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名立腕儿(2) “起立!” 有次数学数学老师进屋,大家像平时一样离楞歪邪地扭在当地,数学老师为人 随和,学生们自然登鼻子上脸,狼骚儿还趁机伸了个懒腰。 “行了。”面对这场面,老师早就麻木了,可他还是是想说几句:“自行车轱 辘不圆得拿隆,你们都欠拿拿隆。坐下,坐下。” “轰!”的一声,教室里像涌进一群苍蝇,老师话音未落就坐下了四五个,似 乎再站片刻就会有人横尸当场了。我习惯性地一伸腿便狠狠坐下去,屁股刚撅到一 半就知道大祸临头了。可我的腿已经撑不住了,于是屁股如断了线的风筝,撞在楼 板上。太狠了,我觉得嗓子眼里冒了股青烟,眼珠子蹲得上下直跳。 连数学老师也跟着笑起来,教室里跑进来只黑猩猩,顿时炸开了窝。有几个同 学做着鬼脸跑过来,嬉皮笑脸地查看我摔坏没有,有人甚至拉住我的脚使劲往上抬, 似乎我已经半死了。我单手撑地一扭腰就跳了起来,像足球裁判似的,弓着身子四 下张望。开始我以为是二头的恶作剧,可这家伙早笑得不能自制了。教室里只有精 卫没乐,她手举课本幸灾乐祸地瞟了我几眼,意洋洋地翻了翻白眼。我立刻想起, 前几天曾将精卫的辫子系在椅子上。那次精卫给气哭了,这回轮到自己,也只好认 栽。我们就这样相互捉弄,无论闹得多厉害,也从没急过眼。 那年去颐和园春游,我们被同学们起着哄地拥到同一条船上。 春光明媚,天空象刚刚用筛子过滤过,清澈如兰。湖水碧绿、几朵白云压在低 低的小山丘上,满山都是亭台楼榭。那时的颐和园比较简洁,厅堂的大漆墙面还有 不少破损,看起来颇是古朴。 “从没有听说过你会划船。”精卫极不信任地把桨递给我。 “划船有什么难的?是人就会。” 后来我再不敢动过船桨了,好在船桨已经没什么大用场了。不过,我还是不明 白为何每桨下去都会溅起那么大水花,变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不管用,船还没到湖心 大家就淋成了落汤鸡。 “卿卿我命,悠悠君手!”精卫一边擦脸上的水,一边弯着腰过来抢我的船桨。 “你真行!让小女子划几下好吗?” “反正我老不会游泳,你们掉下去与我无关。”我嘴里不服,可还是老老实实 地让开了。我忽然觉得意犹未尽:“看你下回还敢不敢撤我的椅子?” “你别美,我会游泳。”精卫歪着眼看我。 “对!把他推下去。”另外几个同学扑过来七手八脚地拽我,我赶紧趴在船舱 里求饶。咳!现在我已经三十多了,还是个旱鸭子。说来可笑,我这样的笨蛋居然 在轮船上干了两年多,老天爷真是不长眼。 此后精卫再没撤过我的椅子,但每个礼拜都有新的故事,捉弄和提防捉弄成了 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实在想不出新花样,大家便相约出去,看电影、滑旱冰,逛公 园。每到周末,我们都像要丢了魂似的在课堂上默默对视,一天的分别似乎相隔万 世。 暑假前夕我偷偷写了张字条,塞到她文具盒里,大意是约她去天坛,单独的。 我明明看到她发现了字条,可精卫没有任何表示,她一直在低头玩儿铅笔。而我则 像长了虱子的公猴,抓耳挠腮,浑身刺痒。那天晚上我平生第一次失眠了,闭上眼 就是精卫怒目横眉的训斥,后半夜还没睡着。 第二天我决定碰碰运气,在约定时间赶到公园门口。很远我就看见精卫了,她 正躲大门阴影里看书呢。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上前拉住她就往天坛里跑。 在公园转了很久,我居然没说出一句整话来。一直走进那片核桃林,我才意识到该 说点儿什么:“我给你摘个核桃吧!”此时我终于找到交流对象,一口气连摘了四 五个核桃。“小心!”精卫本想拉住我,可我像吃了兴奋剂似的,动作出奇的快。 “看看。”我一手攥着两个核桃,傻乎乎地跑回来。 “你跳得真高!怎么运动会的时候你不上?” 我咽了两口唾沫,赶紧转移话题道:“我问你,为什么这儿的核桃是绿的?见 过绿核桃吗?” 精卫仰头想了好久,最后不得不说:“我不知道。” “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我纵着鼻子,嘿嘿笑几声:“告诉你吧,这核桃没熟。 傻蛋!”我扶着树干,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精卫没搭理我,她气恼地向前走去,脖梗子都气红了。我赶紧收拢笑容,哈巴 狗似的在后面跟着。 天坛的树林是北京市内最大的林区,树木以松柏为主,长绿如翠,林子是又密 又深,几搂粗的大树到处都是。那年北京的夏天出奇的干旱,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 了,地上到处是旱死的枯草,密密麻麻的松枝上挂满尘土,树林呈现一片雾状的青 色。每走一步,尘埃都会“朴朴”地冒起来,即使在林间小坐,也会感到呛鼻子的 土味儿。鸟鸣阵阵,一群群大鸟在天空盘旋;凉风渺渺,它轻柔地于林间穿行,像 任性而柔弱的头发在额上舞蹈。 我们走累了,便背对着背默默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以前我总盼着能单独和她出 来玩儿,可凑在一起又实在想不起该说什么。我轻轻地把腰向后移了移,精卫没动, 我们的后背靠在了一处。虽然隔着衣服,可我依然能感觉到她“咚咚”的心跳。那 时我激动得有些坐不住了,手心冒汗,身体膨胀,紧紧的内裤里居然有点儿阴湿的 感觉。