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真是个鸟东西 ——发誓要把老婆骂死 阿力睡醒后又在网上发了个帖子,把许丽臭骂了一顿。他实在感到有些腻了, 真不清楚,老婆怎么会跟网上这些无聊的家伙跑了。叫你跑,老子骂死你,你不 是说网上才能发现真正的自己吗,我就让你看看自己是什么样…… 笔者小时候看过一场电影,几位革命党人被清兵拉到刑场杀头。刑场周围聚 集了无数老百姓,他们有的跟坐在炕头似的悠闲地磕着瓜子;有的若无其事地在 人群里兜揽生意;个别几位拧眉攥拳、义愤填膺;不少凑热闹的甚至在想背上插 着牌子的几位爷儿,为什么不唱上几口?而执法的官老爷则红光满面、兴奋异常, 刑签一甩,高叫道:“斩!”颇有些京剧里叫板的味道。当时笔者尚幼,看电影 不过是图个热闹,后来虽然这个镜头也常在脑海里闪现也不过是觉得好玩儿而已。 所谓人老奸,树老滑。到了一定年龄,很多事也就无师自通了。现在笔者已 经无法再记起那个电影的情节,却悟出了刑场一场所蕴涵的人生道理。 其实人类对事物的看法无外乎喜爱、麻木、憎恨,除此大多是些介乎三者之 间的感受。而千人千面,众口难调,由于世界本身就是个矛盾复合体,所以无论 这件事如何地上知天意、下顺民心,却肯定有喜爱者趋之若骛,麻木者漠不关心、 抵制者揭竿而起,正如刑场上革命党人的遭遇一样。当年北京市政府下令拆除城 墙,多数普通市民对此反映不大,许多人甚至认为如此一来交通便捷、来往方便, 对市政建设好处多多,政府也可以因此节约大量资金。但偏偏有些学者跳出来疾 呼道:“古都风貌,自此休矣!”现在看来他们当时的担心也是理由充足、发自 肺腑的。 网络近些年突飞猛进的发展,已经到了人们不得不把它时常挂在嘴边的地步 (至少在大都市是这样)。沉湎其中在网虫们可以找出1000个理由来捍卫网络本 质论的观点,而网络的抵制者则可以拿出10000 个根据证明网络本来就是个垃圾 筒,而大多数与之毫不相干的人则会怒吼一声:“网络是个啥鸟东西?” 笔者有两个朋友是网络的坚决抵制者,他们的口头禅便是:“E 时代是个屁, 老子决不沾它的边儿!”其实他们的工作与网络并不遥远,其中一位是资深广告 人,另一位是个很有些出息的词曲作者,他们在本行业都很有些名气,特别是资 深广告人,他身边除了一大堆各种型号的计算机就是年轻的网虫,按说不应该是 网盲,可他照样把网络视为大敌。 有一次笔者与他们一起喝酒时,无意中谈到前几日在网上看了个笑话,如何 如何幽默。没想到笔者的笑话没讲完,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词曲作者一下就把 脸撂下来了:“谁也别跟我提网络的事,我坚决抵制。网络有什么用?垃圾!” “跟你说吧,网络都是二十二、三岁的孩子们玩儿的东西。我身边就有一大 群这样的人,都是神经病!前几天有个小子跟我说,他已经在网上和好几个美女 做过爱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呀?”广告人也开始反击。 “其实网络还是有用的。”笔者虽然不是真正的网虫,但平时没事也爱在网 上看看新闻、搜集美女照片什么的。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词曲作者连珠炮似的地发问,“看新闻。”笔者 说。 “躺在被窝儿里喝茶、看报纸,那是什么享受?”广告人很不屑。“跟只大 虾米似地趴在电脑上看新闻有什么意思?” “收发e-mail方便,这一点大家工作里都用得着吧?”笔者依然不服。 “这叫什么?这叫脱了裤子放屁,白费那道手。”词曲作者谈起网络来已经 把他不敢在歌里写的话搬出来了。“买台传真机不就完啦?” “找工作。我现在的工作就是在网上找的。”笔者已经看出来了,无论说什 么。他们都会找到否决的理由,可笔者一定要看看他们脑子到底有多快。 