睡了,我忽然收到了江南的一条短信,他说:“我觉得, 我不是一个乏味沉闷的男人,我的心底还有热情,我的心里,依然还有一座烈焰溶 溶的火山。” 小郑原本是打算和江氏合作的,但是这几天他却对大家说,他要重新考虑一下。 文洁若就问他:你是有病还是怎么着,生意也不大,朝三暮四反复无常的,在搞些 什么? 我知道像他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是很快查清了很多他想知道的事情;可是,正 因为他聪明冷静,他又怎么可以如此的公私不分呢。 “江家不过是想和我们做生意。”因为这几天江南常常来看我,小郑心里很是 戒备,对我这么说。 “这不是郑成瑜说的话,”我回答他:“你的判断力呢,别告诉我这就是郑成 瑜的判断力,如果是的话,逸朗白白让你呆在他身边11年,他白白信任了你11年。” 小郑没有回答。后来我知道这些天来他也很心烦,中羽妒忌他独掌大权,妒忌 他上位快的人有的是,传说他和我关系暧昧的传闻也有的是,他从来都不让我知道, 因为我知道了就会烦心。但是他也不会和那些人做什么争辩。 文洁若在一旁倒有点看不过去了。据说有次文家人在背后冷嘲热讽,说小郑是 靠女人上位的,并且关系又如何如何的暧昧。文洁若听了,把桌子一拍,说道: “人家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别说他们暧昧了,就算他们shang 床,有你们鸟事情?” 说到这里她狠狠地喷出一口烟,冷笑道:“你们嘛,就是混不上和人家暧昧的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一群什么东西。” 她一点都不喜欢她的娘家人。虽然她在为他们卖命工作,但是,她是从心底厌 恶他们的。 小郑知道后送了她一匣上等的哈瓦那雪茄,也没说什么,只是征询意见一般地 问:“文董,你是内行,看看这个算不算得上好东西?” 文洁若抽出一支在鼻子下嗅了一下,然后啪的一声自己点上烟,有一缕雪茄的 甜香缓缓地在空气里氤氲成雾,半晌,她摇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一般货色。” 小郑笑道:“你真有品味。对你来说的一般货,我抽起来已经是上品了。”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