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乘坐著高级轿车从繁华热闹的市中心来到偏僻的郊外,杨梵伦觉得自己像是 赶著十二点回家的灰姑娘,一眨眼就会从天堂落入地狱。 尉明宇送她回来的路上,车子开得挺慢,再加上一点小塞车,他们耗了不少 时间在车上,但是结冻的气氛依旧没有改变。 眼看就快要到家了,她用眼角偷觑尉明宇,虽然他依旧很绅士地偶尔找话题 和她聊天,可是她的回答总是很简短。 笨女人,快点讲些话啊!都已经快到家了,再不说什么,对人家太失礼,也 太可惜了! 「呃,麻烦前面右转……停这里就可以了。」指挥尉明字之后,她痛苦地皱 起了脸。 除了告诉他她家怎么走之外,她还能不能想到别的话题呀? 「谢谢你今天做的每一件事。」她很努力地想到这句早就该说的话。 「不用谢我。」尉明宇期待能在她脸上看到对他的一丝暗示,但是没有,他 只好再试一次:「请等等,我可以请问你一件事吗?」 「嗯。」正要开车门的杨梵伦等著他,紧张地抓著车门把手,不知道他会对 她说出什么话。 「我能不能再约你出来?」他对她有很大的兴趣,他没碰过她这样的女人, 想要更加了解她。 「啊?呃……」他的提议让杨梵伦脑子轰然炸开,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梁千千的叮嘱在她耳边回荡,她或许真的可以找到她的真命天子,但是……她真 的可以答应他吗? 「谢谢你,可是,我想这样不太好。」在她考虑清楚之前,她的嘴巴已经先 一步替她回答了。 她闭上眼,在心里咒骂一声,再睁开眼,尉明宇失望的表情就印入她眼帘。 我的救命恩人,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讨厌你,一点都不啊…… 「是吗?我明白了。晚安。」尉明字很明白自己被拒绝了,仍旧很有绅士地 微笑。 望著车子消失在街角,杨梵伦顾不得自己就在街上,尖叫一声:「该死的! 你根本就不想这么说、你明明想要答应的,不是吗?你到底哪根筋扭到了?杨梵 伦,你这个大笨蛋!」 她干脆把自己这张只会坏事的嘴巴缝起来好了,除了吃饭之外,一点建树都 没有,根本就是废物! 她一步步拾阶而上,每走一阶就想到一个骂自己的词。 不用等梁千千骂她,也不用等赵斐心回来把她修理得体无完肤,她自己就想 要从楼上跳下来了。 哪天她才能改掉这个毛病? 哎…… 「所以……你根本就是赏人家一记巴掌罗?」梁千千隐藏著杀气的温暖声音, 从电话另一头传到这边。 「呃,我没有真的打啦……」特地延到中午才打电话的杨梵伦抓抓额头,有 点担心自己会被骂到臭头。 「小姐,你那么做,跟赏人家一巴掌有什么差别?你真是……」梁千千气得 拍桌子,「我看那位尉先生也是正人君子,他对你又有好感,你怎么就不能好好 把握机会呢?我真是被你气死了!」 如果是她被英雄救美,就算要昏倒也要倒在英雄的怀里;如果这位英雄正巧 英俊多金又温柔,那她死赖活赖也不会放过他! 只有梵梵这个蠢蛋会放过这种好机会,而且不只一次耶! 气死?没这么严重吧? 「你还没死吧?」杨梵伦不知如何是好,冷到最高点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梁千千气得快要怒吼了。「唉呀!不想跟你讲电话了啦!拜!」她气冲冲地 挂了电话。 杨梵伦瞪著手机,重重叹了口气,「我又做错了啊……」 她已经懊悔了一整夜,今天情绪持续低落中,现在又被好友骂了一顿,她觉 得自己像是湿泥土里恶心的小虫子,每个人看了,都会忍不住露出嫌恶的眼神。 她真的这么讨人厌吗?她是怎么回事?人格上的缺陷让她在人际关系上有严 重的问题—— 尤其是对男人! 她如果再这样下去,铁定一辈子都要单身了啦! 她不要啦…… 陈总经理白花花的脑袋在她心情最低潮时探了过来,一张划著不少皱纹的脸 照常挂满笑容,「杨小姐。」 「总经理?我……对不起唷!」她立刻起身,以一个九十度鞠躬作为赔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总经理应该不会太怪她才对。 「为什么说对不起?」陈总经理一脸茫然。 「那个……昨晚我可能惹尉先生不开心了,你先别骂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希望没有坏了公司的合并计画。」她还想要这个工作,不想因为一个男人而丢掉 工作呀! 「尉先生对你赞誉有加呢!」陈总经理感动得几乎泪水盈眶,或许这个漂亮 的小姐,会是赢得合并案的关键唷! 