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果之前她为了自己将嫁给一个风流的男人而担心,现在她知道自己实在是 多心了。 她听说,淳聿从前并未娶妻时,尚且拥有数名小妾供他享乐,更别提他在外 头的女人了;然而,现在这座宅院里,除了她一个正妻之外,其余的都是十来岁 的小丫鬟——而她确信淳聿对幼小的女孩没兴趣。 她试着去探听,那些小妾就如淳聿告诉她的,在她嫁进门之前,就全都被送 走了。下人们也不知淳聿为何做这种令人费解之事,总之,这宅子是太冷清了。 她站在仿江南建造的曲桥上,百思不解淳聿怪异的行径。曾经听说他一夜没有女 人,就会难过万分,现在他每晚都和她同房,却睡在外头的偏厅里,从新婚之夜 后,他就没有碰过她,甚至对她视而不见。 这究竟是她幸运,还是她的苦难?她已经分不清了,她只想离开这座冷清的 宅子。这里对她而言,只是关她的牢笼,从前爹也不许她出门,可她还有姐姐们 陪伴,现在她却只有一个人…… 越想越悲哀,她忍不住趴在栏杆上哭泣。 一会后,她止住泪,用捏在手心里的手中拭着未干的泪水,一阵强风吹来, 把她的手中吹落湖里。 “唉啊,真糟糕。”她望着淡色的布料被水浸湿,心里一阵焦急。 那可是大姐绣给她的,这该怎么办才好? 她四处张望,可找不到人可以帮她,这宅子既大又冷清,她发现淳聿的下人 不过二十来个,在皇族之中,算是寒酸了。 他并不是个奢华的人,对下人也不差,只是被他的好色给拖累罢了……现在 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的手巾就要漂走了。 这湖水看来不深,她跳下去不知道行不行? 没再多想,急着抢救手巾的唐紫霞已经撩起长裙,粗鲁的跨过栏杆,往池里 跳—— 池里没底!?她尖叫一声,开始拼命挣扎,在喝了几口水之后,她的意识浑 沌,心想自己大概小命不保了。 这样……似乎也不差,起码她不用再自怨自艾一辈子了…… 狮吼几乎震破所有人的耳朵,八皇子的宅邸在怒吼声中,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 “到底有没有事?怎么过了一下午了都还没醒?” 淳聿面目狰狞的拉起躲在墙角的大夫,一副“你没救活她,就等着陪葬”的 凶恶嘴脸。 “启……禀皇子爷,皇子妃只是惊吓过度,又喝了些水,需要多一点时间休 养,皇子爷不用担心……”倒楣的大夫只能再次保证唐紫霞的生命无虞。 他偷瞄着躺在床上的唐紫霞,在心祈祷老天爷保佑,可别让她丢了性命。 “我怎么能不担心,她到现在都还没醒哪!”淳聿把他丢下,站在床边望着 昏睡的妻子。 他一听说紫霞溺水,马上就赶回来了。他不敢相信在他的宅子里,他的妻子 竟会差点溺死,如果再晚些发现,才成亲两个月的他,恐怕就要当鳏夫了。 唐紫霞尚未完全清醒,但她听见了他最后一句话。 “没醒也被你吼醒了。”她很不想听他失控的怒吼,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紫霞你醒了?”淳聿放心的松口气,躲在一旁的大夫更是向老天爷拜了一 拜,庆幸他平时救人积了点德,才能逃过一劫。 “我没死?我还以为我已经……”她想起自己被冰冷的湖水包围,开始不断 的颤抖。 “你怎么会在湖里?不小心掉下去的?”淳聿见状马上抱紧她,带给她热源。 “不是,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她做了件很愚蠢的事,只盼他别取笑她。 “什么?你寻死?”淳聿呆了片刻,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回答。 除了做丈夫应尽的义务之外,他能给她的,都给了啊!而她居然还想逃离他, 甚至不惜以死为手段! “你当真生不如死,还是想用这么痛苦的死法来抗议我?”他明知自己愧对 她,却又忍不住气她的行径。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想捡掉到湖里的手巾,才会……”她想向他争辩,可 是再想想,自己的行为也是很蠹,他大概还是会生气。 “捡……手巾?”淳聿原本就铁青的脸,现在更难看了,“就为了捡条微不 足道的手巾?” “才不是微不足道呢?那是大姐绣给我的,现在我们两姐妹都出嫁了,一年 恐怕难得见上一面,我只好睹物思人嘛!”