广告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网络是有用,就是给你们这些不安分的人增加 了一个不安分的渠道,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都让网络破坏了。” “好!好!好!”笔者无可奈何地笑了。“那网上拍卖总没错吧?” “你能在网上分出真假来吗?骗了你都不知道。”词曲作者竟颇有些怜悯地 看着笔者,似乎笔者是天下最大的傻瓜。“老兄,我求求你了,千万别干那些让 人家骗了还替人家点钱的事好不好?” “对了。”广告人突然插嘴道:“你不会无聊到去聊天室陪假姑娘聊天吧?” 笔者托着自己的下巴,一时间竟想不起要说什么。“大家都是文化人,不要 一味地拒绝新生事物好不好?当年我们拒绝了西方人的枪炮,结果让人家打了个 半死。现在网络也是一样,大势所趋,螳臂挡车是徒然的。”“网络是要把人类 引进文明的死胡同,看过《黑客帝国》没有?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互联网就是计 算机统治人类的始作俑者,你们就是第一批数字帝国的公民,赶紧摸摸自己的后 脑勺吧,没准明天就能长出个插头来。”广告人忧心冲冲地说。 “其实世界现在更需要思想。吃网络快餐长大的孩子将是残酷无情的一代… …”词曲作者可能有些诗人气质。 笔者承认,他们说的并不全然是胡搅蛮缠。广告人忧心技术文明的后果,词 曲作者担心懒惰会使人们失去思考的兴趣以及人类善良的天性。但笔者更强烈地 感觉到,他们在谈吐中流露出了强烈的失落感,那是种极其深刻的无奈。其实这 种失落感肯定是与笔者年龄相仿的这代人都会感觉到的,让捧着书本、握着钢笔 长大的一代,骤然间接受在计算机上阅读、写作、交流甚至办公的确是一件很没 意思的事。可时代的车轮并不会为我们的无奈而停止转动,笔者相信出不了几年 广告人和词曲作者就会把电脑扛回家的。 其实讨厌网络的人很多,有些人一开始并没有把网络当作敌人,但事情的发 展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阿力是一家民营建筑公司的高级业务主管,今年刚好30岁。本来他和广告人、 词曲作者一样是个网盲,但他对网络并不反感,可现在谁也别跟他提网络的事, 谁要是不小心提起网络的话题,就是心情好他也会3 天不理你。 九七年的时候阿力和相恋10年的女友许丽结了婚,朋友们至今还能清楚的记 得婚礼上险些把嘴笑抽筋的新郎官,可好端端地两口子没出3 年不仅离了婚还差 点闹出人命来,揪其根源都是网络惹的祸。 阿力和许丽是中学同学,高一的时候两人就明确了恋爱关系。阿力高大英俊, 成绩优秀,许丽娇小玲珑,活泼可爱,作文水平特别高,有时还能在报纸上发表 一两篇文章,她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才女。在同学们中他们俩是受人羡慕的一对 儿。 但那时的学校比现在保守多了,而且也比较霸道。恼火的老师们软硬兼施, 单独谈话、请家长、大会儿批小会儿审,就差跪在地上求他们俩了。可这样做的 结果不过是让他们把交往从地上转到了地下,一种患难与共的感觉使他们的心贴 得更近了,许丽甚至天天为他们忠贞的爱情写赞美诗。 有一次,阿力和许丽在外面约会的事儿又被侦缉队出身的班主任发现了,老 师找他谈话时,阿力十分恼怒地说:“谁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泥做的,不要总张着 嘴说别人。我长大了就是要娶许丽做妻子。”当时老师被他气得差点坐在地上。 后来阿力上了建工学院,许丽也如愿地考上了大学。4 年大学生涯,两个人 依然如胶似漆,每星期至少见两次。 毕业后阿力进了建筑公司,许丽在政府机关里做国家公务员。阿力在建筑公 司锻炼了一段时间,他的专业知识、组织和协调能力逐渐显露出来。不久,阿力 辞去了国营企业的工作,在民营公司里做了主管。 建筑公司的特点就是野外作业,加起班来没时没晌。现在是市场经济,一切 以效益指标为前提,而建筑公司的任务就是抢工期、降成本。