「啊?」是她听错了,还是哪里出了错?她怎么也没想到得到的竟是称赞! 「他一直称赞你很有礼貌,又很会挑餐厅,我跟他明晚约吃饭,你也一起来 吧!」陈总经理握著她的手,很认真地邀她。 「啊!?总……总经理,我只是一个小职员,好像不应该参加你们的饭局耶!」 难道说她终于出运了吗?就连她的冷脸也有吃香的一天? 那位尉先生的口味还真独特,她昨天应该很冷很酷,没想到他还会给她不错 的评语!她真的应该要对他好一点的。 她真的想对他和颜悦色,但是她就是那么的笨拙,有什么办法? 「我和他不只是公事上的工作关系,私底下,他还得叫我一声叔叔呢!明天 只是我们自己人吃个饭,你不要紧张。」陈总经理已经相中她为联合银行的公关 代表,这个任务非她不可了! 「是。」顶头上司的命令,除了答应,她还能怎么办? 陈总经理原本已经要离开,忍不住又转回来八卦一下:「告诉我,你对他到 底感觉怎么样?」 啊?总经理怎么连这个都管? 「还不错啊,他很有礼貌,而且……」她正要向陈总经理解释她碰到印象不 错的男人就会变得不对劲,但她的意见对陈总经理似乎不是很重要了。 「好了好了,我都懂,所以你明天一定要来啦!我还有事,先走了。」陈总 经理拍拍她的肩,转身就走。 「总经理再见。」她在其他同事的注目下,再行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她决定打电话给千千,跟她讲这件事,如果千千知道她 还有另一次机会,会不会不那么气她了? 「千千!」电话一接通,她马上笑盈盈地喊人。 「别吵我,我现在还很生气。」梁千千就算生气,声音听起来还是嗲嗲的, 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我要跟你说好消息啦!我们总经理邀我明晚跟他和尉先生吃饭耶!」这次 她一定会做好心理建设,不会再出错。 「噢。」梁千千还是冷冰冰的。 「他说尉先生对我的印象很好唷!呵……」被那样的帅哥称赞,感觉真棒! 「噢。」冷气继续发送中。 终于发现到好友的冷淡,杨梵伦开始装无辜,「千千,别气我了啦!」 「好啦!反正你自己注意一点,别又把这次的机会给弄砸了,到时等斐心回 来,我们俩一定联手把你打成残废!」 杨梵伦秀眉一挑,「为什么一定要等斐心,你就不能自己来?」 「呵呵……你也知道我胆子小嘛!」真是的,这件事大家都知道,都老同学 了,干嘛还提?「不理你了,我要工作了,拜。」 梁千千赶在被反咬一口之前先挂了电话,让杨梵伦目瞪口呆。 这女人,标准的欺善怕恶! 忙了一整天,心神不宁的她又因为结帐时,怎么算都少了一千元而多耗在银 行里一个小时,回家时又碰上大塞车,到家时早已经天黑了。 她好讨厌台湾的冬天,湿湿冷冷的,骑机车还得全副武装包得密不透风,不 然马上就会重病不起。 一进门,她就看见开著的电视,一个染金发的年轻男孩正坐在沙发里,看到 那颗头,她就忍不住皱眉。 「你怎么回来了?」她把包包放在沙发上,脱下厚重的外套。 「下班不回来,能去哪?」杨智伦觑她一眼,眼神又调回电视。 她望著弟弟,现在他是她唯一的血亲,她试著要和他亲近,但是他们很小时 就分开了,她跟著母亲,而他跟著父亲,直到父亲去年过世,他才搬过来和她一 起住,感情并不深厚。 她这个叛逆的弟弟总是让她头疼,有几回,她甚至得到警局把人保出来,不 然就是看著他带著一身伤回家……她不想问他在做什么,怕问了之后,她会更无 法接纳这个弟弟。 「我哪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是在干嘛。」她把东西拎起来,往卧室走 去。 「姊。」杨智伦突然出声喊她。 「嗯?」她回头看著轮廓和她极为相似的弟弟,他认真起来时,表情其实也 很有男子气概。 他几岁?二十一了吧!她记得他高中、大学都是跳级念的,年纪很轻就拿到 大学文凭。以智商来论,他算是一个天才,偏偏他没把自己的聪明用在该用的地 方。 「你是不是很气爸?」杨智伦试著碰触他们之前都不愿意谈的话题。 杨梵伦静了一会,才幽幽开口:「是啊!他先是不要妈和我,接著又丢下一 堆债务要我去处理,我真的没办法不埋怨他。」 「可是爸他……」 她摇头,拒绝再谈,「别跟我提他,我很累,想休息,不想为他跟你吵架。」 「嗯。」杨智伦沉默了。 他不想和她吵架,就像他们刚住在一起时那样,他试著告诉她父亲的事,却 只造成他们之间更深的裂痕。 她又怎么明白父亲的苦心?想告诉她,她却怎么也不肯听……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