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原来,大名鼎鼎的酒店就是这个样子啊! 杨梵伦带著一丝不安,好奇地打量眼前灯光昏暗的景物。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愿意来这种地方,她可是国立大学毕业的知识分 子,在银行有个不错的工作,却因为法律的一个大漏洞,害她承接了一笔不小的 债务,不还的话,她恐怕会失去唯一的栖身之所,搞不好还要吃上官司什么的… …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好咬牙下海了! 她已经计算过了,白天在银行的工作再加上晚上的兼差,省吃俭用大概一年 的时间,就可以偿清所有的债务了 一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咬牙撑过去就好了,一年之后,还是好汉一条……不 对,她是女的啊! 哎……管他的,反正已经下了决心,她就别后悔了! 「这是今天来报到的新人。」少爷把她领到办公室,转身就走了。 「嗯,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你穿得也未免太朴素了吧?这样是不能吸引 客人的!」大姊头张姊上下打量杨梵伦身上的及膝裙,以及微露肩头的上衣,皱 眉摇头。 「是的,我明天马上改进。」杨梵伦答道。 刚才走进来的这段路,她看见外面那些「同事」们的穿著,这才发现自己真 的穿太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张姊问。 「杨梵伦。」 「嗯,那……就叫你伦伦吧,」 「伦伦!?」她吐吐舌。好恶心唷! 张姊白她一眼,「吐什么舌头?这样叫,比较可爱嘛!男人都喜欢可爱一点 的女人,你啊!别摆张臭脸,看到客人要主动打招呼,嘴巴甜一点,这样小费才 多……记得,要多灌客人几杯酒!」 「是的,我知道了。」可是她天生就是这张臭脸,该怎么办?她心里想著, 却没胆子开口问。 「你先坐著等吧!如果有客人,我会叫你出来。」张姊打旦里她几眼,忍不 住摇头。 要不是看在她比那些小妹妹都有气质,或许会有客人喜欢这一型的小姐,她 应该不会录取她的。 「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杨梵伦呆坐著,看著衣著暴露、化著大浓妆 的年轻女孩们进进出出,很担心自己也会变成她们那样子。 一会后,一群女孩又晃了进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著外头客人: 「唉唷……那个张董真讨厌!没事就爱跟人家亲一个,不给亲都不行,小费 给得又少,啧!」穿黑纱短裙的小姐首先发难。 「对啊,爱强吻人家、小费给得少,那也就算了,他还有口臭咧!真受不了。」 另一个长发小姐接口。 「对啊对啊……还是那位尉总裁比较好,长得不错又不会太老,只是找人聊 聊天喝喝酒,碰都不碰人!」一讲起尉总裁,那群女孩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可是跟他混熟了,小费其实拿不少呢!」 「对啊!只是,他聊的话题都好冷,我常常听不懂耶!」二十岁左右的小妹 妹歪著头说。 「对啊……」大家的焦点瞬间集中在这位尉总裁的话多难懂,对于她们这些 不太关心时事的女孩子们来说,跟他聊天是太辛苦了些。 终于,有人发现坐在角落、一直沉默不语的杨梵伦。 「咦?这是新人吗?」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研究起新人了。 杨梵伦冷冷回望著那群「前辈」,不打招呼,也没其他反应,就只是冷冷看 著她们。 「喂,李老板和尉总裁带几位老板来了,你们谁要去陪陪他们?」张姊跨进 休息室,问道。 「唔……」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应声。 虽然说那个尉总裁条件还算不错,可是他总是冷冰冰的,年轻女孩们喜欢热 闹,碰到那种正经八百的人,反而会不知所措。 「尉总裁小费给得不少耶!你们怎么没人要?」张姊见大家故意装忙,没人 理她,泄气地直摇头。 尉总裁如果知道他被小姐们列入黑名单,会不会难过啊? 眼睛一转,她看到坐在角落,面无表情又看起来很无聊的新人。 「那个……伦伦,我看你去试试吧!记住,别摆臭脸啊!」 「噢……可是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要开始工作啦?这是她第一次的下海,虽然她表面看起来好像很冷静,可是, 她其实已经吓坏了! 她会不会被那些猪哥男人吃豆腐啊?或者是要她干嘛干嘛的…… 唉唷!她干嘛想不开要来做这行?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没路用!」大家全瞪向她。 「算了,我帮你啦,走吧!」终于有位良心发现的善心人士起身,顺道点了 几个姊妹一起走。 「谢谢……」杨梵伦松了一口气。 