近些年来工程质量 出了一大堆问题,一方面是层层剥皮似的转包,另一方面则是建筑单位毫无原则 地抢工期。本来很多事是抢不得的,如人们都知道繁衍后代需要10个月,否则就 是早产,孩子的身体、智力都会出问题。建筑也是一样,比如水泥的养伤,必须 达到二十四小时,否则强度不够,早晚要出问题。但什么事一旦摊上经济利益, 人们就不那么明智了。 阿力当然管不了这些,他的职责是指挥民工们尽快把楼把盖起来,然后从工 程费中提取一定比例的提成,而他专业知识的最大用处是如何蒙骗质检官员。 阿力仅用了两年时间,月收入就达到了五位数,可他陪许丽的时间却越来越 少了。结婚前许丽就因为约会次数的减少而发了几次脾气,阿力安慰她道:“现 在我是单身汉,在单位不得不多干些,等咱们结了婚就好了。”可没想到,婚后 由于政府质检力量的加强,阿力更忙了。他为了应付检查,常常一个星期都回不 了一次家。要是赶上远郊区县的项目,没准半个月也不能回来一次。 许丽是事业单位的,本来平时就没什么事,这一来成了半个下岗女工,一开 始她还能唠叨几句,后来根本不稀罕搭理他了。阿力自知理亏,为了安抚妻子, 97年年底,他花1 万多块买了台IBM 。他搂着娇妻说:“你要是没事就上上网, 听说网上挺好玩的。” 没多久,许丽的唠叨真的少了起来。每次阿力回家都发现妻子跟猫似地趴在 电脑前,聚精会神地聊天。阿力几次想看看妻子和别人在聊些什么,都被许丽以 保护隐私为由拒绝了。可阿力无意中看到家里的电话单时不禁吃了一惊:“2000 块!咱们家外国没亲戚呀?这些信息费是什么玩意儿?”他问许丽。 “上网的电话费呗。”许丽说。 “上网不是免费的吗?” “那是免费电子邮件,你以为占着电话线路不花钱?”许丽很不屑地看了他 一眼。 阿力的好奇心被电话费吊起了胃口,他倒不是心疼钱,他想看看老婆的上网 费到底花到什么地方去了。阿力在老婆睡着时也进过几回聊天室。让他吃惊的是 连续登记了几次都没进去,最讨厌的是那个所谓的呢称,他起了四、五个名字都 被告知已经被人用了,最后他把自己的呢称定为袜子,还是没有成功。阿力回头 看了看睡熟的妻子,他真想知道许丽是用什么名字进去的。实在没办法,阿力只 好管自己叫裤衩了。 第一次进聊天室,阿力竟吓了一跳。映入他眼帘的是“白发魔女”“你的小 狗狗”“吻我唇子”“温柔小炮儿”……。阿力这才知道自己的“裤衩”在这儿 真不算什么,最可笑的是有个家伙居然管自己叫“输卵管”。 他没参加网虫们的游戏,只是在电脑上静静地看。一开始他还为聊天室活泼 的语言吃惊过,后来才发现很多都是网上现成的句子。比如“某某拍了下谁的肩 膀,笑嘻嘻地露出两排大牙。”原来只要按一下发言表情中的“微笑”一栏就可 以了,“某某把谁狠命地摔在地上,用猪八戒的耙子一下便筑出九个血窟窿”之 类则是愤怒一栏的标志,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至于网虫们的聊天内容就更粗俗不 堪了,除了╳╳就是如何做爱,阿力一直在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性变态,他们平时 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呢?难道老婆上网就是专门看这个的?两千多块可以买多少 黄色光碟了? 实际上阿力只进过三四回聊天室就再没兴趣了。“那都是些什么东西!”阿 力常常在同事面前这样骂着。当他得知手下也有几个小网虫时,不禁在大家面前 取笑过他们几次:“你们老老实实地交个女朋友好不好,网上都是些不男不女的 东西,留神跟着他们去做变性手术。”至于许丽,阿力倒从不敢用这种口气,电 脑是他自己买的,上网的事也是他自己提的,那不是抽自己嘴巴吗?可有几回他 真憋不住了。 “你多大了,那都是孩子玩的东西,是信息台骗钱的玩意儿。”阿力对妻子 说。 “我自己也有收入。” “咱家还能缺这点儿钱?我是觉得那东西太无聊,能学点儿正经东西还差不 多。” “好哇!