她巨经知道自己做了蠢事,他没必要 再骂她了。 “就这样?你真是……”他真想把她吊起来毒打一顿。 人人都称赞唐家三姐妹聪慧秀丽,可他的妻子似乎不太正常?难不成是唐丞 相不想把女儿嫁给他,偷偷找人来代替? “怎样?”唐紫霞眨着眼回问他。 淳聿深吸了好几口气,却仍压不下怒火,尤其看她一脸无辜,他就觉得自己 对她的担心仿佛是白费工夫。 “你的命会比那手巾重要吗?”他抓着她摇晃,气她的愚蠢。 “我不知道湖水那么深嘛!”他是怎么了?她可是病人耶!他还这么不怜香 惜玉。听说他可以迷死女人,可在她眼里,他是天底下最差劲的男人了。 “笨蛋!”淳聿再也忍不住狂吼了。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悔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她以为他的心脏有多强壮? 再来一回,他准会被吓死。 他们这对夫妻的确感情不深,但她之于他,是特别的,从来没有女人像她一 样让他日思夜想,但他们却因为他的逃避,至今都没有长久相处的机会,他满腔 热情被硬生生的压下,而无辜的她,只能独自面对孤独……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嘛!我嫁给了你,身边只带两个贴身丫鬟,丈夫不疼我, 我又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我很寂寞。” “寂寞就可以自杀吗?”他的语气依旧带着质问。 “我、不、是、自、杀!”他到底要怎样才会明白?她根本不想死! “如果你再跟我吼,我定会被你气死,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出去!”唐紫霞 受够了他莫名其妙的怒气,扬声对他怒喊。 淳聿瞪着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的妻子,居然要他滚出去? 或许是惊怒交加,头一回他听了女人的话,转身跨出房间。 关上门,一转身,他差点撞上他的兄弟。 “你来做什么嘛?”一肚子火的他,现在没心情和人聊天。 砾颗听见刚才的吵闹声了,他尴尬一笑,“来看看你们夫妻俩,但来得太巧, 里头可真热闹。” 他是担心淳聿最近的销声匿迹,于是前来探究竟。 淳聿应该三天两头惹麻烦,被父皇召到御书房痛骂的,他不认为淳聿因为新 婚,而乖乖待在家中和唐丞相的三干金作伴。 他也听说了淳聿的处罚,就和其他兄弟一样也为他哀悼,大伙都认为就算是 他们也受不了这种折磨,更何况是夜夜都在女人怀中度过的淳聿。 睿煜和琰甚至起了赌局,赌淳聿是否捱得过这五年。 睿煜相信皇命浩荡,淳聿没胆违旨;而昊琰则已摩拳擦掌,等待五年后要接 受睿煜的赌注——城郊的一座庄园了。 “多谢三哥关心,我很好。”淳聿拉出一抹假笑。 “女人家总是霸道些,发起脾气也得理不饶人,忍一忍就算了。”砾颢跟上 他飞快的脚步,从此处猜出他现在心情极差。 砾颢苦笑,“可以这么说,平时习惯了对你百依百顺的女人,如今在你身边 这个不但夺去了你所有的注意力,更糟糕的是,她不买你的帐,你肯定很气恼。” “气恼?她跳进湖里,差点在新婚两个月就淹死,还敢对我大吼,把我赶出 房,我能不生气吗?” “你真的关心她。”研究淳聿许久后,砾颗下了定论。 “是又如何?我不能碰她啊!她怨我,我也气自己当初不该招惹她,拖累她 五年。现在我连靠近她都不敢,就怕自己一时冲动,顾不得皇命要了她!” “淳聿,夫妻间床上恩爱很重要,但你连靠近她都不愿意,那她可贵的孤独 了。”大家都替唐紫霞抱不平,父皇一时兴起的惩罚,受苦的不只是淳聿,她这 不知情的妻子不也跟着倒了楣? 淳聿听他这么说,愣了愣,“三哥……”其实地有满腹的委屈想说,却又不 知从何说起。 其实他和其他兄弟并不是那么亲近,只是秆年纪相近的吴琰从小打到大,至 于兄长们,他一向没兴趣和他们搭在一块。 “你和吴琰一向互看不顺眼,你可知他和睿煜起了赌局,他赌你撑不到五年, 你可别害睿煜输了他的庄圈啊!”砾颗打量他,发现这年纪尚轻的弟弟开始学习 听人说话了,“我该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度过漫长的五年,你可以和 你妻子相敬如宾,或是决定爱她,不管如何她值得的。” “我的家事不用你多心。”