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个新来的小姐啊……你叫什么名字?」已经半醉的张董用色眯眯的小眼 睛,睨著坐在一旁话很少的冷艳美女。 「张董,我叫伦伦。」杨梵伦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说话。 她只不过在这里待了几天,就已经觉得受够了。要不是看在这里钱好赚的份 上,这些猪哥男人,她见一个打一个! 尤其是这个张董,一进来就先给每个小姐亲一个,他当自己是大情圣啊?也 不先算算自己几岁,这里有些小姐都可以当他的女儿了。 幸好她被拉著转台,才避过那姊妹们传言中的恶心之吻,不然她怕自己会当 场吐出来,又要被经理抓去骂了。 但,张董的注意力又放到她身上来,她正逐渐陷入危机之中…… 「噢,伦伦啊,来来来,让我亲一个,这些钱就是你的!」张董的右手从口 袋里掏出几张钞票,抓在手中挥动,又抓来一杯酒,「再喝下这杯酒,这些钱也 是你的。」他左手也抓著几张钞票,两手一道挥动著。 他财大气粗的模样,令杨梵伦暗暗作呕。 「张董,我一定要给你亲吗?能不能不要?」她冷冷翻个白眼。 虽然被经理念过好几次,她依旧故我。她实在无法像其他姊妹那样,对这些 男人装出一副很欢迎的样子。 记忆里,有一个姊妹们口中传说的尉总裁,他大概是她七天的卖笑生涯中, 唯一不讨厌的男客了。因为,据说那晚她醉到不省人事,大家都不知如何才好, 是那个尉总裁把她带回家的。 更神奇的是,他居然没有碰她! 现在这社会居然还有如此清流,尤其又是在这种声色场所出没的男人,她真 的该好好感谢他一下。 但是,那天她随便叫辆计程车就冲回家换衣服,哪还顾得了那位品性高尚的 尉总裁到底住在哪! 原本心想他还会出现,她可以亲自道谢,不过连著几天,他都没有出现。 姊妹们笑说是她那晚吓到人家正经男人了,才会害他不敢出现。 她……她又没做什么!可是她怎么说,她们就是不相信,还问她尉总裁的床 上功夫如何! 就算真的有怎样,她都睡死了,怎么会知道? 「怎么?你不想?」张董拉下脸,手也不挥动了。 「呃……」 真糟糕,她又要惹火一位客人了吗? 怎么老碰到这种事?她只是想静静坐在一旁,非要喝酒时沾唇一下,不得不 开口时虚应两句…… 她知道这样子没什么职业道德,但说实话,她还真是受够了! 唉……一切都是为了钱啊? 「快过去啦!小心客人生气,你又要倒楣了。」张姊一把把她推到张童身边 去。 经理已经放话,如果今天这位冷脸小姐再惹火客人,她就可以走人了。 「唉……」杨梵伦叹息著移驾到张董身边,唯恐他的嘴会直接嘟著亲过来, 她先端著酒杯敬酒,「张董,我敬你一杯。」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幸好她有受过银行的职业训练,在这行帮助也不小。 「嗯,这样还差不多。来来来,给我亲一个……」张董想当然尔不会放过她。 「嗯……」才刚咽下的酒几乎要翻了出来,杨梵伦才不管经理是怎么给她下 最后通牒的,她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对不起,我真的是没办法。」她一手掩唇,另一手把那张猪哥脸推开。 「什么叫没办法?你以为酒店小姐的钱好赚吗?你,给我把酒喝完!」半醉 的张董见她不赏脸,气呼呼地把她只喝了一口的酒推到她嘴边,要她全都吞下去。 「能不能不喝?」杨梵伦闪得很用力。 她原本就不会喝酒,这一个星期以来,她的酒量也只练到两杯威士忌而已, 她想,这个臭人恐怕不会放过她,她能闪就闪。 「哼,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满脸横向的张董,一手抓著她的手,另一 手拿酒杯柱她嘴里灌。 讨厌死了!他再碰她,她就要发飙了…… 杨梵伦推开张董的肥手,眉头越锁越深,火气差不多就要到顶点了。 「来啦……」张董不知自己快惹火母狮子,还拚命地激怒人。 哎,她受不了啦! 杨梵伦怒吼一声,一手推开张董的手,一手抓过他手中的酒杯,霍地起身。 「去死啦你,」 她连酒带杯,全都砸在张董光溜溜的头上,在场所有人鸦雀无声,只剩喇叭 传出的音乐声。 