那你在家多陪陪我不就行啦!”许丽翻着眼珠看他。 妻子一说这话,阿力就气短。“没办法,工地都是这样。” “那你凭什么管我?家里的事你从来没操心过,我的生日你都忘了吧……” 阿力知道跟她解释多少遍都没用,女人的心是永远让人摸不清楚的。不久, 许丽又买了台东芝笔记本和可以上网的手机,这样她走到哪儿都可以上网了。阿 力为图个清净,也就随她便了,反正上网聊天总比跟其他女人似的到处嚼舌头强。 不知不觉中,阿力和妻子的关系疏远了,他认为这是自然的夫妻磨合期,过 了这一段敏感期就好了。 98年冬天阿力一口气在怀柔工地住了半个月,他知道那天是许丽的生日,为 了缓和夫妻关系他特地买了许丽平时最爱吃的天福号酱肘子。回到家时快8 点了, 阿力已经累得腰酸腿疼了,他没给许丽打电话,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可阿力 发现妻子并不在家。找了半天他才在写字台发现了许丽留下的一张纸条:“C 盘, 生活文件夹,无奈文件。” 阿力拿着纸条,竟感到无可奈何,许丽已经是个典型的网虫了,她习惯了在 电脑上生活,甚至连写字的耐心都没有了。阿力知道今天许丽已经29岁了,可她 满脑子还是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这点真是难得!他知道电脑的密码是许丽的生 日,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文件。阿力并没有急急忙忙地打开,而是先沏了杯茶,然 后又舒舒服服地找了个靠垫,他想看看平时总把大文豪挂在嘴边的老婆给自己写 了些什么东西。 实际上阿力才看了没三行,悠闲劲儿就再拿不出来了,原来许丽离家出走了! “阿力:一个人可以被爱,可以被恨,可以相互争吵,但却不可以被忽视, 特别是一个女人。 我再不能忍受你的漠视了。 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生活,我也一样。世间万物也许永远没有十全十美的, 爱情和婚姻或许更是如此。 从嫁给你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考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你总是那么忙, 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干什么。也许工地真的离不开,可你就没想想家里还有个 我吗?难道我在你心目中还不如些砖头、瓦块?去年春天我就想要个孩子,可你 说工作压力太大,暂时没有时间照顾。转眼一年多过去了,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才 能到头呢?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看到这封信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地方。 谢谢你给我买了电脑,3 年来我只有在网上才真实地感觉到自己,感觉到自 己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我在网上有许多朋友,他们愿意了解别人,也愿意被别人 了解,我们在自己的聊天频道交流了很久,虽然没见过面,可没有人会像我们这 样心心相映。我想和他们在一起,和他们一起领悟人生,感受世界,不管在天涯 还是在海角。 我走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可现在你还没有丝毫消息,我不愿意 再打你的手机了。你忙总有你的理由。 我走了。 其实我的心早走了。是你把我的心放在凉台上的,现在它在这个家已经冷却 了。它像鸽子一样要飞翔。我走了…… 许丽1999年12月21日“ 阿力目瞪口呆地坐在电脑前,他好久没反映过来。