尉明宇已经很习惯台湾这种特殊的文化,生意不是在办公桌上谈,而是在这 种声色场所。 台湾人大概很注重人情,先把公关搞好了,要谈生意就简单了。 从前他很不喜欢这种方式,但是久了,他发现这里的好玩之处。 反正他除了办公室,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他不是那种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 的工作狂,下了班之后,就只是待在家里,因此,自从不久之前来到这里,发现 有人可以陪聊天、陪喝酒后,他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唉唷……是尉总裁啊,咦?还有李老板,真是稀客,好久没看到你罗……」 张姊把不情愿的杨梵伦拉了过来,推她坐在尉明宇身边,「来来,这是新货色, 尉总裁,人家可是有气质水准的小姐,大学毕业的唷!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们 聊啊!」张姊离开前,还猛对一脸无辜的杨梵伦猛使眼色。 「这位先生你好。」杨梵伦勉强和身边的男人点头打招呼,至于对方长哈模 样,她根本没看清楚。 「你好。」尉明宇上下打量身旁的女孩一眼,笑了笑,「你是新来的?」 她的衣著比服务生还保守,一张脸素素净净的,看起来很清纯,与这种场合 十分不搭轧。 「是的,今天是第一天上班。」杨梵伦勉强微笑。 「嗯,看得出来你很紧张。」她看都没看他一眼,也完全不懂打招呼和倒酒, 这样子业绩会很差唷! 还用你说!杨梵伦差点要横他一眼,但随即想起她是看客人脸色吃饭的,也 只能逼自己笑了。 「对不起……」她陪笑。 跟她一起进来的几个妹妹已经玩开了,坐在年纪大她们起码一倍的男人腿上, 又扭又蹭的。 她……不需要也这样子吧? 「不用说对不起,来,喝酒。」尉明宇把一杯酒塞给她。 「好,敬你……」幸好她边看边学,还懂得敬酒。 她捧著杯子,仰首把半杯灌进喉咙,差点被辛辣味呛死。 「恶……好难喝的东西!为什么你们喜欢喝?」她吐著舌头。 「你不常喝烈酒吗?」尉明宇微笑看著被呛出眼泪的她。 她长得不错,算是冷艳型的,再搭上一头长发,气质也很特别,这类型,绝 不属于这个圈子。 「偶尔会喝点鸡尾酒。」这是酒吗?根本就是酒精嘛!一阵烧灼感从喉间一 直窜到她的胃,没吃晚餐的她,马上开始打隔。 「嗯,那你要保重了,想要在这里讨生活,就一定要会喝酒才行。」看著她 的反应,尉明宇倒是笑得很开心。 「我会努力。对了……她们说你很无趣,真的吗?」她试著找话讲,同时想 仔细看看身边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可是,她眼睛怎么突然花掉了? 她伸手抹抹双眼,再用力撑开眼皮。 怎么还是没用呢? 「或许吧……不过你也差不多。」尉明宇淡笑,她一点都不像酒店小姐,倒 像是个闯错地方的傻大姊。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钱太多了吗?拿去救穷人也好,替人还 债也好,总比在这里花天酒地好吧?」 她刚才在休息室里听到其他人说,开一瓶酒多少钱又多少钱……她不懂怎么 会有这么多人愿意花大笔钞票来当冤大头? 如果全台湾所有上酒店的男人都分她一百块,说不定她就可以把债都清掉了。 「这就是台湾的文化,你应该了解。」尉明宇也曾经问过其他人这个问题, 他们当时是这样回答他的。 「嗯。」她懂啦,台湾男人特别好色嘛! 尉明宇看著其他人玩酒拳、或打情骂俏,整个包厢里只有他和身边这个已经 醉眼朦胧的女孩仍静著。她看来根本就讨厌这个地方,在这里的其他女孩或许以 前也是,但是久了之后就麻痹了,她以后也会变那样吗? 「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种地方工作?」每回来这里他总是有不同的故事可 以听,有些是迫于环境,有些则是自甘堕落…… 那她呢? 「为什么啊?反正……就是一大堆的原因,欠了一屁股债,要赶快赚钱还债 罗!」 她才不要跟人家讲她为什么欠钱咧!那是她自己的事,别人不用知道。 哦?是这样啊!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尉明宇摇头叹息。 「怎么样?」杨梵伦不满他的语气,好像很瞧不起她似的。 她是欠钱,那又怎样?他是大老板就可以看不起她吗? 「不负责任。」现在的年轻人,花的比赚的还多,年纪轻轻的就背了一屁股 债,要说他们可怜,还是活该? 「不、负、责、任!?」尉明宇的话激起她的怒火。 她如果不负责任,早就逃得不见踪影了,还会抛掉自尊来这里陪男人喝酒吗? 「你……你凭什么指责我不负责任?你又知道我什么了?」她霍地站起身, 指著他大骂。 咦?她的身体怎么在晃啊? 噢!她不行了! 场面突然一片静默,只除了电视里仍传来伴唱的音乐声。 张姊尴尬地笑了笑,「怎么啦?伦伦啊!火气别这么大,你坐这边来。尉总 裁,来,我敬你一杯。」她马上把杨梵伦拉开,自己坐到尉明宇身边。 把大老板惹火,这个新来的被申诉、被扣钱也就算了,如果这些大客户不再 上门,她们的损失可就惊人了! 「不要紧,她是很直率的女孩子。」