张董仲著胖胖的手指,颤抖地指著她,「你……你居然敢砸我!?去,叫经 理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小姐敲脑袋,忍不住气得大吼。 岂有此理!他是来花钱的大爷,还要被人敲脑袋?哪有这回事! 「是……」张姊垮著脸起身,离开前瞪了眼还气呼呼的杨梵伦,「你啊…… 完蛋了啦!」 结果,她辛辛苦苦委屈自己在那种地方待了一个星期,努力适应那里的生活, 最后还是被Fire掉了! 好闷哪…… 假日午后的咖啡厅里,难得的冬日阳光让大家都懒洋洋的,梁千千看著趴在 桌上的杨梵伦,有点担心她的情况。 「梵梵,你还好吧?」看她一脸很疲惫的样子,黑眼圈也很严重,她这几天 到底有没有睡觉? 「嗯?很好,我没事。」杨梵伦抬起头,对坐在对面的同学笑笑!但是笑容 有点缥缈。 「可是看你两个黑眼圈好大圈唷!你最近在忙什么?可别把身子给累坏了。」 梁千千还是不放心。 「我没事……呵……」她干笑两声,决定把话题带开,「你们两个呢?」她 问的是坐在对面的梁千千,以及她身旁的赵斐心。 「我还是一样,东飞西飞,带著一堆客人来来去去,累死人了。」职业为导 游的赵斐心耸耸肩,常在太阳下曝晒的她,皮肤带著淡淡的蜜糖色,一双带著英 气的大眼总是不安分地转来转去,挂著笑容的嘴角有时又会因为心情转换而抿紧。 「我也是,整天跟工蜂一样转来转去,办公室里的工作永远都做不完。钱还 真难赚!」叹气的梁千千就是一副标准的OL样,俐落的短发和简单的上衣、短裙, 十足都会女郎的模样。 「是啊,我也有同感。」杨梵伦又趴回桌上,叹了口气。 她的心情糟透了! 「对了,上次听你说,你忘了抛弃你父亲的继承权,结果负了点债,现在如 何了?」赵斐心关心地问她一下。瞧她这副憔悴模样,八成就是为了负债在烦心。 「别提了,原本以为有个工作可以帮我把钱尽快还清,可是……唉……」该 说是她自己搞砸了吧!否则为什么别人做得来,她却不能? 可是,要她怎么忍受被男人物化? 她就是会忍不住对那些男人拳打脚踢,尤其是看见他们露出那张「我花了钱 就是大爷」的嘴脸时,她就一肚子火。 「什么工作?」梁千千好奇的追问。 杨梵伦瘪著嘴不肯说,但两个大学时的好同学直勾勾瞪著她,她若不说,今 天大概别想活著走出这里。 「酒店小姐。」 东张西望一会,确定四周没有人会听见她说的话之后,她才冷冷吐出这四个 字,同时眯起媚眼,暗示只要她们两人敢大吼,让这里所有的人听见的话,她就 咬死她们! 「你?哈……」赵斐心愣了几秒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梵伦横她一眼,「有什么好笑?」 「人家酒店小姐就算不卖身也得卖笑,你呢?身子是不可能卖的,笑就比身 子更不可能卖罗!」赵斐心用一贯的冷嘲热讽修理她,而梁千千则是在旁问声笑, 似乎也认同赵斐心的理论。 「嗯嗯。」梁千千担心自己只是闷笑,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意见,又再加上点 点头。 杨梵伦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要去那种地方上班之前,先去看看自己的脸吧!人家去那边花钱,是找开 心的,你总是摆这张死人脸,难道要人家花钱看你脸色?」赵斐心笑著捏捏她的 脸颊。 杨梵伦其实长得很美,在大学时就是学校有名的大美女,不过她的冷艳总是 冻伤她的追求者。 简单的说,她是个冷到最高点的女人,真不知道哪个男人可以点化这座冰山? 好友的话让杨梵伦保持沉默。 就算她想反驳也找不到话,因为赵斐心说的是事实。 她真的好讨厌赵斐心说话这么一针见血! 「所以,这就是你看起来这么疲惫的原因?」梁千千猛摇头。 没想到梵梵会被逼到去酒店工作这种地步。 杨梵伦知道她们担心她,苦笑著挥挥手,「你们放心,昨晚是最后一晚。」 就算她想再做下去,人家也不给做,真是气死人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是……」梁千千不解地直皱眉头。「你觉得还是无法同 流合污,所以放弃了?」