难道许丽就这样走了?开 始他以为是老婆跟自己赌气,故意吓自己。于是阿力给岳父家打电话,可丈母娘 竟说不知道,他又给许丽另外几个要好的女友打电话,可大家都不清楚她去哪儿 了。只有许丽平时关系最近的一位女同事忧心冲冲地告戒阿力,以后要多关心关 心妻子。阿力诺诺称是,可他再追问老婆的去向时,那人却死活都说不知道。 阿力苦笑着合衣躺下了,他认为老婆也许是到哪个酒吧喝酒去了,晚上就会 回来的,许丽虽然任性可独立生活的能力差,不敢跑得太远。 半夜阿力突然醒了,他听着外面“嗷嗷”叫唤地西北风真的害怕起来。许丽 不会真这样不辞而别吧?他“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闷声不响地在屋里翻箱倒 柜。最后他发现许丽带走了笔记本电脑、手机、一堆换洗衣服和几张信用卡,大 部分存款都没动。许丽的举动让阿力百思不解,他给许丽打手机,可手机关机了。 阿力不太情愿地再次打开电脑,他知道许丽的e-mail地址,却不知道密码。没办 法他只好起用自己的邮件信箱,可网站竟告诉他由于没有使用的时间超过了一个 月,免费信箱已经取消了。阿力只好再次申请,幸好“裤衩”这个名字还没被占 用,要不阿力又要为名字问题伤脑筋了。 申请完毕阿力写了一封要许丽尽快回来的电子邮件,然后给她发了出去。他 相信许丽会看到的,平时在家她没事就会打开信箱看看。 这一夜阿力一直在抽烟,每过半个小时他就会看看信箱里有没有许丽的反馈, 直到天亮,信箱里还是只有他发过去的那份邮件。这回阿力可真的害怕了,当他 再次给岳父家打电话时,却被老丈人臭骂了一顿:“你说,你怎么欺负许丽了? 告诉你,她要是有个好歹,我这条老命就跟你豁出去了。” 阿力几乎是把电话摔了,他自己还一肚子气呢。好不容易熬到上班的时间, 给许丽单位打电话,她单位的人居然说许丽休年假了。 阿力越想越生气,他知道许丽经常上的网站,于是找到那家网站,开始在网 站上发帖子。他希望许丽看到这篇帖子时能停止胡闹,赶紧回来。阿力的第一封 帖子是这样的。 “许丽:昨天晚上一听见外面的风嚎我心里就颤悠,大冷天的你在哪儿猫着 哪? 你是不是还小点儿?别忘了,昨天你已经29了,眼瞅就三张。你玩儿这种孩 子的把戏有什么意思?行了,赶紧回来吧,我给你爸打过两次电话,他都急了。 老人身体不好,你一耍小性儿,他要是急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有时候我想,也许是家庭环境太好了,你怎么就长不大呢?上学的时候你拿 分手的事吓唬过我好几回,后来一听到‘分’这个字我就吓得要尿裤子。可咱们 现在都多大了,开玩笑总得有个边儿吧!咱们这是一个家,一个非常美满幸福的 家,总不能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给拆散吧?千万别做四六不着的事,要不 会后悔的。 你特别不满意我陪你的时间少,可我有什么办法。你根本就不知道社会是怎 么回事,谁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家里和老婆腻乎是件美事,温柔乡里、风花雪月谁 不稀罕?但可能吗?我们拼命工作都可能被社会淘汰掉,不玩命又会是什么结果? 你以为我愿意在冰冷的工地和脏乎乎的民工混在一起喝西北风,我有这个瘾是怎 么着?谁一年也不会白给你二三十万,就是亲爹都没门。别看我不过就是半个包 工头,可你知道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我的位置,一旦有个闪失就会有八十多口子 冲上来拿唾沫也能把我淹死,到那时候咱们喝西北风去? 许丽你太不懂事了,真想不出拥有你这种生活的女人还会不知足?你应该到 工地去看看人家民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就现在这样的天气,你听见没有外面的 风得有四、五级,他们照样得往脚手架上爬,照样得去搬砖,甭管风有多大也得 去和洋灰,告诉你我连风镜都不会给他们配的,十几米高的脚手架,想想都能吓 死你。 