尉明宇并未动怒,他知道那个女孩醉了。 「呵……第一天上班,不懂规矩,我会叫人教教她的,尉总裁大人有大量, 别计较啊!」张姊又敬了他一杯酒。 「不用,我觉得她这样的个性很可爱。」一天到晚听到的都是些虚伪的话, 很久没人敢顶撞他了,偶尔被人骂一骂,倒还觉得不错。 「可爱?」张姊看看又被其他大老板灌酒的杨梵伦,笑著回眸睨看他,「我 说……尉总裁的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 不是尉总裁无趣,是他一直没找到能让他有兴趣的女人,瞧他现在双眼发亮、 嘴角带著微笑的模样,说实在话,还真是有吸引力耶! 他原本就是姊妹们的话题人物,只是他和其他男人不同,不会和她们闹在一 起,也不想跟她们做什么,只是远远看著他们玩闹,所以久了,大家就觉得他无 趣了。 以她阅人无数的经验判断,这种男人是标准的闷骚型,只要按对了开关,他 就会冒火。 就不知道谁能找到他的开关。 「别让她喝太多,她不太能喝。」尉明宇塞给张姊一叠钞票,希望杨梵伦别 在第一晚就失身,连被人碰了都不知道,太可悲了。 哗……尉总裁还真是大手笔呢! 「好,我知道了。」张姊握著钞票,笑咪咪地领命而去。 「恶……」下班时,杨梵伦还得让人扶著,才能走得动。 「怎么办?她怎么这么没用?只喝了三杯耶!这样子怎么上班?」扶著她的 小姐皱著眉说。 「伦伦,你住哪?」张姊推推醉眼朦胧的杨梵伦。 「我……恶……」醉死的杨梵伦又趴在墙边呕吐,其他人都是一脸无奈。 「天哪,真是个麻烦人物。」 「能不能把她丢在路边呀?」有个没耐心的小姐这么提议。 「不行啦!万一她被人家怎么了,怎么办?」大家瞪著靠在墙边昏昏欲睡的 杨梵伦。还没把她丢下,是因为大家都曾经走过这一遭,还有一点点的同情心。 「我处理。」 尉明宇手里抓著钥匙,也是一脸无奈地看著趴在墙上的人。 他就是担心她,今晚才留得特别晚。 「尉总裁?」张姊和经理诧异地对望一眼。 尉明宇笑了笑,「放心,明天她会毫发无伤地来工作,我只是找个地方让她 休息。」 他不碰昏死的女人,更何况她还吐了一身! 众家姊妹对望一眼,有默契地作了决定,「既然尉总裁这么说,那我们的新 姊妹就交给你罗!拜拜……」 把人推给尉明宇之后,大家一哄而散,就怕尉明宇反悔,换她们伤脑筋。 「喂,你吐完了吧?」尉明宇扶住身子发软的杨梵伦。 「嗯……」 「糟糕!已经神智不清了。请问你住哪?我要送你回家。」他摇摇靠在他身 上,已经开始发出呓语的人。 「在◎%&#……」 大概只有鬼才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他翻了个白眼。 算了,他作主吧!她要能说话还得等酒醒,那时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哎……」眼睛还没睁开,她已经知道自己今天惨了。 头好痛啊! 翻身坐起,她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 精致的装潢、舒适柔软的寝具……有钱人家! 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啊!对了,昨天她第一天到酒店上班,好像跟一个客人吵架,后来的事她就 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因为酒喝太多了吧! 呃……酒后失身是酒店的定律,她会不会…… 猛地拉开床单,她松了口气,身上衣著完整。 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带她回来的? 她跨下床,脚步摇摆不稳,像是犹带酒出息,头痛得好像快裂开了、身体也 好酸痛,而且身上有恶心的臭味…… 她扶著墙,闭眼等待昏眩过去,直到她觉得可以控制住自己,才又缓缓睁开 眼。 天亮了!她应该睡了一阵子了。 啊!她还要上班耶!现在几点…… 腕上的表显示的时间让她登时双眼瞪大。「啥?八点了!?上班迟到了啦… …我连现在在哪都不知道,怎么走啊?天哪……」 她慌乱地在偌大的房子里四处乱窜,前两间房间都没有人,她走到第三间时, 门是锁住的。 「请问,有没有人在?」她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回音。到底是谁把她带回来的!? 「不管了,如果再迟到,一定会被经理骂死,先走了吧!」说完,她急急忙 忙冲下楼,消失在门口。 上班的第一天就碰上这种事,是否预告了她的不顺利? 老天爷可怜可怜她吧!她已经够倒楣了,可别再让她受苦受难…… 前门才关上,尉明宇的双眼就睁开了。 刚才他好像听见谁的声音,可是他家里不应该有别人在……对了,他昨晚捡 回家的酒店小姐!不晓得她睡醒了没?想到这里,他马上跨下床,朝客房走去。 昨夜被灌太多的酒,现在他的头还有些宿醉后的痛。 他敲敲门,「喂,你还在吗?」里面没声音,他又喊了两次,才缓缓推开门。 里面一片空荡,只有睡乱的床褥,证明他昨晚的确带了个人回来。他苦笑著摇摇 头。 「跑得还真快!」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