虽然淳聿依旧不肯松口,但他的心情已经和缓许 多。 砾颢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随你。” 淳聿一直望着他,心中突然有个怀疑,“等等,这场赌局你也有份?”不然 他没事往这里跑做什么。 “呃……你还是赶紧回房安抚娇妻吧!我先走了。”砾颢难得露出尴尬的笑 脸,在淳聿抓人之前,一溜烟的跑了。 “什么跟什么,我在这里痛苦,你们在一旁看笑话?”淳聿气得大吼,然后 又泄了气,一脸无奈。 谁叫他自己狂妄放浪,终究招来恶果了吧?怪淮?他只能怪自己。其实砾颗 的话有道理,他明明是喜欢紫霞的,却不断的在伤害她,她根本不知道他的难处, 还以为他不喜欢她,他只想到自己,却没顾虑到她的心。 既然两人已经是夫妻了,他再这么自怨自艾又有何用?还是先想办法解决现 在的情势最要紧。 他心想着她刚才怒气奔腾的模样,决定要找到让她展霹笑脸的方法。 曾经纵横花丛的他,要让—个女人开心并不是问题,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把 对妻子的感觉从肉欲转化,便可以正常的看待她。 这绝对不是问题。他自信满满想着。 她并不想对下人摆脸色,可是从昨晚和淳聿大吵过后,她就哭丧着脸,连早 膳都吃不下。 让她更生气的是,她想要下人替她到湖边捞那手巾,她想跟去却被人拦阻, 说是淳聿怕她再度落水,所以不许她再靠近湖边。 她又不是蠢蛋,落过一次水已经够糟了,她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几次闯关失败后,她对淳聿的不满再度升高。 “你们主子呢?又出去和女人搅和了?”她指着拦住她的侍卫大吼。 “八皇子爷在书房里。”无辜的侍卫回望她,毫不迟疑的托出淳聿的去处, 对可比泼妇的唐紫霞多了几分敬意。 “哼!”唐紫霞气呼呼的转身离开,朝书房走去。 “淳聿!”她一脚踹开门,直到感觉到脚上的痛楚,她才后悔自己太冲动 “我的妻子,什么事让你狮吼了?”淳聿放下手中的书册,气定神闲地微笑 回望她气呼呼的脸。 他早猜到她会冲到这里来,不过她的火气未免太大了,她是名门闺秀耶!此 等模样若是让别人看见,会以为他娶错人了——他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怀疑。 “我要我的手巾!”唐紫霞冲到他面前,对他大吼。自从遇见他开始,她就 忘了什么叫气质了,这都是他逼她的。 “那东西不重要,我可以给你一千条。”淳聿一脸不在乎,又把视线垂到书 册里,对眼中冒火的妻子视而不见。 “我只要那条,那是我姐姐送我的。”她坚持要和他讨论这件事,上前抽掉 他的书,坚定的瞪着他。 “那为夫的送你一条做补偿嘛!”淳聿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条巾帕递给她。 “我不要你的!”她又狼狠的将那巾帕摔怀他身上,“我只要那条。” “唉呀,好顽固的人,我要去向岳父岳母告状。”淳聿把手中绕在手上,一 脸陶醉的摩搓自己俊秀的脸。 “你去啊!去告诉他们你是怎么欺负我的,你甚至没有…没有……” 他挑眉,等她的话,“怎地?” “你连碰我都不愿意,娶我做什么?你贵为皇子,又不像外人,娶了我可以 飞黄腾达,既然娶我一点好处都没有,你为何要毁我一生!”她发泄完怒气后, 又想起自己悲戚的将来,跌进椅子里,愁苦的脸蛋似乎又准备落泪了。 “不然让你去嫁那个蓝启林?”她心里八成还喜欢那个没用的男人,淳聿翻 着白眼。 唐紫霞秀眉一挑,“是又怎样?” 什么表哥啁!她嫁给他,就是他的人的,表哥对她而言,已经是过去式了, 嫁作人妇,她的心就只能在丈夫身上。 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吗?除了丈夫,她谁都不能拥有。 “我讨厌他。”淳聿直率的说出他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你娶我的理由?”因为讨厌表哥,就把她娶走,好个变态的男 人! “当然不是,我如果要处理我讨厌的人,取他性命是最快的方式……你怕了?” 淳聿走向她,压低身子凑近她的脸,“对我而言,女人是让我开心的,没必要为 了这种无聊事就娶进门,否则我早就妻妾成群了。”