您呢?暖暖和和地坐在家里看电视、在网上聊天,实在无聊了就去上班。你 说现在的单位也他妈真够可气的,越是家里困难的人越让下岗,越是你这种没什 么事干,家里也不愁钱的主儿越跟宝贝似的地死留着不放,真不清楚那帮领导是 怎么想的。 对了,一说起上班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前些日子我整理衣服,在你兜里发 现了三十多张出租票,全是1 个月里坐的车,我倒不是心疼钱。咱们家离你们单 位总共就3 站地,走着20分钟就到了,你说你奢侈到什么份上了?你口口声声地 ‘追求啊、理想啊’,难道这就是你追求的理想? 还有您现在穿衣服对中国品牌早就没兴趣了,动不动就‘范思哲’‘夏耐尔 ’,我告诉你民工干一年的钱都不够买你一件背心的,人家付出多大的劳动。 还有结婚时你说为了保护你的手,不喜欢洗衣服,咱家连洗衣机都没买。您 是什么都往洗衣店送,上回我去取衣服的时候,发现连内裤、文胸都送过去了, 你说你都懒到什么地步了!就您这样还去追求新的生活,拉倒吧!少跑出去给北 京妇女丢人现眼了。 行了,昨天晚上我就没吃饭,现在早饿了。刚才小周他们来电话叫我去喝酒, 我告诉他们就在楼下咱们常吃的那家饭馆。你要是回来就直接去找我。把手机打 开,我会和你联系的。 阿力1999/12/22/ 早“ 阿力没想到自己竟和朋友吃饭时喝多了,他被朋友们送回家。一觉就睡到了 晚上12点,醒来后四周黑洞洞的,他喝了几杯凉水才缓过劲来。这时他又想起了 离家出走的妻子,阿力赶紧检查手机和电子信箱,还是没有老婆的消息。他又给 岳父家打电话,岳父说许丽已经来过电话了,叫他们不要着急,至于许丽在哪儿, 岳父说他问了,可许丽死活不说。岳父问阿力道:“年轻夫妻有点儿小矛盾是难 免的,你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许丽的就老老实实道歉,她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我知道现在社会复杂,你们干这行的总要去歌厅、酒吧应酬。心里有个谱儿,千 万别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阿力气得脑袋直发晕,他真想在电话告诉老丈人,是你女儿跟别的男人跑啦。 放下电话,阿力又上网找到了自己的那个帖子,他相信许丽肯定看见了。出 乎意料的是自己的帖子后面竟点了两个红点,看来点击率挺高。被老丈人激怒的 阿力又开始在网上发泄了。下面就是他第二封帖子。 “许丽:你丫到底回不回来,到现在已经36个小时了,你死活总得有个消息 吧? 今天中午和小周他们喝酒,我喝多了。他们看出我有心事,可这种事我怎么 说呢?只能自己灌自己。真他妈可笑,我老婆要跟某个出名的大情圣、大明星跑 了,咱脸上也有光,说明我的眼光至少不差。可你偏偏跟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网 上情人跑了,这事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我他妈也上过网,我跟你打赌,网上那 些甜言蜜语的孙子都是性无能,他们在自己家里找不到发泄的地方,才在网上表 现能如何如何能耐,其实都他妈是废物。他们就跟我现在找不到你,在网上发泄 怨气一样。 再跟你说一句,那是一帮穷鬼加笨蛋,有正事干的人,谁一天到晚地泡在网 上?忙还忙不过来呢。网上就是一群闲人打发时间的地方,他们庸俗、无聊、没 事可干,就会勾引你这样的温饱闲妇人,他们和三里屯的鸭子有什么区别。我告 诉你,他们还真不如那些鸭子呢,你信不信,最少鸭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体有 身体。他们呢?早他妈在电脑前面手淫把自己掏空了。 