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人物(13) 看见徐光时我兴奋异常,分开才一个月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可徐光却满脸疲 惫,进门就往床上一躺,四肢松散,象挂在身上的假肢。“瞧你他妈的怂样儿!知 道老哥这回在湖南交什么运啦?” 徐光斜我两眼,烟在嘴角耷拉着。“顶多又碰上个开金矿的。” 我气得直梗脖子,真想朝他的脸放个屁。“哪壶不开提哪壶,有劲吗?” 才一个多月的工夫,徐光的小脸就跟挂了层锈似的,他眼窝深陷,腮帮子瘪瘪 的。“操!我他妈都快累散架了。” “怎么了?娶妾啦?” “呸!光棍!你懂个球?” “咱不懂,您老婆年轻孩——,对了,听说您快当爹啦?” “媳妇怀孕,倒把我快折腾死了,过阵子我也得歇产假。”徐光打个哈欠。 “孩子没见着家里就鸡犬不宁了,还不知道生出来什么样呢?幸亏她今天回娘家, 要不你还能把我叫出来?” “谁让你哭着喊着要当爹的?俗!你再累还能比人家张东累?他----- ” “忘了没告诉你呢,于先生回来了。前两天我们还见过面呢。”徐光忽然坐起 来。“走,瞅瞅他去。” “于大仙没死在西藏?“我掐指算来,张东已经离开北京四个多月了。京城第 一大神人终于归位了。 “属猫的,谁死他都死不了。半个月前张东就给我打电话说他回来了。神经病!” 很久以来都是我在骂张东是神经病。徐光早年崇拜他,后来碍与情面一直就没表露 过,今天他居然这么说,看来张东又有惊天动地的举动。 “你不是认为于先生,君子气质,圣人品德,才子智商吗?”我有意逗他。 “圣人都是疯子,拿他妈挺好一套三居室换了个库房,还跟摸着宝似的!”徐 光坐起来准备走人。 “他,他要干嘛?” “看看就知道了。” 张东的父母都是医生,他爹据说还是某个医学领域的权威。可这对高知夫妇却 不懂得优生优育,四十来岁才生下张东,弄得宝贝儿子虽然智商惊人,却多少有些 神神叨叨。徐光说,张东上学的时候,文科门门第一,理科一塌糊涂。高考时数学 才得二十几分,要不早上重点大学了。他父母退休后觉得京城生活质量太差,便一 起回浙江老家养鸟听风,观雁赏潮。北京的住房家产全落到了张东名下。我曾不无 艳羡地说过:我要是一个人住七、八十米的三居室,保证娶仨媳妇。现在张东居然 拿三居室去换库房?是不是在梦游啊?路上我问了几次徐光,他除了骂张东神经病 外也说不出道儿来。 我跟着徐光来到一所破旧住宅楼的顶层。这种楼样式极其古老,最少得有四、 五十年了,每层楼都有三米多高。我们爬到顶层时,已经吁吁带喘,叫苦连天了。 顶楼的一侧是楼顶,另一面装了个大铁门,铁门后有个木门,再后面是片灰糊糊的 水泥房子,看起来象监狱。“真他妈是怪了,当初盖楼时弄这么个半层干什么?” 徐光哼哼唧唧地嘟噜。此时,他拼命地往铁门上踹,“哐哐哐”地震得人心慌。 “轻点,成不成?”我拉他一下,徐光是不是让老婆的事弄得快变态了? “轻点?轻点于大先生听得见吗?我跟你打赌,进屋三分钟内,你找不着于先 生的床。” 我淡淡一笑,徐光有个毛病,从小就喜欢夸大其辞。明明是蒙进一个球吧,他 非得说成是通过如何精妙的配合进的。 许久,才听到房间深处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木门开了,张东一张又黑又瘦的 脸出现在铁门后面。瞧见我们,张东赶紧把铁门打开,他倒腾好久,才把一根手指 粗细的铁链子从铁门缝里抽出来。“徐光不是说你去湖南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看看徐光,瞅张东的样子不象神经错乱。“刚回来。您干嘛呢?躲在这儿养 虱子哪?”我被徐光推着进屋。屋里很暗,窗户似乎显得特别遥远。没走出三步我 就相信徐光的话了,这间大屋弄不好是北京独一无二的。房间极大,是半层住宅楼 打通的。中间的几根水泥柱子使室内光线极不通畅,黑一块亮一块的。除了门口修 了卫生间和厨房外,几十米深的房子整个是通着的。“真是库房啊?”我问张东。 “肯定是你瞎侃。”张东回头问徐光。 “还用我说?他不会自己看?”徐光很不屑地又踢了脚铁门。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书堆和杂物中蜿蜒前进。天哪!张东有这么多书!六、七 个大书架子都没装下,还在墙角的木版上摞起个书堆。屋里象个什么遗址,希奇古 怪的竹椅木雕错乱无章地摆放着,还有更多我根本叫不上名字的新鲜玩意儿小山似 的堆放在一起。几分钟后我才在房间深处看到现代社会的产物,几张皮沙发,单人 床和精致的写字台、电脑桌,张东还有台最新的IBM 呢。 “你,你弄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在墙边发现根挺长的木棍子,棍身磨得锃 亮,木棍一端绑着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