他的话把唐紫霞弄混了,她 轻蹙眉头,“那么……敢问我的‘夫君’,我可让你感到快乐?” 淳聿诡异的干笑,“事实上,一点都没有,因为你,让我陷入万分痛苦之中。” “你……”唐紫霞连气都生不了,他的直接让她大开眼界身在名门的她,许 多话都只能藏在心里,然而这个皇子的言行却把她吓坏了。 “我给你什么痛苦?”还好她还想到问问题。 “望着你,却不能碰你,你知道这种惩罚有多残忍?”淳聿忍不住受她香甜 气味所诱,丰唇在她脸颊轻摩。 唐紫霞没想到会听到他这么说,整个人愣了下,“你不是故意不碰我的?” 她一直以为淳聿不喜欢她。 “我谁都不能碰广望着唐紫霞不敢署信的表情,他苦中作乐的咧嘴一笑,” 如果可以,我不只要把你绑在床上,和你燕好七天七夜不出门,我还想尝遍外头 的女人,但是我谁都不能碰!“ “为什么?难道你……”唐紫霞惊呼着掩嘴,忍不住望向他腿间,“不行吗?” 他不是鼎鼎有名的采花皇予吗?怎么没多久的光景,他竟不能碰女人了,她 不知是自己的福气还是悲哀,但她很确定一点,那就是,对他而言,这情况教他 生不如死。 她的话几乎让淳聿当场吐血。他“不行”?见鬼的不行!她可知他现在热血 沸腾,只想把她压在桌子上,要她。 “对!”他咬牙切齿地说。 承认自己“无能”或许就可避掉许多困难,紫霞会体谅他,不再逼他,他只 要花五年时间假装自己“不行”,等五年后他就“恢复”,这个点子不错。 只是他必须当五年不能人道的丈夫,还会成为皇族间的笑话,他可以想像将 来的日子会有多惨澹。 他页想一死了之。 “那……噢,我知道了。”唐紫霞蹙眉想了一会后,伸手安慰的拍拍他的肩, “你别难过了,我了解的,我再也不会拿这件事和你呕气了,你太可怜了……” 说着说着,她竟抽噎起来。 淳聿低吼一声,快被她逼疯了。 “别哭了,拿去擦!”看来他不只要把泪水往肚里吞,还得安慰他单纯的小 妻子。 唐紫霞接过他的手中拭泪,一会后才发现手中的布料花色十分熟悉。 “咦,这不是……”她惊喜的望着丈夫,“原来你早就替我捞起来了。” 见迟钝的她终于发现他的求和物,淳聿咧嘴一笑,“一大早起来捞的,替你 洗过、烤干了,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当然不。”唐紫霞笑靥如花,双手攀上丈夫的颈子,像孩子似的在他颊上 印下一个轻吻,“谢谢你。” 淳聿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轻易收服了她的心。 但他想要的,又岂止是她轻轻一个吻? 它望着一脸笑意的妻子,低咒一声,双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拉起。 “不能占有你,却还是可以吻你。”他又忘了不能碰她的警告,猛烈炽热的 攻占她的芳唇。 “啊,淳聿我……不行……”唐紫霞双手撑在他快速起伏的胸膛上,把自己 推开。 淳聿痛苦的低吟:“你讨厌吗?” 她摇头,一脸歉然,“不,只是直觉的反抗……”她还不习惯让男人碰。 淳聿笑了起来,他的妻子实在太可爱了。“你得习惯我,今后的日子,咱们 得一起过。” “你不讨厌我的吻吧?”淳聿的骄傲多过怀疑,他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迎合 他。 “不。”在他的直率影响下,唐紫霞也试着说出真心话。 “那就闭嘴乖乖学习。”淳聿满意的点点头,抱着她坐进椅子,他要好好品 尝他可口的小妻子。 “淳聿。”没一会唐紫霞又推开他。 “嗯?”对女人他向来有耐心,尤其又是他的妻子。 “你真的,不行‘吗?可是你的吻好像很想要我,而且你的手也……”她垂 眼望着伸进她衣襟的大掌,脸颊一片羞红。 淳聿忍不住呻吟:“你再问我一次这个问题,我保证会亲自把你达到湖边, 将你丢下去。” “噢。”反正就像娘说的,一切听丈夫的准没错。 “我只是想亲亲你、碰碰你,不会做其他的事,你放心好了。”淳聿沙哑的 声音里饱含了太多欲望,他又担心起自己身边有这样可口的女人,他终究会忍不 住—— 不行,他要有自制力,不能占有她,想要她的欲望,起码能从她的吻和身子 得到些许慰藉。 漫长的五年,他才度过两个月而已。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