我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给你买了这台破他妈的电脑,看来我是有钱没地 方花了,吃饱了撑的!当时我给你买几个性具好不好?又省心又省事。 许丽,走到哪儿你都是我老婆,你要敢和别人同居我就告你重婚罪,就是将 来离婚你也得找我签字是不是?有种你丫就别回来,我把那些‘范思哲’‘夏耐 尔’给狗穿,我带着狗去选美,保证能选上。 不知道今天中午我喝了多少,怎么现在又睁不开眼了?还是那句话,有种你 就别回来,你以为我这样的男人找不到老婆?你知道有多少女人盼着我离婚呢吗 …… 阿力1999/12/23凌晨4 点“ 阿力早上是被电话铃吵醒的,他以为是许丽打来的,一个侧翻就从床上跳下 来,差点把脚崴了。 电话里的确是个女的,却是许丽单位的一个平时很要好的女同事。“阿力, 许丽来电话说你在网上糟改她来着。大男人这样做有意思吗?她非常生气。” “她在哪儿呢?”阿力顾不上跟她争辩。 “她说自己在广州,天气非常好,一点儿都不冷。” 直觉告诉阿力,妻子不可能在广州,她肯定在北京某个地方躲着呢。阿力发 现自己睡觉时根本没关电脑,他苦笑了许久,现在的自己竟像个不折不扣的网虫 了。他发现自己文章的访问者竟达到了7 百多人,阿力突然想到,也许自己还有 作家的资质呢。 依然没有许丽的消息,他打了两次手机,手机通了却没人接。阿力只好开始 在网上撰写第三篇帖子。 “许丽:是我不好,昨天我喝多了,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也许说了些过头 的话,但我的心情你应该理解。我们从初中认识到现在已经17年了,这是人生最 好的17年,我们把它给予了对方。难道17年的相识、相知、相恋、婚姻竟抵不上 网上一些无聊家伙的甜言蜜语吗?我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还记得上高中时我们在外面偷偷地约会吗?我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那时的心 跳,脸上发涨手心冒汗的感觉。一到课间休息,我的眼睛就从没离开过你,同学 们都说我是神经病,老师跟咱们较劲,家长不同意,可咱们都挺过来了。难道快 30岁了还闹这种故事吗?前几年,咱们还没结婚的时候,同学聚会,大家都说当 时七八对儿早恋的,现在没一个是好结果。我当时就跟他们争了起来,最后我逼 得他们承认,只有咱们才是例外。这些事你还记得吗?除了你,我连别的女孩的 手都没碰过,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我知道你在北京,如果你真在广州,咱们这十几年就算白认识了。 行了,别胡闹了。家里你养的那些花,没人浇水都快死了。就是真想走也得 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可没办法处理你那些名牌服装。 行了,我知道你天生胆小又多愁善感。上回我们去云南旅游,碰上条草蛇, 把你的脸都吓白了,我要把蛇踩死,你却死活拉着不让我去,说草蛇也是生命。 就你这种性格根本不能去外面闯荡,要吃亏是名摆着的。赶紧回来吧,要不你老 爸真以为我在外面找小姐了。 阿力1999/12/23早11时“ 阿力的帖子曾经在网上引起过轩然大波,网虫们争相介绍、下载。但此后再 没人在网上见过阿力发的帖子,人们纷纷猜测阿力后来到底怎么样了,他老婆到 底回去没有,于是有人在网上展开讨论,题目就是“为这个女人值不值?” 半年后阿力参加了一次同学聚会,大家竟发现才半年没见,阿力已经换了个 人,他胡子拉茬、面容憔悴。同学们都知道他已经离婚了,阿力还因为把老丈人 家砸了而被拘留过一回可谁也不好意思多问。但有一件事却是肯定的,谁也不能 在他面前谈网络的事。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