她这么猜测。 「不不不,我猜她一定是修理了哪个客人,所以被酒店开除了!」赵斐心冲 著气嘟嘴的杨梵伦笑个不停,「对不对?」 「……」杨梵伦不想说话了,今天找两个好友出来,根本就不是谈天减压, 而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还真的咧!」她的默认让赵斐心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那你要怎么办? 要不要我先借你?」 家境算是富裕的赵斐心虽然不是铁公鸡,但也对金钱小心翼翼,就因为和杨 梵伦真的是好朋友,她才愿意这么做。 「我也勉强可以提供一点。」梁千千小声地说。虽然她的资产有限,不过也 是尽一份心力嘛! 「感谢两位的大恩大德,不过我还是想要靠自己。」她们有这份心意,她就 心满意足了,其余的,她可以自己解决。 「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他没有帮你?」 杨梵伦冷笑,「你是说那个爱飙车的不良少年吗?他没惹事被警察抓去关, 又要我去保他出来,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这样啊……」梁千千和赵斐心面面相觑,突然没话好说了。 场面冷了下来。 杨梵伦看看两个朋友,知道自己让她们担心了,赶紧扯起一抹笑容,「你们 不用为我担心啦!我自己会处理的。」 「嗯,你要保重唷!如果真的需要,你可以跟我开口。」赵斐心再次叮咛。 「跟我讲也行。」梁千千小声的加上一句。 杨梵伦横她一眼,「你啊,最没诚意了。」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 「啊?被你发现了啊?」梁千千吐吐舌,看起来那么可爱,就是让人没办法 生她的气。 「哈,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杨梵伦翻白眼。 「唉唷……我们聊聊别的怎么样?」梁千千开始装可爱。 「够了唷,我们不是男人,你这招对我们没用。」赵斐心也加入围剿行列。 杨梵伦猛点头,「对啊,还记得大三时,千千把人家大帅哥的摩托车撞坏了, 还不是吐吐舌,说声抱歉就没事了!」她装无辜的功力实在让人折服。 「还是可爱的女孩子受男人欢迎,梵梵,这点你就不行了。」赵斐心努力的 为自己增加敌人。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杨梵伦皱鼻子。 「我是教你学学千千装可爱,如果哪天你想不开,要再重返酒店,或许会派 上用场唷!」 「哼!我才不要回去咧……」 尉明宇忍了大半个晚上,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请问那位新来的小姐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一个只见了一次面的女孩子,出国一个月, 每当他闲下来时,总是会不小心地想她一下。 奇怪的是,平时很少去记忆陌生女人脸孔的他,直到现在对她的长相都还有 印象。 她到底是哪点让他记忆如此之深,他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她那不向人低头的 态度,或许是她与这里的女人大不相同的气质……总之,他还想再见她一次。 他想确定一下自己对她到底是哪种感觉。 「噢,尉总裁说的是伦伦吗?她已经不在这里做了。」一个小姐回答他,顺 手替他把酒倒满。在这种地方,酒杯可是不能空的。 「出了什么事?」 难不成是业绩太差,自己放弃了?那样也好,她再待在这种地方,只怕不用 多久也会染上风尘味。 「她不太适合从事这个行业,所以经理要她别再来了。」她说得很含蓄。 尉明宇微微皱眉。「她做了什么?」 很少有小姐会被人Fire的,以她那种个性,八成是得罪客人了。 「唉,她每天不是跟客人吵架,就是把酒倒在客人身上,或是……」小姐耸 耸肩,接著笑了起来,「她被开除的那晚,还对张董拳打脚踢,虽然很不应该, 可是啊……还真是过瘾!」 