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人物(34) “他今天表现出浓重的孩子气,看着他一脸窘迫的样子我险些笑出来。当然我 不能笑,让他自卑些好,否则他会永远无知下去----” 刘萍的小说更象自传体日记,除了人名是假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女性丰富 逼真的内心感觉象条绵绵的小溪,清澈、幽长,风光无限。连自以为了解女人的我, 很多细腻的东西也是初次接触。 “他与众不同,他有着常人无可企及的精力,他狂野的爱抚使我似乎有回复了 青春,极度的感觉,极度的爱!在那一时刻,我的心几乎都停止了跳动,从来没有 感受过的东西忽然显现,如闪电,如冬日的阳光,如生活在星河下麻木的人们,在 暮年才发现星光如此璀璨、迷人----” “我恼羞成怒的在电话里和老公几乎吵了起来,有种很荒唐的感觉,可能这是 我们最后一次吵嘴了。他突然决定改变行期,打乱了我们去西安旅行的计划。愤怒 搞得我一整天都心绪不宁,在意识深处他再不是生命中的另一半,而是生活的多余, 狠不得他坐的飞机掉下来。女人也许是自私的,可我又怎么对他说呢?” “我看着列车于夜幕中缓缓北去,夜风袭来,泪水止不住流下来,脸上凉嗖嗖 的。 有种不祥的感觉让我心烦意燥。自从和他通完电话,心里就从没塌实过。他的 口气不象平时,那天居然先是问我过得怎么样。是男人生就的敏感,还是别的?不 管怎么说,我还得坚持下去。生活是可笑的,而财富则是生活的笑料----“ 我发现在小说最后一页写着个手机号。昨天夜里,心情浮躁,根本没看到。我 把书握在手里,心如乱麻。 人生如梦,一梦醒来,恍然已隔世。 自从在江油认识刘萍,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其实在一起的时间全加上也不会 超过十天。可刘萍明媚的笑容、动人的身姿、无情的冷眼却跟随我到过许多地方。 每当停杯沉思时,刘萍都会自然而然地跳出来添乱,无论是欣喜、哀伤时,成功、 失败后,她保证是第一个造访者。好象冥冥中有条细丝紧紧将我们连在一处,再也 分不开。 我无聊地走到窗前换口气。 我家的楼后是条市区主干线,虽是假日依然车流滚滚。我倚窗望下去,玻璃缝 里钻进来的凉风,吹得胳膊肘冰凉彻骨。楼下那流不尽的车河,淌不完的人流象场 没头没尾的肥皂剧。演的什么没人注意,却一如既往地演,最后观众没了,导演也 没了,演员们也乐得随意。 下午我的手机又号丧起来。 徐光的声音就象对着我的耳朵喊:“快来,快来!瞧瞧我儿子。” 我简单和老妈说了声,便往外跑。临出门时却听得老妈在里屋长吁短叹着。 徐光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在医院门口上窜下跳地跟我比划着,自己的儿子长得 如何漂亮,哭得如何动人。 “孩子哪?”我问。 “走!”徐光拽着我冲进医院。 他好不容易才把孩子从他姥姥手里救出来,抱到我面前:“叫,快叫方大大。” 他举着孩子在我面前晃,“哎,他象不象我?” 我从没见过新出生的小孩,原来刚出生的孩子这么难看。橘红色的皮肤,还一 脸碎褶子,活象个小老头儿。他面色黝黑,跟柴火似的,脖子以下的后背上长了层 黑黑的细绒毛。我端详半天也没瞅出孩子什么地方象他爹。“象!真挺象。” “我头一眼就看出这小子随我。”徐光乐得嘴角和眼角都快连上啦。“你说, 什么地方象我?” “都长把儿。” “去你大爷的!”徐光现在骂起人来都特有精神。“你还没听小东西哭呢,那 嗓门,倍儿亮!” 我把孩子接过来,小家伙瞪着两只晶亮又微微泛蓝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我。孩子 的眼睛是清澈而透明的,我甚至能从那微小无神的瞳仁里看到自己变型的面孔。孩 子轻盈如絮,抱在怀里毫无感觉,我真怕他会突然飘起来。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令我 心悸,也许将来孩子脸上的皱纹会逐渐平复,而心灵却很快就会被世事扭曲掉,至 于扭曲成什么样子,只有天知道。 也许每个人在心灵还没有被扭曲成异类之前,小小的瞳孔里都是深不可测的纯 洁吧? 我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依然是孩子淡蓝色的眼神。纯洁是美好的,而我想来 想去却发现自己懂事后最纯洁的几天,是刚进看守所那几天。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法庭上。一时间我几乎没认出来,他瘦得连肩膀的骨 头都顶出来了。他看着我,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而他眼里流露出极度的轻蔑,却 让法庭里的所有人无法正视。 我越来越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值得了,那根本不是心碎的感觉,是自己把心挖 出来扔在地上让所有人拼命踩,踩得一地鲜血。 他走了,走时根本没看我一眼,连法官都叹了口气。而我在事件中的角色,除 了老公谁都清楚,哈!那到老公不清楚吗?那时我满脑子想的是将来如何补偿他, 却忘了现在的他----” “我也走了,硬下心来不去理会萍萍的哭闹。他也早厌倦了互不理睬的生活, 在一起时除了偶尔抱着萍萍自言自语,就什么也没做过----我呢?前路茫茫,渺不 可测。方路会理解吗?鬼知道!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又怎能企求别人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