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7) “我叫于建。”还是矮个子先答腔。高个子进屋就一屁股歪进沙发里。“他是 王权。” “在指挥部哪个部门供职?”说着,我手忙脚乱地给他们砌茶。 “我们不是指挥部的。”王权开口了。这家伙眉毛拧成肉疙瘩,一脸不屑,似 乎指挥部不过是街上的小吃摊。王权面色苍白,气宇轩昂,眉尖总是间歇性地上下 颤动。 “那你们是?”我脚指头一动,心里又开始发慌了。 “开门见山,不浪费时间。方先生的来意和行踪,我们全都掌握。简单说吧, 如果你想做成这笔生意,只有我们能让你完成使命。”王权态度倨傲,盛气凌人。 嘴里叫着先生,口气分明是在喊小鬼。“方先生远道而来,身负重任,所以您不希 望空手而归吧?”于建说话声音不大,态度也算和蔼。他坐下就拿出一支烟,却一 直没点上,烟卷随着说话的语调在手里颤悠。 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腿似乎支撑不住了。不会是黑社会的敲竹杠吧?孟 殊曾说过,庆阳的黑社会无孔不入,翻云覆雨。警察根本不敢管。几年前严打省里 只得派来专案组,而且发生过与武警公开交火的事儿呢。据说那次严打政府一次性 就批发给阎王爷百十口子。可最多消停半年,打不尽,杀不绝,二三年又起来一批。 当地警察得罪了他们,都没好果子吃,老百姓更是敬鬼神而远之。野火烧不尽,荒 草年年生,黑帮土匪在湘西总是一股骇人的势力。我打定主意,如果真是黑社会的 话,生意不做也罢,赶紧走人,惹不起就得躲,我在监狱里混了三年,自然清楚黑 社会的厉害。“我当然相信。我当然相信二位的能力,更相信二位能帮我挣钱,可 你们是?” “北方人说:窗户纸不捅不破。”王权站起来,端着茶杯,气度非凡地在屋里 踱方步。“你没来过庆阳吧?”看到我点头,王权很满意。他年龄应该和我相仿, 相貌极其标准,嘴角有点下撇,说话时就更明显,好在无伤大雅。“第一次来庆阳, 这样好!这样好。其实每个城市都是有姓氏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 “怎么讲?” “就是说庆阳也是有姓氏的,你还不明白?”王权居高临下,绝没有坐下来谈 的意思。 “啊—啊对!应该有姓氏。可您也知道我头一回来,还得您多多指教。”完了! 绝对是碰上黑帮老大了。我觉着自己太命苦,在监狱里三年都没敢招上他们,居然 跑到湖南来跟这帮挨枪子的家伙打交道。 “按你们首都的官话讲就是地方势力。”于建不失时机地翻译。他伸出两个手 指头,向我得意地晃了晃。我从湖南回来也没搞清楚他这个手势的含义,当时我认 为这是庆阳黑帮特有的切口。 “对,您说的对。可我们公司从来没跟你们打过交道。这个——,再说我不过 就是个小业务员,好多事儿都不太懂,也没有那么大权力,您说是不?”我吱吱呜 呜,从没如此狼狈过。 王权和于建诧异地对望了一眼,于建先开的口:“听说你们公司实力不错的, 不会派个做不了主的人经办业务吧?你们以前的生意是怎么做的?” “生意当然要做,可你们的规矩我们实在不懂。”我强压着怒火,强龙难压地 头蛇,何况我不过是个虾米,吓死咱也不敢发作。 “什么规矩?”王权眉间的沟越来越深。 “你们——你们黑道上的规矩。”我使劲把嘴角往上拉。 “哈哈……”“哈哈哈……” 王权乐得双腿乱颤,眼泪横流。于建也躺在沙发上,捧着肚子笑了好久,半天, 他才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老弟,看你吓的。放心吧,我们是白道,绝对的白道。 黑道上那几个小瘪三见了我们得叫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