「我知道了。」尉明宇沉默了一会,「知道她平常在哪工作吗?」 「不知道耶!」他的问话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尉总裁,你找伦伦有什么 事吗?」 「没事。」他也觉得自己很无聊,去在乎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 「难道说,尉总裁真的喜欢冷冷的、不太理人,还会刺你几剑的那种女人, 嗯?我也可以啊……」小姐甜腻腻的往他身上靠。 尉明宇身子一闪,把酒杯举高,「好了,喝酒吧。」 这种女人,只会让他全身起鸡皮疙瘩! 他想,他大概有一阵不会来这里,他真的有点受够这种气氛了! 「尉总裁,欢迎欢迎。」联合银行的陈总经理站在银行门口,迎接可能是他 的新一任老板的尉明宇,「应该是我去拜访你,怎么会是你来这里呢?」 「陈叔,你别客气了,你是我的长辈,原本就该是我来拜访你的。还是和以 前一样,就叫我的名字吧!」尉明字微笑拍拍满头花白头发、身材瘦削、一脸笑 意,看起来就是好好先生模样的陈总经理。 他斯文的气质和温文的举止,吸引不少来银行办事的人的注意,尤其又以女 性居多,更有已经办好事的女性,又跟著他的脚步转回银行,就是为了多看他几 眼。 帅哥可不是天天都有得看的,能多看几眼就是赚到。 而受人注目的尉明宇却像是没发现周遭的注目,态度轻松地走进银行里,还 不忘对身旁的人投以礼貌的微笑。 今天他刚好取消了一个会议,再加上正好想到最近考虑要与联合银行合并, 于是联络陈总经理之后,他就顺道过来了。 「哎,公私要分明,于公,你可是我们极力争取的大客户,怎么能怠慢你呢? 楼上坐吧!」陈总经理与他并肩而行,一道走入银行。 如果可以和尉氏金控公司合并的话—对他们银行是一大利多,据他所知,争 取与尉家的金控公司合并的银行不下三家,而由于他与尉家有著多年的交情,董 事会希望他这个尉家的旧识,能以人情攻势让联合银行雀屏中选。 前两年过去的尉老爷膝下有二子,但是不知为何,尉家二公子突然从接班人 的名单中被除名,有人说是尉家二公子个性太过叛逆不得尉老爷的宠爱,因而被 踢出尉家;也有传言说,尉家二公子在权力斗争中失势,因而出走…… 无论是哪一个原因,总之尉氏集团现在只有一个当家作主的人————尉明 宇。 喝过洋墨水的他思想开放、作风大胆,经常在董事会中被老人家们炮轰,但 他与老人家们大不相同的另类经营方式,却让尉氏在短短几年之内,身价涨了一 倍,这才让老人家们全都闭上嘴。 从门口的警卫到在柜台后办事的人员们,全都掩不住好奇,偷偷摸摸地打量 这位贵客。 连总经理都得要恭恭敬敬迎接进门的人,大家怎能不好奇? 尉明宇在经过大厅时,柜台后的一名行员正巧站起身与客户交谈,那悦耳的 声音挺熟悉的,他转头,看见那道纤细的身影,脚步一顿。 「那位是……」他看著脸上带著微笑,正在向客人解释办事手续的行员。 那女孩,不就是他遍寻不著的酒店小姐吗? 虽然现在的她和其他职员一样,穿著粉藕色的制服、长发在脑后扎成髻,脸 上的妆也不似之前的浓艳,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 呵呵,原来她是个银行行员啊! 他笑望捺著性子向客人解释的她,嘴角带著微笑。 希望她最后不会耐心全失,又拿东西敲客人,否则连这个工作也会丢了! 陈总经理见他直勾勾盯著公司里有名的冰山美人看,心中立刻有了底。 「噢,那位是杨梵伦,」毕业就在这里上班了,原本我儿子很喜欢她,可是, 唉……她就是不赏脸,真是有个性!」他微笑轻拍尉明宇的肩头,「要我请她上 楼跟你认识一下吗?」 虽然杨小姐是他儿子的梦中情人,不过为了公司的利益,他也只有牺牲自己 儿子了。反正银行里那么多的行员可以挑,他儿子也不是非要杨小姐不可嘛, 尉明宇闻言,赶紧收回视线,微笑摇摇头,「不用了,我们上楼吧!」 知道她还有个工作、一切平安就好了,要不要与她相认,并非那么重要。但 是当他上楼时,嘴角仍旧带著一丝玩味的微笑。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