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名立腕儿(1) 到初二时我们仗着大头的淫威和小哥儿几个的不懈努力,在初中部呼风唤雨了。 那时学校里形成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的同学见了我们,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要主动 点头,毕业后班主任听说这事后惊得差点背过气去。 第二学期,狼骚儿突然变得阔绰起来,隔三差五地请客吃饭,十块把块的从不 皱眉。这小子还把我们的烟给承包了,那时年轻人常抽的烟是凤凰和友谊,叼着凤 凰烟在街上溜达,就跟近几年揣着万宝路在女朋友面前显白似的。再后来他竟不知 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块板儿砖(国内最早的录音机)。 有一次他特神秘地把我们集中在附近工地的水泥管子里。“你要拉屎也得找个 干净点的地方吧?”二头看看水泥管子附近的一滩滩大便痛苦地说。我也特不满意 :“有陪绑的,还有陪拉的哪?你恶心不恶心?”狼骚儿神秘地拍了下自己的书包。 “给你们弄点新鲜的看。” “你也有新鲜的?”我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这狗东西上回在这儿拣了一个用 过的避孕套,还腆着脸的给我看呢。你呀!顶多弄两本手抄本,《少女的回忆》我 早就看了,你要拿不出新鲜的可不行。” “这回可是好东西,你知道我费多大劲才弄来吗?”说着狼骚儿摆好板儿砖, 从口袋里套出一盒磁带。“瞅瞅,邓丽君。”我们几互相看了一眼,磁带上的字是 手写的,一看就知道是翻录的。二头疑惑地说道:“邓丽君唱的不都是黄歌吗?” 山林腮帮子上的肉洞抖了一下,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什么黄不黄的,听听再说。” 磁带效果不好,刺刺拉拉的,我们只好挨个把板儿砖举在耳朵旁边听。那是邓 丽君早期的几首歌,什么《夜来香》、《月亮代表我的心》,还有几首已经忘了。 邓丽君是那个时代的魔女,她用女人特有的雌性特征折服了所有男人,大老爷 们儿和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大多是从她的声音里才清楚女人的真正含义。 当邓丽君柔美似水的声音第一次叩响我们心弦的时候,我竟觉得世界的另一扇 门突然打开了,于是紧张得满脸肿胀,手心全是汗。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顽强地从 破磁带里钻出来,像无数根绣花针,不时地刺穿着我的脚心,我竟感到自己的身体 随着那幽怨而略带凄凉的旋律,飘到了不知名的远方,那温柔的感觉叫人难以形容。 那时我不自觉地想起了精卫。 其实刚上初二时,我和精卫的冷战就开始了,别人的早恋不过是小儿科的玩笑, 可轮到我们时,我俩却把它演绎成了另一种惊心动魄。 自从我们分手后,就像盖房缺了根主梁,我怎么也不能把自己整个架起来。可 笑的是我老人家屡建屡塌,屡塌屡建,就是不死心。 精卫和我是初中的同桌,后来第一次听到《同桌的你》时,眼泪差点流下来。 当年她是个快乐的女孩,脸上总浮现着天然的笑容,皮肤黝黑而光滑似锦,两个浅 浅的棕黑色酒窝嵌在油滑发亮的皮肤上,别提多动人了。精卫是天生的尤物,她总 能成为人们视线的中心,那苗条的身材、欢快的步履,明媚得像阳光般的微笑,无 时无刻不在我心中荡漾。更让我气恼的是,一旦我们相遇就会生出许多不愉快来, 甚至反目成仇。 大约是初一时的体育课上,体育老师让我们走队列,女生在前男生在后。我走 着走着,一斜眼发现前排队列里,有两条黑油油的辫子在阳光下闪着亮,它们随着 队列的前进晃来晃去,马尾巴似的发梢活泼可爱,生机四射,又透着股倔强。我忽 然对那两条长辫子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我强烈地预感到自己和这两条辫子有某 种联系,而心在那一刻突然不知所在了。两条辫子似乎拴住了我的目光,不知不觉 中我走错了步点,连踩了好几脚前面同学的鞋后跟。体育老师怒气冲冲地踹了我屁 股一脚:“看什么哪你?” 从此我的视线就再没有如此清晰而专注地凝视过其他东西。 每节课我都有意无意地瞟她几眼,她的笑如草尖上欢快的晨风,她紫红的嘴唇 异常鲜艳,这辈子也不用买口红了。有几次我正提着笔发呆时,竟看到女孩儿正在 看着自己,天生的一双笑眼似乎向我挤了挤。 这就是精卫,一个曾让我梦绕魂牵过的名字,当时很多同学常拿这个名字开玩 笑,狼骚儿则干脆叫她味精。可我却知道,“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红嘴的 小神鸟儿有着令人发指的坚强。 精卫很出色,一直是三好生和干部的当然人选。她不仅成绩好而且还特招人待 见,几乎每天都有关于她的“美谈”被老师、同学四处传扬着。我的爱人肉估计是 长在脚后跟上了,成绩虽然不错,却一直不稳定,偶尔还和山林他们闹出些新闻来! 老师们想起我来就烦。他们将我安排在精卫身边,多少也有点以善抑恶的味道。精 卫和同学们的关系都挺好,却偏偏经常和我常吵嘴。年代久远了,现在也记不起因 为什么吵,反正好玩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